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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以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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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透绿纱,夏池水涨,缱绻水汽的晚风穿堂过苑,金灿灿的夕阳烧了半边天。
“父皇母后今日回宫,司食局可安排妥当了?”谢淑坐在书房中,手里头捏着紫玉狼毫,青铜鸟炉中幽香款款而来。
“自然是都安排妥当了。”六曲螺钿屏风走出一个温婉女子,穿着一袭水色的长袍,裙角绣着大片的芙蓉,花瓣舒展,仿佛月下仙子的轻罗。
大内侍见着皇后来了便行礼告退,谢淑放下手中紫毫上前:“你来了?”
“父皇母后在江南游历了三月,眼下正值酷暑,本是打算在山野中结庐,但架不住小蛮想他们,自然是早早赶回了,”王妧(wan)掩唇而笑:“说起来谢舞应当是最高兴的,不用去学堂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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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架到春和门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但夜幕中的几颗星却亮的出奇。谢淑他们便在这等着。
青色绸缎的帘子被撩开,首先下来一位穿着深紫勾金丝锦袍的男子,长身鹤立,如松如玉。车里头的沈妙递了手,被谢景行自然地握住,裙摆逶迤,环佩生响。岁月好像格外眷顾,除了添上成熟稳重,好像不曾在二人身上留下了什么痕迹。
“恭迎父皇母后回宫。”谢淑在前头带着行礼。
谢景行望向他:“听你来书说给我们接风洗尘?”
王妧:“日思夜盼父皇母后回宫,筵席夫君早就备好了。”
沈妙命惊蛰递上一个匣子,亲手打开漆器后,就见里面躺着两块玉,泛着温润的光泽,像这样的水种甚是少见。她将玉一块递给了王妧,又一块递给了谢淑:“这是江南菩提寺的玉,我和你们父皇诚心求的,这两块玉本是一对,住持说可保平安。”
王妧将玉握在手中,竟能感到丝丝缕缕的温暖。
“谢母后,谢父皇。”王妧还是行礼致谢。
沈妙笑笑,王妧是太原王氏之女,当年她与谢景行左挑右选,就是为了能找出一个既能够执掌中宫,又能和谢淑两情相悦的女子。
总归还是天命使然,据说当时曲江畔王妧正和姊妹戏水,谢淑不小心闯入,王妧以为他是登徒子,就叫来侍卫将他打了一顿,谢淑因为当时性格腼腆一时解释不清,憋的红了脖子,白白挨了顿打,事后才知道原来她是左相的嫡亲孙女。
王妧这孩子沈妙一直都是放心的,从小受着诗书礼乐的教化,举止得体,而且和谢淑也是举案齐眉,两人成亲,放在当时也是一段佳话,第二年便有了祥安公主谢窈,小字小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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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华殿
假山远黛玲珑,曲水流觞清雅。
“母后!”老远就听到了谢舞的叫唤,应当是学堂下了课就匆匆赶来了。
果不其然,百花屏风后面出来一个少年,锦带白玉,身姿颀长,那一双烟波流转的桃花眼倒是最吸引人的。
“父皇母后好不公平,为何哥哥嫂嫂有礼物,我却没有。”谢舞有些愤愤地入座,像是渴了很久,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谢景行看着他摇了摇头,拿起酒壶为沈妙斟了杯暖酒:“怎会落下你。”
说着就有内侍上前,白香木托盘上是一把紫檀木雕龙的长弓,看上去倒是有些分量。
沈妙捏着酒盏抿了一口:“听你哥哥说你最近开始学箭了,我和你父皇可是专门拜访了江南的兵器大匠,他所锻造的兵器可遇不可求。”
谢舞有些目不转睛地盯着弓箭:“那父皇母后是如何求到的?”
沈妙莞尔:“据说大匠还是自称江南第一棋手,你父皇陪那大匠下了局棋,大匠眼看下不过悔了整整三步,所以就有了你手里的那张弓。”
“我就知道父皇母后心里还是有我的,”谢舞拿着弓端详:“若是有一日能拿着它上战场就好了。”
“如今天下安定是多少人所求的。”终究还是经历太少,谢景行哂道:“战场可没你想的那么好。”
谢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自罚三杯,沈妙瞧他那副样子:“谢舞,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可以成家,也让我见见孩孙。”
谢舞抬起头:“母后有一个小蛮还不够?这么多娃娃只会吵得母后头疼。”
沈妙不置可否地笑笑。
高子澄却来凑起了热闹:“太后娘娘那是有所不知,谢舞他哪里是情窦不开,陇邺书院里头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谢舞就连忙起身拿着酒杯堵了高子澄的嘴,让他只能发出呜咽声。
高子澄嘟嘟囔囔:“还不让说,小心成为断…”袖字没出口,又被谢舞拿酒杯堵上了。
“好好喝你的酒,一天天闲吃萝卜淡操心,她明明就是…”谢舞顿了顿:“明明就是我好友。”
高子澄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他可是背地里调查过,和谢舞在一起的,是姜家女扮男装的小小姐,亏的他差点以为谢舞喜欢男子了。
“谁家好友半夜一起房顶看月亮,惹事你帮忙?”高子澄仍然哼哧哼哧地说着。
沈妙拿起筷箸:“好了好了,快先吃菜吧,待会儿就凉了。”
小辈们的事情她和谢景行从来都不多过问,眼下看谢舞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头跟个明镜似的,他愿意装糊涂就装吧,好歹与那姑娘家的情谊是真的。
一家人围在一块用膳,欢声笑语不断,明月高悬,窗外是幽蓝的夜幕和低垂的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