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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痴戏荒唐 ...

  •   李鑫刚刚爬离了那块濒临破碎的冰面,就听咔嚓一声,大块的冰彻底脱离了整体,晃晃悠悠的浮在了水面上。

      她松下一口气的同时,看向了落入水中的两个同伴。

      分明几分钟不到,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两个人,现在已经有气无力的垂死挣扎,仿佛随时就要沉入水中,不见踪影。

      李鑫遥遥的伸出的小手,终于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探都够不到水中的两个人时,决定起身去寻求帮助。

      她努力支撑起身子。把手卷成喇叭状,朝水中的两人大喊:“坚持住,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也不管两人听没听到,她扭头就跑。

      那一刻,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时间就是生命。

      她刚刚跑出冰面,就看见张妈满脸焦急都带着一众人寻了过来,恍惚间,她仿佛也看到了母亲。

      她摆了摆手,喊了一声,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可是一众人谁也没有回头,义无反顾的朝湖面中心走去。

      李鑫向前跑了两步想要赶上他们,就感觉到身后有一个人紧紧的抓住自己。

      她疑惑的回头看去,抓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母亲。

      “妈…”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母亲拉到偏僻的树丛中。

      “我不是让你乖乖在家里写作业吗?来这做什么?”

      “我…杨秉仪韩寄庚他们掉在湖里了,你快去救他。”

      秦妙抓着女儿的手。剧烈的颤动起来;“你说什么?”

      “我们三个出来玩,我推的冰车掉进湖里了,他们两个就在冰车上!”

      “你没事干,和他们两个在一起玩什么?”

      “啊?”李鑫愣在当地,一时半会儿有些反应不过来。

      秦妙急火攻心一时也顾不得什么了,抓着女儿的胳膊问道;“他们掉进湖里多长时间了?”

      “十…十来分钟吧!”

      秦妙脸色瞬间白的让李鑫感觉有些害怕;“两个孩子,还有冰车束着,怕是……”

      “妈妈,咱们快去救他们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你这是要害死我们两个!”

      “啊…啊?”

      秦妙迅速稳下心神,迅速的查看了的女儿周身;“还好水不太多,一时半会儿,旁人也看不出来。”

      “你现在马上回家,摊开作业本写作业,别的什么都别管,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不知道,听到了没有?”秦妙瞪大了眼睛。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女儿的身子。

      李鑫被母亲晃得迷迷糊糊;“啊?可是他们还在水里呀!”

      “行了!不要再说了!按我说的做,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不知道,听到没有?”

      秦妙说话从来都是柔柔弱弱的,李鑫还是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声色俱厉的一面,陌生之外,只能害怕的点了点头。

      看着女儿拖着有些踉跄的身影一步一步离开,秦妙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觉得呼吸不那么困难之后,重新扭头向湖中心走去。

      “在那里!”

      “快过来人帮忙啊,找到孩子了!”

      ……

      “我可怜的阿庚啊——”

      三天后

      韩家上下被白布不重重包裹着,灵台上摆着一张小男孩的照片。

      李鑫跟着杨家人一起来韩家吊唁,杨秉仪因为长时间在冰水中浸泡,发起了高烧,从自打从水里被捞上来到现在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

      这场纠纷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在李鑫看来早已无关紧要,她现在只记着前天晚上妈妈回来后对自己的嘱咐;

      “无论谁问起来……不要说也不要承认,不然我娘儿两个就完了。”

      “好孩子都过去了,咱不提了,奥。”

      恍惚间,她抬起头看向灵台上的照片,被定格在方框中的男孩虎头虎脑,浓眉大眼,音容笑貌仿佛还在自己眼前。

      一个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是你,是你害了他们。”

      李鑫努力甩甩头,却带出了两滴眼泪。

      不知是老天安排,还是巧合使然,因为被漂浮的冰面撞击到头部,杨秉仪在醒来后被查出了脑震荡,迷迷糊糊的谁都不认识。

      半年后,杨秉仪的记忆才慢慢开始恢复,却始终对冰湖落水一事印象全无。

      旁人问起来也只是一脸疑惑地摇摇头,仿佛那段可怕的记忆永远被封印在那个凛冽的冬天,再也不会苏醒。

      因为两年严重挂彩,秉仪终于还是被护短的外公一家接了回去。

      不过这时后,杨家铭却没有余力再同岳父大人周旋了,因为杨家也迎来了更大的危机。

      纸里包不住火,秦妙身体受损不能再生育一事,终究还是被司令夫人知晓了。

      原本就对这个儿媳颇为不满的她忍无可忍,当场发作;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司令的旧伤复发,住进了医院,一时间杨家上下鸡犬不宁。

      高家就是在这个时候搬回来的。

      那个在日后叱咤风云的高元昂在这会儿还很青涩,但三庭五眼之中已初见桀骜,不需细细端详也可见其龙凤之资。

      总得来说,这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主亲爹。

      初来乍到的高元昂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并不受圈子里的小朋友待见。

      当然,高家那时候也还没有牛逼到可以让老子拍拍儿子的肩膀安慰说:“莫搭理这群小赤佬,他们算个屁。”的地步。

      就算有几个小女生见色起意想要和高元昂说几句话,多半也被其爱理不理的态度劝退。

      这时候,不受欢迎的李鑫却意外地成为了唯一能与高元昂说的上话的同龄人。

      能进展到这一步,倒不是两个当事人有多主动。

      单纯是老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随手将刚转来的新同学指给了李鑫同学作为同桌。

      毕竟在老师看来:李鑫脾气好,学习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在小姐少爷满班乱窜的机关小学里,李鑫却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受家庭重视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最适合与那个新转来的满脸都写着“老子天下第一”的高元昂坐在一起了。

      一来脾气好不惹事,二来就算出了事也好拿捏。

      机关单位里的都是人精,尤其是手底下捏着不知几家首长的命根子的班主任。

      平时这些孩子就是他不入账的财富,但要是走了背头,哪位小太子出了事,最先玩完的就是他这个班主任!

      出乎老师意外的是,高元昂入座后不仅没有惹是生非,反而相当安分守己。

      当然,绝对不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安分。

      这孩子在一众二代中相当独树一帜,甚至称得上是一股清流。

      他没有像李鑫前几任蛮狠暴躁,仗势欺人的同桌一样看她好欺负就借机打压,逼迫其签订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

      相反,人家充分发挥绅士风度,将原有的三八线用橡皮擦擦掉后仔仔细细地又将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课桌洞用纸巾抹干净,扔进垃圾桶中。

      在李鑫无声的注视下做完这一切后,为自己调整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埋头睡觉。

      渐渐的,李鑫习惯了身边时常趴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生,却始终没有越过那条早已被高元昂擦掉的三八线。

      高元昂对这个新同桌印象不错,尤其和班里那群每天吵吵嚷嚷扒拉着自己的女生相比之下,他对身旁这个不声不响还能当警报器用的同桌更加满意。

      就这样,高元昂对李鑫说的话也随着坐在一起的时间延长而逐渐变多。

      “下课叫我。”

      “老师来了叫我。”

      “吃饭叫我。”

      “下学叫我。”

      终于在某一天,上课从来没有走过神儿的李鑫在不经意间瞄到课桌旁的一坨时忽然想要确认一下自己这位同桌是否还健在。

      忍不住悄悄看向闭目养神的高元昂。

      不知是她的目光过于明显,还是高元昂的直觉太敏锐。

      有那么一瞬间,两道目光交汇相视,周边的空气仿佛都可以自燃。

      多年后,李鑫每每想到那一次的对视都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缘分往往产生在一瞬之间,孽缘也是。

      距离李鑫与高元昂第一次见面的第六年。

      杨秉仪终于还是在阴差阳错下不负众望地见到了这日后与她纠葛一生,甚至让她甘愿放下自尊去爱的这个男人。

      高元昂比杨秉仪更早地知道对方的存在。

      作为朋友,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放在李鑫的角度上去看问题,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他不会对这位杨家大小姐有什么好感。

      这也为他们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杨秉仪自幼便是锦绣堆里生成的人,她想要什么,只需要纡尊降贵地伸出手来指一指,撒撒娇就可以得到。

      她所接触的一切都将她培养成众人所期待的那样,她终于成为了一个不谙世事的洋娃娃。

      没有人告诉她,有些事情不是这样的,更没有人告诉她可以怎么样。

      于是,在苦缠高元昂被拒绝后,杨秉仪的天塌了。

      在发现高元昂喜欢的人是自己一向瞧不上的李鑫时,巨大的落差终于让她忍无可忍。

      “姐姐,我喜欢高元昂,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呀?”这是杨秉仪第一次没有对李鑫直呼其名。

      李鑫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你喜欢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杨秉仪依旧笑魇如花:“可是他喜欢你啊,如果你不退出,我就没有机会了。”

      李鑫看向面前明艳的美人儿,只觉得可笑:“我凭什么要退出?就因为你是杨家大小姐,就因为你喜欢,我就要委曲求全?”

      杨秉仪软软地笑笑:“只是和你商量一下,用的着发怎么大的脾气吗?”

      李鑫不说话,只是看向杨秉仪,眼里的情绪显而易见。

      杨秉仪伸出手优雅地撩了撩绸缎般的秀发。李鑫却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刚到杨家时穿上的那身苏缎睡衣,那股久违的束缚感再次涌上心头。

      “要是秦阿姨知道了高元昂和姐姐的事情,会怎么样?她可是指着你抬起头来呢!”

      “身正不怕影斜,我又没有做过什么丢人败兴的事儿,难不成还怕人造谣?”

      “那可不一定呢,要是旁人知道了你和高元昂的事,可不会相信什么身子影子,只会说…”

      杨秉仪忽然住嘴,顾盼生辉的杏眼打量着李鑫。

      李鑫在这种目光下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忍不住大声问道;“你说啊,他们说什么?”

      杨秉仪眼眶微红,仿佛受了什么委屈;“说话就说话,凶什么啊?!”

      “李鑫!怎么和妹妹时候呢?”秦妙的斥责声从后面传来。

      李鑫不可思议地看向杨秉仪:“我原来只是觉得你娇纵,今天才发现你这么…”她张张嘴,却没有将那个字说出来。

      杨秉仪迈着因为常年学习舞蹈而窈窕生姿的步伐缓缓走出,在经过李鑫时小声呢喃;“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李鑫听不得旁人说秦妙,一下子红了眼,拽住杨秉仪的手腕大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杨秉仪依旧是满脸委屈:“明明是你要问我的。”

      目睹了女儿“欺负”继女的秦妙几乎暴怒,她不明白一向乖巧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让人不省心了,连杨秉仪都敢欺负。

      “李鑫!你怎么回事啊?”秦妙快步走上前,一把拍掉女儿抓着杨秉仪的手。

      扭头关切的看向杨秉仪,温声细语的问到;“怎么样?是不是李鑫抓痛你了?”

      杨秉仪看向手腕上发红的一圈,默不作声。

      秦妙对着李鑫责骂道:“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让你好好照顾妹妹,我刚扭头洗个水果,你就把妹妹弄伤了?”

      李鑫低着头,不说话。

      秦妙看着女儿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更加来气,却无可奈何。

      “秉仪,阿姨给你上点药吧,不然一会儿散开可就不好了。”言罢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李鑫:“还不赶紧给妹妹道歉!”

      李鑫咬咬牙:“对不起。”

      杨秉仪不答话,在秦妙看不见的时候挑衅般地看向李鑫。

      秦妙见杨秉仪不答话,只能自己给女儿台阶下:“还不快回去写作业?!”

      李鑫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的秦妙直咬牙。

      杨秉仪目光深沉的看向李鑫,握紧了双手,直到手心被指甲掐的发痛才缓缓松开。

      “算了,我还和同学有约,就先走了。”

      “噢…好好…注意安全啊!”

      ……

      “啪”红漆木门被秦妙好不吝惜地推开,撞到一边的小矮椅后又慢悠悠地弹了回来,发出幽咽的叹息。

      趴着窗前一笔一划做作业的李鑫恍若未闻,不为所动地依旧动笔。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让着点杨秉仪,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啊?”秦妙快步走到女儿书桌前,不管不顾地呵斥道。

      “张妈要是知道你这副样子,怕是又要到老太太面前说道说道了。”李鑫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偏偏说出来的话能把秦妙气个半死。

      秦妙一把合住李鑫的作业,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李鑫抿住嘴,一声不吭。

      秦妙看着眼前即将成人的女儿,“刷”的一下红了眼;“你当我这副窝窝囊囊的模样是为了谁,难道我不像挺起腰板了风风光光地做我的少帅太太?还不是为了你,我…”

      秦妙再也说不下去了,捂着嘴泣不成声。

      李鑫抬起头看向早已鬓生白发的母亲,心酸之余忍不住红了眼;“妈—”

      “你别叫我,我知道,他们看不起我,连你也看不起我,可怜我一辈子含辛茹苦,夹着尾巴做人,只盼着你有出息,也让我扬眉吐气一回…到头来,竟然是这个下场。”

      李鑫再也忍不住了,紧紧地搂住秦妙的腰哭道;“妈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改。”

      秦妙摇摇头;“是我没本事,让你受这窝囊气,都是我——”

      言罢,母女俩抱头痛哭。

      之后的几天,高元昂都没能和李鑫再说一句话。

      不过他本来话就少,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某天放学后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却突然下起了暴雨。

      李鑫没有带伞的习惯,她只能看着班里的人三五成群地蹭车离开学校,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秦妙怕人说三道四,别说下雨,就算下冰雹也绝不会派车来接自己的。

      这时候,不声不响的高元昂却撑开了伞,在楼门口等着,示意李鑫一起走。

      李鑫低下头思考了一下,又看看乌云密布的黑幕,最后还是快步走进了高元昂的伞内。

      两个一路无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着伴着周围自然的喧嚣,倒也不觉得尴尬。

      高元昂一手拿伞,一手插兜,颀长的身资在雨幕下更显矫健俊美,李鑫是身形也逐渐长开,原本干瘪的身体也渐渐显出亭亭之态。

      一眼看去,近乎契合。

      谁也说不清年少混沌的情愫在哪一个瞬间破土而出,按照李鑫的说法,这一次的悸动,不过是杨秉仪威压下一次不甘心的反抗罢了。

      “所以,你一定要和我对着来,哪怕你根本承担不起这个代价?”杨秉仪斜倚在描金钩花的游廊抄手旁,出色的五官在闪烁的光熙里时隐时现。

      “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

      “你明明那么骄傲,却为了一个高元昂…”

      “所以我一定要赢!”

      “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仅仅不想输给我?”

      “你?也配?”

      “你自己心里知道。”

      “我不知道!”

      “再过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吧?”

      “……”

      “我要你考的远远儿的,再也不要出现在高元昂面前。”

      “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更何况你和他不同届,就算没有我,也……”

      “我记得的。”

      “什么?”

      “当年韩寄庚和我是被你推下水的。”

      “你…你胡说!”

      杨秉仪软软地笑笑,一派烂漫;“你慌什么?只要按我说的做,没有人会知道的。”

      翠绿色的树荫下,窸窸窣窣的是聒噪的虫鸣。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希望你说到做到。”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

      “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人痴戏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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