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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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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最近京中有什么大事,莫过于孙家倒台获罪,孙家公子孙誉清名声扫地——原来多年来他的深情都是伪装,人家早早就养了外室生了孩子了。
若说是达官贵族纳妾,大家也许还是接受良好,只是外室,没名没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所为,再说孙誉清,枉他平日里装作对发妻一往情深,装模作样反倒叫人不齿。
还有就是勇肃侯府的婚期已经定了,也就是在白露那一日,不过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礼部是日赶夜赶。
加上楼记小侯爷早些天承袭王位,如今已经是正经受封的王爷了,在京中成了亲就要远赴北疆,此生回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天子对于这个自小长在身边的孩子舍不得极了,勒令礼部好好操办,礼部更是所有人忙得脚不沾地。
白术从来不知道成亲竟然是这么麻烦的事情,明明因为她身子不好,楼记已经尽量简略了很多事情,也尽量不来打扰她,可是她还是每天都有事情干。
婚服试了一次又一次,改了又改,不论是霞帔上的彩凤,还是盖头上的如意纹,都是绣娘列出上百种样式让她挑选再紧急赶制。
还有凤冠,首饰,光是她自己的事情就让人烦的不行,更何况楼记那边还要包揽婚礼的大小事务了,酒菜,宾客,请柬,礼节,场地都需要他一一再三确认。
这样一来,这几天白术见到楼记的次数就急速下降,从前人在她跟前晃悠的时候,她还觉得烦,现在不晃悠了见不到面了吧,有时候又会想念。
“小大夫,想什么呢?”
正想着,一张脸突然从白术依靠着的窗台上探出来,不是楼记还是谁?
白术懒洋洋的看着楼记,笑骂了一句道:“突然窜出来是想吓谁?”
近来的天气越发热了,她因为那一刀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最近更是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稍微做些活计就累的人发困,楼记也由着她,他巴不得白术什么都别干就好好养身体呢!
小厨房一天三顿滋养的药膳往院子里送,白术的房里放了一个巨大的冰盆,太医们说天气过于炎热会导致伤口发炎,楼记更是不会短缺了白术院子的冰了。
白术忙活了一下今天要处理的事情,之后就一直靠在床边的榻上,冰盆离她不算太近,楼记就像是一个操心的老妈子,太远了怕她热,太近了又怕她冻着。
靠着靠着,本来眼睛都快要闭起来了,楼记就这么突然出现。
楼记无辜被骂,能怎么办呢?都是自己纵容出来的,只能忍着了。
他绕过窗台走进来,一边说:“小大夫你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白术挥挥手示意这种不爱听的话不要说了。
“那你方才到底在想什么?”楼记还是好奇,是什么叫她呆呆的盯着空中看了半天?
白术打了个哈欠,提不起劲儿来道:“我是在想,今年夏天还真是热啊,叫人一直想睡觉,你天天在外边跑,确是挺辛苦的。”
楼记仔细看看眼前的姑娘:“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小大夫!”
白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楼记见她不配合,大失所望,收了演技:“不过就是些琐事,小爷随便处理处理马上就弄好了,总不能一直堆着叫你去做吧,我可舍不得。”
楼记也伸了个懒腰,在白术的一边躺下,两个人并排瘫瘫。
“啊——这里确实有些热了,我在郊外有个避暑山庄,小大夫要不去那里住一段日子?”
白术咋舌,汴京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勇肃侯府还能这边一点地契,那边一个庄园,确实是很有钱了。
啊,真好啊,曾几何时,她还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饿死,或者到楼记家来要饭呢!
“我以前还想过要是真的有一天饭都没得吃了,就来你们侯府门口要饭,毕竟我救过你的命,你们侯府总要给我口饭吃吧。”
白术闭上眼睛,小小声说。
楼记哭笑不得,不知道小大夫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还说呢,那个时候你送我进城,我不过是吩咐了几件事情,转头你就不见了,想找都找不到,我想报恩,你都不给我机会啊!”
白术也想到那个时候,自己觉得楼记只是回归他本来的生活,两人只需要君子之交淡如水就从别过,心里知道曾经有过那么一个朋友就好了,所以走的干脆,一点都不留恋。
“我那个时候哪里会想到还能有今天啊。”
楼记笑起来:“是啊,你那个时候可是把仆涯仆青折腾的不行,他们好不容易打听到一点儿你的消息,转头又跟你错过,回来跟我禀报的时候,人都要发抖。”
白术又回忆起那日在城外自己被仆涯拦下来,他可怜兮兮的哀求自己去见一见楼记,说不然楼记就要扒了他的皮。
白术好奇问:“你那个时候怎么非要找我啊?我都没有叫你报恩了,你还上赶着来报啊?”
楼记没好气的睁开眼睛瞪了一边没心没肺的女子一眼,又转回去闭上眼睛,叹道:“我怎么知道,我那个时候就是觉得你很有趣,想要让你在我身边,只要看着你我就觉得很有意思。”
白术:“唉,你这个不就是贵族想法吗,这完全就是把我当做逗乐的小玩具了啊。”
楼记笑了,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想:“哪个小玩具敢指挥我?对我呼来喝去一点儿不客气的?你哪里正正经经叫过我一句小侯爷?你瞧瞧别人,哪里敢像你一样对我直呼其名。”
白术想了想也是:“那你真是对我挺宽容的。”
楼记叹息:“说不好那个时候小爷我就很喜欢你了,小大夫啊小大夫,你真不是老天爷送过来克我的?”
白术嗤嗤的笑起来道:“你知道就好,好好表现啊小侯爷,哦不对,现在应该要叫小王爷了。”
楼记不满:“我都是正式受封的藩王了,为什么还要加个小字?”
白术:“你就只是一个小孩子啊。”
她轻轻说完这句话,就陷入熟睡中去,原来白术早就已经很困了,她现在实在没什么精神。
楼记偏过头看着白术的侧脸,有些光线透过窗子照进来在她的脸上跳跃,没有以前健康的红润,显露出病弱的美感来。
他也早就看出了白术已经很困倦了,所以才会这样躺下来陪她说说话,果然睡着了啊。
他软下了锋利的眉目,想到白术入睡前那句喃喃。
“也只有你会把我当做小孩子看待了。”他的声音不能再轻,唯恐惊扰眼前的美梦。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楼记也沉沉睡去,这段日子并不如他对白术说的那样轻松,所有的重担子都压在他的身上,再加上新婚过后就要再次进入军营,最近他日夜锻炼不辍,早就已经很累了。
于是那些光洒在了两个人的身上,洒在他们紧紧相握的双手。
梦
白术知道自己在做梦。
因为她回到了那个黑夜,那个楼记被追杀的夜晚,她清晰地看到那群黑衣蒙面叫人熟悉的杀手,追逐的青年不断奔走。
楼记在被夜色淹没的林子中整整奔逃一夜,终于在她的屋子面前倒下。
可是在梦里,那个屋子里没有人,也没有她,只是一个空空荡荡被人废弃的木屋子罢了。
白术不解又焦急的看着楼记踉跄着走进去,屋子里的灰很厚很厚,明显就是很久没有人居住的了,他艰难的躺在那些算不上床的木板上,穿着粗气,渐渐陷入昏迷。
再次醒过来,没有白术的照顾,梦中的楼记状态显得很差劲。
他大概是发烧了,青年英俊的脸被烧的通红。
身上的伤口时时刻刻折磨着他,可是他也是真的无法再走了。
白术看着他慢慢的撑着身边一切可以搀扶的东西坐起来,艰难的想要打一些冷水给自己降温,却因为发烧一下子跌倒在地。
白术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扶他,这个梦叫她看得越来越着急,这到底预示着什么?为什么这个梦里没有她的出现,为什么一切又都是那么的真实?
接下来,不管白术怎么声嘶力竭,不管她如何一次一次伸手去触碰楼记,一切都是徒劳,她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楼记勉强打回水却无力给自己更换帕子。
身上更是凄惨,一身是血,最终,在这个小屋子里面不甘心的睁大了眼睛,咽了气。
死不瞑目。
竟然被那群杀手以这样的方式达成目的。
几日后楼记的尸身被仆青等人找到,他们传信给勇肃侯楼明诃,楼明诃日夜兼程赶回汴京处置林家为楼记报仇,可是不管怎么样失去的已经回不来了。
楼记已经死了,人死不可复生。
即便是诛林家九族,也无法弥补有些事情。
因为楼记的去世,这个世界上对楼明诃的牵绊更加少了,也许还有家国情意在他心中,可是心里的病,不是你有情意就可以避免的。
楼明诃早年丧妻,中年丧子,这样大的打击,叫本来就旧伤颇多的他怎么经受的住?
不过短短一年,勇肃侯就病势缠绵撒手人寰。
镇守北疆百年的楼家一绝,本国峦国大乱,周边各国也乘着此次机会纷纷大举进攻,很快,国家就风雨飘摇山河破碎。
人民无辜死伤百万,几乎被整个屠尽。
这千年繁华的大国,这绵绵才子忠臣无数的大国,从此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而也因为峦的覆灭,掀起大陆数百年不熄的战火。
白术恍惚的看着这一系列事情不可扭转的走向,心中满是不可置信与迷茫,直面爱人的死亡叫人肝肠寸断,她胸口闷痛的说不出话来,可是心里还是有个猜测。
这……难道就是她没有出现的世界,故事正常的走向吗?
如果她没有救起楼记,这个世界会变成这样吗
“没错,这就是事情原本的走向。”
一个悦耳的女声突然响起,有一些熟悉的陌生。
白术愣愣的看过去,她还沉浸在刚才的场景里没有回过神。
“是你。”白术惊讶道。
眼前白衣的女子分明就是将她送来这个时代,说需要她帮一个忙的人。
白衣女子一如那一日在马路边一样笑吟吟的看着白术:“是我,怎么样,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吧?”
白术见到她承认,立刻就着急起来:“你究竟是谁?你刚才给我看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你说过要我帮忙,究竟需要我做什么?”
女子了然的点点头:“看来你有很多问题,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可以慢慢为你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