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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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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明柯两手不停地摆弄着那只死掉的乌龟,把龟壳和身体分开,几乎完好内脏很快就被摊在垫子上。
他把龟壳上残留的皮肤剔除干净,放在一边,接着扭头去剖开那些内脏。
半透明的黏膜中包裹着一些细碎的干树叶和没消化干净的龟粮。
他透过橡胶手套,感受着内脏冰凉滑腻的触感。
没意思,但是下班时间到了。
他利索的处理掉这些残骸,跟同事交接完病例说了句再见,然后像风一样闪出了医院的大门。
天已经黑了,气温低得有些不友好。
他加快了脚步。
进了地铁站,这才不用再受寒风的凌迟。
晚上九点,这一站上地铁的人仍然很多,他不想和他们挤,于是便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心想能上就上,不能上就等下一班。
可是没能等地铁来,忽然传来一声炸响,像是雷声或者是爆破的声音,地面开始猛地震动起来,这种震颤仿佛是来自于地心,连同着他们的心脏也一同颤抖了起来。
洛明柯打了一个寒颤,抬头望向天花板的通风口,但那里不是声音的源头,这也不是地铁进站时的噪音。
一些人尖叫着,像受惊了的动物,不顾一切的开始冲撞,钻过闸机,想要回到地面上,工作人员纷纷站出来维护秩序。
洛明柯无缘无故被陌生人撞了几下,颇有些手足无措,可偏偏这时,下一班地铁来了,他看见车内的人大多都一脸惊慌,有的甚至还敲砸起车门车窗,模样甚是骇人,像电影里的丧尸。
洛明柯见状嘀咕了一句好家伙,赶紧闪进不远处的洗手间里,紧接着他听见了地铁门打开的声音,以及凌乱的脚步声、惊呼声。
又是一阵毫无征兆的重压感,弄得他不得不匍匐在洗手间的瓷砖地板上,伴随着一阵耳鸣,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片模糊,余光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难受的蜷缩起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痛得要死,耳朵甚至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声响。他没注意到自己一头乌黑的头发瞬间从发根开始变成泛着银光浅茶色,然后迅速疯长起来,长度大概能垂到地上。
他觉得自己的胸腔和腹部有些沉重,每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的感觉。
洛明柯趴在地上缓了一会艰难的爬起来,僵硬地转动了一下灰绿色的眸子,无由来的对周边的环境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他走到洗手台的镜子前站定,随即楞了一下,揉了揉脑袋拿出手机翻看出几天前和同事的合照:自己的头发分明是黑色的,且是短发。他凝视着这张有些陌生却又异常熟悉的面孔,脸上全是黏黏糊糊的血。他从兜里掏出纸巾把脸擦干净,然后往上方看,视线勉强能穿透头顶的天花板看到模糊的地面,发现这场景和自己的记忆对不上号。
他刚才还在木屋里,窗外是明媚的太阳,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药瓶被整齐的摆放在架子上,花盆里一株触手一样的植物将一封信件递给自己,那封信件被压出了华丽纹路红色的蜡滴封了起来,收件人写着自己的名字。
“阿勒·克洛维。”
“不对,我不叫这个名字,我叫巴荣,拉法什么来着……我刚刚在平原,在山上。”
“我叫裘菲斯·璐忒,我刚刚杀了人,这个人不是我。”
“这些人都不是我,我不叫这个名字,但是我也想不起来我的名字,刚才明明是早晨……”
“我是吉安,我刚才在58301号辖区高材研发部63街区分部与负责人拉马尔商量……商量什么来着?”
他脑袋像是塞满了棉花一样,思维转得尤为缓慢。
手上的纸巾变成了信封,纸上猩红的血迹变成了蜡印。
记忆中的自己似乎对那封信件满不在乎,只粗略的读了一下,就将其随手丢在了一边,然后端起桌上另外几个药瓶出了门,顺着一条小道向森林深处走去——好像有什么正等着他。
“写了什么……什么? ”
洛明柯总觉得除了那封信以外好像少了什么,手中总觉得空落落的,他在潜意识中摸索着寻找那个东西。
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己从不离手的那根拐杖不见了,好像还有几个小型武器和一个他常随身带着的袋子。洛明柯踉跄着出了洗手间,地铁站里一片狼藉,人们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有些人还痛苦的一遍抽搐一边惨叫。
他凝视着某一个倒在地上的人,他的肩膀处一边长了三只手臂,另一边有两只,肤色不一,他沉默的看了一会,随后抬脚跨过人们扭曲的身体,快步出了地铁站。
地面上也到处都是昏迷不醒的人,他们大多都身形扭曲形状诡异,还有撞到一起的车子,以及燃着火焰从空中坠落的石块。
洛明柯并不在意那些人,闭上眼睛,随后夜空裂开一道缝隙,一个巨大的眼球从中挤了出来,频繁而无规律的转动着,观察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然而这只眼睛并不好用,或者说不如以前好用了,他能看到的东西和自己用眼睛直接看的效果其实差不多,只不过可见范围扩大了而已,洛明柯感到有些遗憾。
他要想回家估计还得自己走回去。
洛明柯站在十字路口,静静地看着这个世界燃烧着扭曲,诡异的颤抖着,以一种他感到陌生的代谢方式修复自己,并逐渐复活。
他的思维已经转不动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靠着自己已经异变了的五感生疏的与这个世界进行最表层的信息交流。他不敢去细想自己是谁,也不敢猜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从听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开始,他可能就已经失去了一层层往下深究的能力,至于是深究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可能已经与正常的思考绝缘了。
洛明柯在城市的水泥路面上寻找着好像是自己家的方向,浑浑噩噩地缓步前行,浑身的痛感仍未消散,每走一步都是煎熬,身上也是黏糊一片,可是他时好时坏的感官已经无法分辨这些是血还是其他的什么了。
他走的是从兽医院到家的直线路线,一路上的场景可谓光怪陆离,他在遇见障碍的时候有时可以轻松穿过它们,类似于穿墙而过,他也搞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身体变成了雾气一类的结构还是墙体除了问题,时而又猛然发现自己正在水面上正常行走,或者是跨一步却向前猛蹿了二十米距离,期间还看见一两只比猫稍大一些但是四肢纤细、脖子上长满了鱼鳍的奇怪小动物一闪而过。明明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他却觉得很正常,心里没有一丝波澜,要么是似曾相识,甚至还能叫出某只的物种名字。
他还看到空气中总有些光影闪烁,时而像人,时而是一阵烟雾,又或者是某种建筑。他好像知道那些是什么,但是脑海里没有属于它们的名词。他时时刻刻能看见这些光影,但是无法触碰。
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洛明柯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着院门的锁却没想起来去找钥匙,他研究了一会那个锁,随后伸出食指覆盖住锁孔,噼啪两声,一个小小的电花闪过,门锁开了。他坦然自若的走进去,关上门,只听咔哒一声,门自己又锁上了。
屋里隐隐传来了犬吠声,他这才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屋却发现好像是自己养的三条狗只剩下俩,有一只不知所踪,而其中一狗却是长了四只眼睛四只耳朵两条尾巴,完全看不出品种,另一只灵缇更加瘦削,犬牙龇出唇外,脚爪变得有些像鹿蹄,背上长出一片片巴掌大小的组织一张一合,此时它们正躲在沙发后面警惕的审视着这位昔日的亲爸爸。
洛明柯此时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两个诡异的小东西,他一头栽倒在沙发上,两眼一翻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