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犹太人》之之

17、6.26

　　律师的办事效率快得惊人，三天之内便把所有的手续办的妥妥当当。不过最让我吃惊的还是周围的人变脸的速度，看着对着克莱因低头献媚的仆人们，一时真的无法相信在一周以前他们对他是什么样的嘴脸。不过那时他们一定认为舅舅死后他将一无所有吧，可偏偏有我这个不争气的外甥……捧这咖啡，我突然一阵苦笑：现在地位最岌岌可危的人应该是我吧。放弃了一切的我甚至没有继续住在主屋的理由……还是找一天搬出去吧，这个属于我名义上的舅舅，实际上的敌人的男子的房间。这是整座城堡视野最好的房间，从南边的窗户望过去可以看见整个后花园，那里种着妈妈和姐姐最爱的玫瑰，红的滴血的玫瑰。
　　妈妈……姐姐……她们现在过得如何呢？我的神志又恍惚起来。
　　“少爷，开饭了。”管家还是一样的严肃和拘谨，但从他的话里，我已经明白了地位的转变“开饭了”——只是通知，不再是请示……
　　“我这就下去。”视线缓缓移开窗户，我随着管家一起出了主屋。
　　餐厅里的人已坐齐，主座上座着克莱因，而兰则坐在客席，我就着管家拉开的位子坐了下去正好和兰照了个对面，看到我他礼貌地冲我点了个头。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突然有种感觉：克莱因和兰是不是很熟？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因为我并没有看见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说过什么话或是有什么很亲密的举动……一点都没有，甚至可以说一个月难得说一句话……但下楼我却感觉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关系，想到这里，我握叉子的手不禁抖了一下——要是这样,会意味着什么？我实在想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但也正因为这样，心才更加忐忑。我很讨厌充斥在自己脑子里的那些莫名奇妙的想法，然而，事实却是……通常，这些预感都是很准的。
　　尤其是……坏的那方面……
　　一顿饭下来，我食不知味，只是机械性地把盘子里的东西往嘴里塞。
　　第二天，我和兰坐上了返回柏林的汽车，而克莱因则因为继承的事宜要过一个星期后才能返校。一路上我沉默地看着窗外一闪即过的风景，人生是否是如此？上演着一出出戏，只不过有些戏目是精彩的，而有些则是拙劣的？若是这样的话……
　　我这出破落的戏幕又得上演到何时呢？
　　感觉后颈有些湿润，我反射性地回头，却对上了兰幽蓝的眼睛,脸霎时红了：“你……现在是在车上……别……”
　　“又在想些什么？”兰继续他浅尝辄止的吻：“小思想家？”
　　“没……什么。”领子的排扣已经被褪了下来，我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支吾：“只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罢了。”
　　后来，在我以为兰会有进一步行动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趁现在好好睡一觉吧。”蓝眸似水，我的心顿然泛过一阵热流，有块地方又开始裂开了一条缝：“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我一直很在意，周围人的看法我可以置若罔闻，但我却很想知道身旁的男子是怎么看的。
　　“决定权在你，对或不对只在你怎么看待了。别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对于一件事100个人就有100种看法” 兰温柔地抱着我：“罗伊，你已经有自己的主见了，但自信心还有待加强。”
　　骑车有些颠簸，我也在着一阵阵颠簸中慢慢睡去，思绪慢慢地从脑中流走……
　　自信？我又如何能有自信呢？
　　在集中营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看着阿瑟哥哥在我面前慢慢得死去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为了活命，我甚至出卖了自己的□□和灵魂。
　　而到了这里，兰，你知道吗。刚才你停下叫我休息的时候，我真的非常的感动，但却不得不害怕。虽然你有过人的自制力，但在这种时候停下来……是不是意味着我对你并没有你所表现给我看的那么多吸引力呢？
　　你是如此温柔的一个人，温柔得敲开了我自以为坚固的心理防线，温柔得让我明知是陷阱还是自动地往下掉……温柔得……让我害怕。
　　所以，在这场游戏中，进程还没有过半，我已是一败涂地。别说我庸人自扰，我的直觉……向来准得可怕。

　　在这个苦难的时代，想和做的距离实在太大，在这里最好的预言家也抵不过最次的实干家，就像……我明明预感到兰不可能会爱上我却还是飞蛾扑火地爱上他。明明知道温柔和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名词却还是不能抵挡兰的眼睛。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那温柔，早已击中了我心脏中最软弱的那块地方——我一直是那么那么的渴望，有一个人能抱着我，给我依靠，能让我扑在他的怀里，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在思考怎么活下去，不用再出卖灵魂，不用再为生计而奔波，不用再去想一切的一切……
　　当我还在那所用电网围着的集中营的时候，当我经过校场和那座传说中的浴室去那个中尉宿舍的时候，我曾经看到德国兵们拖着一个少年走，而身后则跟着他的母亲，当时，他母亲哭着求情
　　“长官，请原谅他吧，他今天只有15岁，还是一个孩子啊。要惩罚就罚我好了，他还是个孩子，一个可怜的孩子，求您了”
　　当时，我整个人都怔住了，15岁的孩子？对啊，15岁的孩子，可是……我把头转了过去，一步步地向威尔森的宿舍走着，即使脚步如此沉重，即使知道接下来那人会对自己做什么，即使知道这样的事会一天天上演……即使……身后传来了两声沉闷的枪响，我没有回头，因为从网那边人呆滞的眼神中我已得到了答案。硬生生把流水摒弃。
　　我永远都不会让别人知道……
　　当时我有多羡慕……那个死在母亲怀中的，和我同年的人……

　　所以……就在这个时候，兰来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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