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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距离 ...

  •   等饭菜上桌,我拉了拉站在旁边的锦瑶,让她坐下一起吃。锦瑶看了眼袁牧,摇摇头。
      锦瑶虽然年纪小,可从小就被教育在官家做事的规矩,虽然在我跟前像姐妹一般不用顾忌,同吃同住,但是到了别人面前,总是要守着规矩不能逾越的。
      我不忍锦瑶刚才的开心一场空,指了指另一个空着的桌子,示意她我们到旁边吃。
      锦瑶连忙按下我已经站起来的身子,急着道:“小姐先吃吧,锦瑶等会回府里吃,卓妈妈也做了饭菜,我与卓妈妈一起,下次再和小姐一起来吃。”语气里的怨念连元恩都听出来了,扯了扯锦瑶的袖子,锦瑶回头瞪了他一眼。
      锦瑶,终归是因我怨着袁牧的。性情单纯,不懂遮掩。
      袁牧拿过我的汤碗舀了汤,放在我面前时,才抬头对元恩说:“元恩,你带锦瑶到那桌去吃,把菜单给锦瑶,让她点。”
      锦瑶有些惊讶的看了袁牧一眼,然后才说:“谢谢姑爷小姐。”
      元恩连忙将锦瑶带了过去坐下。
      一顿午饭吃的慢条斯理,安静无声。
      我喝完最后一口汤,拿着手帕按了按嘴角,望江楼师傅的厨艺一如既往的满足了我五脏庙,不愧是我身陷囹圄也念着的手艺。
      第一次来望江楼还是我刚到京城不久,学堂下学,慕尧拉上袁牧,领着我一起到望江楼大吃了一顿,欢迎我的到来。
      “吃好了?”
      点点头。
      “那回去吧。”袁牧吩咐元恩付账,带着我回了府。
      进了大门,我正要左拐回悠然苑,袁牧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脚步一顿,回身看向他。
      “阿久,你还是不愿意同我说话吗?”

      真让人无奈。
      杀伐果断的袁牧在碰到儿女情长时总是像个稚童。
      生在皇家,责任、担当永远是被最先钉入骨髓的,以至于让后到的情爱也不得不受牵连。
      原本男女之情被担当所庇护是该使双方心生安慰,但是如果这份担当涉及到三个人,就未免让人感到无力,三个人都无力。
      袁牧这几年身陷皇命不可违、父命不可忘和青梅不可负之间,想必也是身心疲惫。
      而今我与他那绑了死结的婚姻渐渐有了解脱之法,但他好像还没察觉,每次见了我,总是为难,不知如何周旋。
      小情小爱之于他,总是后知后觉。
      在我和他关系最僵硬的那段时间,我常常不知是该恼他固执死板,还是该心疼他作为皇家子孙没被教会人心易伤。
      我阖眼想了会,到底还是决定了不要再拐弯抹角,让人思前想后,永远都在费心思猜来猜去,最后落得个歇斯底里,污了这段我曾经拿真心守着的爱恋。
      我将手腕从他掌心里挣出来,抬眼注视着他,用手指了指颈部,然后摆了摆手,再指了指锦瑶手里的药包。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震惊,看到了痛苦,看到了心疼,也看到了愧疚。
      最后我在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眼里的释然。
      天牢门前再见到他,我不是不心神微动,不是不委屈。
      那时的我多希望自己还是刚从江南来的小女孩,能依偎在他怀里,落几滴泪,讨得他狠狠心疼一番,承诺今后掏心待我。
      将军府门前,他对陌云暖呵护担心,如珍似宝,我不是不伤心,不是不难过。
      可我知道不可以。
      大婚当晚,他附在我耳边,温言软语,极尽缱绻,他与我说:“阿久,你既嫁我,从今往后我会护你。”那时他抱着我,也曾如珍似宝。
      如今诺言成了笑言,我哪里还敢再向他讨要什么。
      我们一步步走到今天,在他那永远掩都掩不住的漫天愧疚里,我终于放下了一切。

      自那日后,袁牧每日从宫里回来都会到悠然苑来一趟,忙时喝杯茶,不忙时就一起用膳。
      有几次甚至等到我饭后喝完药才离开。
      相处之间言语甚少,只是偶尔会在我喝那极苦之药,苦的紧皱眉头时,递给我甜枣,接过药碗,言语轻柔的问一句:“还苦吗?”
      这让我想起当年喝那苦得我浑身颤抖的补药时,袁牧抱着我发颤的身子,脸颊贴着我的,薄唇附在我耳边,满是心疼的说:“我们不喝了,你我身体都很健康,不喝这药,孩子也会很健康的。”
      最后反倒是我要安抚他,双手抚着他宽厚的背,像哄着孩子般:“我身体寒凉,对身体好的自然是要吃的,这药也只是苦一会儿,我能忍受的,御之。”
      今日这药比那补身子的药苦太多了,可是只需一颗甜枣便能压下那翻涌的苦,袁牧在不在,意义不大。
      连着小半月过去,申子庸开的药缓解了我嗓子的疼痛,锦瑶和卓妈也日日与我对话,渐渐的,我从试着发单音,到能说一句简短的话,现在差不多已经能正常说话了,忽略难听的嗓音,与人交流问题不大。
      袁牧有日来悠然苑,正碰上我与卓妈说着要置办一身新衣裳。
      如今见慕尧,自是要让他看到我体面的样子。
      那是袁牧从我出狱以来第一次听见我说话,颇有些神色激动的快步走近,等到了我跟前,却欲言又止,好像有满肚子话想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吃晚饭时,又时不时看我一眼,我想他是有些怕我会说出些他不想听到的话,所以干脆不起话头,沉默就好。
      一顿饭在他时不时的审视下吃的索然无味。
      临走,他终于说了一句:“我走了,早点休息。”
      我照常对他点点头。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想,他转身离开时,脸上那神情,是失望吧。

      十五花灯节
      这日算是京城里最热闹的节日之一了,男女老少都会到街市上看热闹,或是希望偶遇一段青涩的爱恋,最后到河边放花灯许愿祈福,愿家人安康,愿幸福长远,愿来日方长。
      本来饭后吃了药有些困顿,打算直接睡了,到门口想唤锦瑶打水时,看到她坐在台阶前望着围墙外喃喃自语。
      “听说今天街市南面会有人放烟花,应该很好看吧……”
      小孩儿心性,一次两次总看不够。
      “想去就去呗。”
      我突然出声,惊得锦瑶瑟缩了一下,随后一脸欢喜的转过身来:“真的?”
      我点了点头。
      看我点头后她又犹豫了起来:“那小姐……”
      “陪你去看看。”
      “小姐近来喝药总是身体乏困,锦瑶不想小姐再累着,还是算了……明天让轩墨居的花予同我说说就好了……”
      原来袁牧饭后让身边伺候的人都到街市上玩去了,难怪锦瑶会这么落寞。
      转身回屋拿了些银两,没等锦瑶再自己说服自己,拉着她就出了门。
      京城到了晚上街市上一向热闹,今日更是热闹无比,有些街巷拥挤得脚步都迈不开。
      锦瑶担心我被旁人推搡,只选了最宽阔的主道逛着。
      锦瑶拉着我的衣袖,左看看右望望,像极了刚出笼的小兔子。
      我看到街上走着的姑娘人人手里都有一只兔儿灯,用竹片架构的框架,然后糊上白油纸,再画上眼睛、嘴巴等,内里点上蜡烛或油灯。在这个夜晚提着这么一个兔儿灯,好像就能实现所有愿望,人人脸上都是愉悦和欢喜。
      在一个摊子前,我也给锦瑶挑了一个兔儿灯,锦瑶开心接过,想着给我也挑一个,我摇了摇头,付了钱,和她说烟花就要开始了,快走吧。
      我们找了家视野好的酒楼坐下,不用去和人群挤。
      南街的烟花很美。我也是很久没见过烟花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前几年在宫中所见,美得人头昏脑胀,晕晕乎乎的。
      烟花放完,人群又散去,人来人往,一直都是无定数,来得快,散得也快。
      我转头看锦瑶,她还是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我摸了摸她的头:“想去放花灯吗?”
      既然出来了,花灯节的一系列活动总是要玩齐的。
      锦瑶抓着我的手使劲的点了点头,那认真的模样,真像我儿时养的小马驹。
      我在河岸上看着锦瑶放下花灯后双手合十虔诚的许愿,看得我满心的温暖,锦瑶如果能一直这样单纯美好那必定是我余生最大的安慰。
      锦瑶念着我身体乏困,放完花灯就说要回去了,我瞧着她也尽兴了,又加上脑袋的确有些迷糊了,也就回去了。
      刚进大门,就看见袁牧从悠然苑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只兔儿灯和一壶酒。
      看见我和锦瑶回来,他朝我们走来,我站定,等他开口。
      他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扬起嘴角:“回来了,刚卓妈说你们到街市上去玩了,我就想着等会晚些再来。”
      “有什么事吗?”自有日他问我下月初八祭祖后要不要到别苑居住几日,我回他“好”之后,最近他来悠然苑总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哦,那个……”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灯,“元恩说今天十五,于是做了些兔儿灯,我看着挺精致小巧的,就想着给你送一个来。”
      他手里的兔儿灯比街市上的小,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的确是很精致美观,画工也是顶好的,要是抱在手里,真会让人以为是一只活生生的小兔子。
      我并没有接过他给的兔儿灯,而是看了眼锦瑶手里的兔儿灯,又转头看了眼他,对他弯了弯嘴角。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顿时有些无措:“…啊……你已经买了……那……那我这个就还给元恩吧,刚好……刚好有个婢女在元恩做完后才来讨,元恩正在那劈竹片呢,我把这还他,就不用再做了。”
      我看他脸上的笑有些快挂不住了,于是对他倾了倾身就离开回悠然苑了。
      回去的路上,锦瑶走在我边上,有些小心翼翼的说:“小姐,姑爷手里那兔儿灯是他自己做的吧,他怎么说是元恩做的呢?”
      我看了她一眼。
      她可能以为我不解,连忙说与我她的推断:“小姐你想,且不说元恩一个没读过书没学过画的不可能画出那么惟妙惟肖的兔儿灯,那宣墨居的下人吃过饭姑爷就准他们出去玩了,元恩的兔儿灯能给谁啊?”锦瑶似乎觉得自己的推理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说得兴起一把抓着我的衣袖,直把我抓得停下了脚步,“而且!而且我刚才看到姑爷手上好像有被竹片划到的伤口,还有……还有!他手侧还有没洗掉的浆糊!所以,那兔儿灯肯定是姑爷自己做的!”
      察觉到我没回应,锦瑶才有些不自在的松开了手,低了头。
      我忍不住笑出声:“哎呀,我们家锦瑶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都快赶上大理寺卿了。”
      锦瑶感觉脸都快烧红了,跺了下脚:“小姐!”
      我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快回去吧,我困得都快就地睡着了。”
      一听我这么说,锦瑶立马紧张的拉我回屋洗漱休息。
      陷入睡梦前,我脑中浮现刚才袁牧手里的那壶酒,那酒……看着有点像我以前埋在南面宅子里的桂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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