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扔球跑之后怎样》喜欢罗勒的林先生

4、音乐剧

　　第一节

　　小鱼儿从小就不是个省心的孩子。

　　不同于李游的安静性格，小鱼儿打小就爱上房揭瓦、下河捉虾。当爹的在酒吧卖酒兼卖唱、打打零工勉强养家糊口，能供他吃饱穿暖不生病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管得上孩子的教育。小鱼儿才十岁，李游就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被老师叫到学校了。

　　这天李游又接到小鱼儿班主任的电话，他早习以为常，连理由都没问，拿上根皮带就往学校去了。这次倒没有在办公室见到别的同学和家长，反而是见到了小鱼儿的语文老师。

　　“李爸爸，这次叫您来呢，是想和您谈谈孩子的家庭教育问题。”

　　家庭教育？语文老师又不是班主任，谈什么家庭教育呢？

　　“李余晖同学这次作文交了白卷。”

　　李游狠狠剜了小鱼儿一眼，却又听到老师说，“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李余晖同学说他没有见过妈妈，所以不会写。”

　　李游倒没料到这茬，瞥了旁边小鱼儿一眼，只见他一副“看你怎么说”的嚣张样子，李游的气又上来了：“你妈在北京打工，你不是知道的吗？不会写瞎编也行啊，还敢交白卷？！”

　　小鱼儿也不服气，顶嘴道：“我就是没见过妈妈，什么妈妈，说不定就是你编出来骗我的。我没见过妈妈，我就是不写！”

　　眼瞧着父子俩就要掐起来了，老师赶忙上去劝和，好说歹说，终于把场面控制了下来，目送这俩冤家一前一后地回家去了。

　　回了家也不代表问题就解决了。小鱼儿气鼓鼓地把卧室房门一摔，收获李游的一顿暴吼，他权当没听见。晚饭桌上，父子俩沉默地大口吃饭，吃完小鱼儿又迅速跑回了房间，李游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样下去可不行。”李游心想。再笨拙的父母，也会为自己的孩子的教育担忧。

　　忽然李游的手机闪了一下，打开发现是卖票软件的推送——“北京XX剧院XXX音乐剧公演，本周五最后一天。”

　　李游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念头很快被他自己否定了，但又过了一会，冲动又战胜了理智。李游拿起手机给小鱼儿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为他请了周五的假，然后又点开那个闪烁的软件，第一次在那上面买了两张票。是最远的角落位置。

　　李游在酒吧的朋友们有时会发现他在网上看音乐剧的视频，甚至还在卖票软件上看音乐剧的场次。他们调侃李游居然还有这么高雅的爱好，又问他看了半天的票怎么从来不买。

　　李游自然不是什么高雅艺术爱好者，更没钱千里迢迢地去北京看一场剧。他们不会注意到，李游关注的音乐剧都有着同一个参演人员。起先是边边角角的小角色，后来逐渐有了台词唱段，再后来又当上了女三号、女二号。

　　最新的这一部剧里，她终于人生第一次当上了女一号。李游时常看着她发呆，看着她翩翩起舞，好像离自己那么近，又好像远在另一个银河。李游想，这次，就让我们到最近的地方，远远地看你一次吧。

　　小鱼儿听说爸爸给自己请了假、要带自己去北京玩，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放学铃刚响，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回了家收拾行李。其实他哪有什么行李，两件衣服往书包里一塞就完事了。只是小孩子人生第一次出远门，兴奋过头也是难免的。

　　李游买的是过夜的绿皮火车票，周四晚上出发，要周五下午才能到北京。他给孩子买了个硬卧，自己是一张站票。晚上孩子蜷着腿睡着了，他就坐在床尾靠着墙闭目养神。

　　其实，他哪里睡得着呢？脑子里如走马灯一般回放着他和阿媛的过往，明明已经过去了十年，却好像在昨天一样清晰无比。

　　阿媛有着最灿烂的笑容，她用圆圆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歪着脑袋俏皮一笑的时候，李游觉得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可惜，这朵美丽的玫瑰，再也不会为自己盛开了吧？他已经计划好了，带小鱼儿看一眼妈妈就走，决不能让她发现了自己。因为他无法面对阿媛的眼神，他害怕阿媛看他的眼神再也没有了爱，而是充满了仇恨。

　　“但是怎么会不恨呢？”李游在心里自嘲。是他让阿媛有了孩子，却让她孤身一人在他乡生下孩子，又被迫与孩子分离。阿媛本该平安喜乐的一生里所受过的最大磨难，都是他带来的。

　　如果过去的错误已经无法弥补，那么他至少不要再给她带来新的痛苦，不要再出现在她眼前，再惹她伤心了吧。

　　第二节

　　颠簸了一路，李游父子二人总算到了北京，在剧场路边吃了碗炸酱面，正好赶上阿媛的音乐剧开场。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样体面的地方，走起路来都束手束脚的。好不容易摸到了角落的位置入座，很快剧场的灯光熄灭，台上的聚光灯亮起——大戏即将开场。当然，对于李游和小鱼儿来说，他们要看的自然不是戏，而是那演戏的人。

　　李游早给小鱼儿看过阿媛的照片。

　　每次小鱼儿问“妈妈在哪”，李游就给他看阿媛的照片，告诉他妈妈在北京工作暂时不能回来，等他长大了就可以去北京看妈妈。可是小鱼儿一天天长大了，妈妈却依然不见踪影。身边也渐渐听到同学父母离婚、出走之类的传闻，他也开始怀疑，爸爸是不是在说谎骗自己。李游下定决心带他来看阿媛，也是为了圆这个谎，免得以后不好教育了。

　　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阿媛翩然登场，她站在舞台的最中央，光芒四射，如照片中一样美丽，甚至更添几分神采。

　　李游楞了楞神，又赶忙指了指台上，轻轻对小鱼儿说：“看，那个就是你妈妈。这下相信了吧？”

　　小鱼儿眼睛轱辘一转，说：“我们坐得太远了，根本看不见。”说着就要往前排跑去了。幸亏李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小鱼儿，压低了声音警告他说：“告诉过你了，妈妈要工作，不能打扰。等下看完了就乖乖回家，再不听话以后就不带你来了。”

　　小鱼儿嘴巴瘪了瘪，好像屈服了。没成想，到了散场的时候，他趁李游一个不注意就一溜烟窜到了舞台前面，还好被前面的工作人员一把拦住。

　　小鱼儿才不认栽，大声嚷嚷了起来：“妈妈，我要见妈妈！”

　　“你给我闭嘴！”李游正四处找孩子呢，闻声望去，一下子火冒三丈。

　　尚未离场的观众都被此声吸引得转过头来，李游顿时觉得尴尬，小鱼儿倒无所谓，正准备扯开嗓子接着喊呢，却被工作人员温柔地拉住了：“小朋友，你要找妈妈吗？要到后台演员休息室门口等哦，不可以在这里喊。”

　　这个剧组有不少三四十岁的演员，家人来探班是常事，工作人员倒不觉得奇怪。这时李游也赶到了，正准备教训小鱼儿，幸好工作人员拉住了他，和他说没关系的，还热心地为他指路，告诉他从这个门出去往右走三个门就是演员出口，一会演员们应该会从那里出来。

　　小鱼儿目的达到了，又开开心心跑去演员出口蹲守了。一想到等会就可以近距离看到妈妈，他心里可是兴奋得很。平时再怎么调皮捣蛋，他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也会想要妈妈的爱。

　　李游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小鱼儿走了过去，守在了大理石柱后面，远远看着小鱼儿别跑丢了，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真是鸵鸟。”李游又在心里嘲笑自己。大理石柱毕竟是弧形的，阿媛一会出来，不可能看不见自己；就算没注意到，看见了孩子，自然也能想到是谁把孩子带过来的了。

　　李游又忽地紧张了起来——之前总想着阿媛见到了自己会如何愤恨，却没有想过，她见到了孩子会怎么样呢？会开心吗？会喜欢他吗？还是会怨恨他的出现毁了自己的大好人生呢？

　　越想越担心，李游正准备上去把小鱼儿拉回来，演员休息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游下意识地抬起眼看，正好与出来的女人四目相对——是阿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