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异闻录》天宫雁

10、借运 1

　　今天来讲个有位朋友的父亲在她身上养小鬼的故事。因为事情还没结束，我也不知道结局是怎么样的，就写到哪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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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运气若是太差，是蚊子也不肯咬的。我有一个朋友，姑且叫她Ａ子，从小就是蚊子的移动血库，每年夏天必定收获几十个包，脸也不能幸免，涂什么喷什么驱蚊药水也没用。直到前几年，突然就不招蚊子了。她在网上冲浪，看别人说，蚊子爱叮体味重、血糖高的人，还以为自己健身节食初见成效，偏离了蚊子的口味。去医院做体检，各项指标也没什么问题，就没放在心上。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像是被人从马路上夹起来，投放到尘土飞扬的山路上，上不去，下不来，走三步滑两步，一动不动也要吃一嘴灰。
　　运这个东西，虚空莫测，看不见摸不着，但它来去却不是无形的，反而是排山倒海，拳拳到肉的。运来，挡不住；运去，也拦不住。只要你不是个迟钝到浑浑噩噩的人，大抵都能感觉到自己眼下是走运还是不走运。时运不济，是像感冒一样，会立即而切实地，反应在你的环境与□□上。有句话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就是这么回事。简而言之，如果你此刻正在倒霉，你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但是，问题就在于，Ａ子与我同在一个行业。出版和影视近些年被政策与审查制度戕虐得苟延残喘，困废的大环境下，人人都倒霉，你自然不会第一时间怪到自己头上来。甚至，17、18年Ａ子跟我抱怨她好几个项目都猝不及防像蚊子一样被一巴掌拍死了的时候，我还安慰她，心有戚戚说我这边也差不多，别担心。
　　Ａ子和我会熟起来还挺缘分使然。是在某个公司的年会，我们刚好坐得近，一桌人在胡扯瞎聊，八卦说Ａ子家世好，何必来蹚文艺圈的烂泥，有人酸溜溜地打趣她说“真好啊，我也想要个有钱的爸爸”。餐桌上冷场了几秒，我和她异口同声说“谁说有钱的一定是爸爸”。那好像才是我们第一次正眼看彼此。我也是一样，娘家比较势强，但无论身上手头多了什么体面的新玩意儿，旁人总会默认是父亲疼爱，好奇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最离谱的是，曾有个朋友的朋友想找人投资，游说了我几次，后来某天，我和我妈逛街时偶遇他，他过来寒暄，反复追问“叔叔最近在忙什么，想请他吃饭请教经验”，我心想我爸是开琴行的，一年卖不掉十把吉他，最近学年轻人开直播，在线观看人数8，榜一大哥还是我妈，到底要跟他请教些什么。不过，这种有情可原的先入为主，你也无法生谁的气，只有懂的人才懂。
　　说回Ａ子。所以Ａ子是什么时候才发现被她爸在身上养小鬼的呢。准确来说是去年四月。那我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呢。因为Ａ子的事业一直没有起色，20年又开始疫情封控，实在看不到转机和未来，她跟我说已经退了租，决定回家去养老，早知道混不出来就不该浪费多年青春打拼。我说，从事这行的几十万人谁不是这样呢，因为热爱它，哪怕心里明白这个行当已经被掐折了，是脑死很久挂着呼吸机的尸体，还是忍不住对它的前途贼心不死，我当然也一样，如果妳愿意再等等，我家还有个小房间可以住，没准儿封控几星期就过去了呢，到时又是一条好汉。
　　没想到就这样等了两年。是用积蓄活着的两年。好在除此以外还算平顺。我俩都是ｉ人，平时躲在各自房间里用心灵交流的那种。但再怎么ｉ，一起住两年也熟了。到去年为止，Ａ子满五年没有工作了。正常人肯定都会焦虑。焦虑就会想要求神问卜，更何况这个圈子其实还挺信奉鬼神之说。想必你们也都听过，什么开机要祭神啊，什么演员遇鬼戏会大火呀，什么为求名利请佛牌啊之类的。
　　Ａ子曾经要我帮她算算是不是中邪。但我只是因为兴趣自学过一点易经八字，没那么大本事。Ａ子的八字，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妥。要说的话，只有一点非常奇怪，就是四大桃花，子午卯酉，她四位地支里占了三个桃花。但据她说，人生至今恋情一次都没成功过。小学时代不用提，中学，高中，大学，毕业后还是在娱乐圈周旋，竟然没有桃花，就很不合理。她长得在素人中也算漂亮的，家境好，性格不错，如果是自愿母胎单身也就算了，但她说，但凡找上门来告白的，十有八九是变态；她偶尔遇上自己喜欢的，主动出击，必然求而不得。在我之前，也有别人给她算过，每个都说她桃花旺，对此她表示，桃花？什么桃花？
　　起初她这么说，我还以为是谦虚。同住一年后某天，她用新ID加我，说之前的社交账户都注销了，因为被变态骚扰。起因是由于Ａ子无事可做，就去一个美剧字幕组当翻译，想让自己忙碌起来，顺便和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并肩玩耍，生活也不至于太抑郁。谁知做了两个月后，组内做后期压制的肥宅就贴过来了。这位大哥虽然不懂英文，但常常半夜三更发短信给Ａ子，抱怨翻译校对出了一堆错，多亏了他最后把关，力挽狂澜，保证出片。Ａ子在群里分享个早餐牛角包，大哥也秒回：吃这么少，真是小鸟胃，看起来很好养，我应该养得起。如果只是这些，金牛座的忍者Ａ子咬咬牙也就算了。但是接下来，大哥螺旋升级，使出了紧迫定人。只要Ａ子没在群里报道，他就满世界找她，短信电话问她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男的女的。Ａ子不想在群里撕破脸，一直隐忍不发，结果某天接到一通电话，来自字幕组的另外一位校对小姐姐，与我们同城。她说这几天Ａ子不在线，肥宅大哥就电话轰炸她，问她有没有跟Ａ子在一起，都做了什么。小姐姐欲言又止，颇有难色地说：“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要不要好好沟通一下呢，我也不好意思介入情侣之间……啊？你们没有交往吗？可是他私下跟我们所有人说，妳是他的真爱，还要为了妳搬过来呢。”Ａ子听了整个大崩溃。
　　我也算是大开眼界。我看过Ａ子和肥宅的聊天记录，没有任何挑逗、撩拨，或暗示性语言，还是引来一场无妄之灾。这算是桃花灾吗？我也不懂。先不论桃花的质量，对方既然表现出了明确的爱慕和进一步的渴望，严格来说应该就算是桃花。但是，如果人生中遭遇的桃花全是这种货色，那真是生不如死。只是，Ａ子的八字，至少以我浅薄的见识来判断，绝不该是这样。反而应该是身边不乏优质的追求者，婚后也琴瑟和鸣或至少相敬如宾，甚至，日支为丁酉，丁火克金，金还是酉金，桃花得地，也就是正桃花，完全是老公心甘情愿掏钱养她才对。总而言之，无论再怎么说，再怎么不济，也绝对不会是单身三十几年，打拼赚不到钱，恋爱追不到人，主动贴上来的还全都是垃圾，时不时就被变态骚扰恐吓的展开。仅是这一点，实在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