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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基督之血Ⅷ ...
注:本篇时间线决定采用动画。所以研二的事件发生在来年1月6日。
十一月。
泷川飞鸟在半夜醒来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被偷袭了,脑袋上挨一枪托或者一板砖砸晕,或者类似的事。随即他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公寓的床上,灯没开,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有人闯入的痕迹。
他下床,走到卫生间,摸黑拧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扑冷水。冰冷刺骨的水让他完全清醒了,但也对现状没什么改善。泷川飞鸟这才确认,那种他醒来时以为是外伤导致的、仿佛有人在脑子里用电动打蛋器搅匀浆的感觉,是他在犯头痛。真稀奇,他居然也会头痛。他记忆里自己连感冒都没有过。
泷川拄着洗手池发了一会儿呆,症状没消退,反而愈演愈烈。像是有人掀开他的颅骨,然后往里扔了颗手榴弹;或者一根手指粗的钢针把他的太阳穴打了个对穿。疼的过分,他的面部甚至产生了麻痹现象,用手摸有种针刺般的细密痛觉。寂静的夜里,在略显急促的规律心跳和呼吸的鼓点下,他过于敏锐的听觉能捕捉到隆隆的身体内部器官运行的声音,和偶然混杂一两声尖锐的耳鸣。
他拐到厨房,试图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冰袋——真的有。好像还是毕业前诸伏景光放进去的,拜他所赐,公寓里甚至有物资种类齐全的急救箱。泷川拿了冰袋出来,裹着毛巾,按到头上;又在成堆的药盒里翻出来阿司匹林,他考虑到自己住院期间表现显著的顽强抗药性,对着说明书吃了一次建议用量的两倍。
没有其他能做的了,泷川于是心大地回去继续在床上躺尸。自然是睡不着。他自觉自己痛觉感受不灵敏,但这痛感甚至比他前些日子中弹后,肾上腺素消退后的仿若燃烧般的伤口还要来势汹汹——起码他那几天甚至不用安眠药和止痛药就能睡着。
“西比尔。”他说,“我头痛,这是我自己作死作的,还是正常现象?”
“你猜?”脑海里的声音仿佛二十四小时随时待机,也不管现在是几点,“你觉得‘还能活两年’指的是你还能活蹦乱跳生龙活虎两年,然后在某天毫无征兆突然咽气,还是你的身体随着时间开始出毛病,最后像一具机器一样逐渐报废?”
“我谢谢你。”泷川无语道,“确实第二种听起来比较科学。那我是不是得提前辞职?”
“……这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西比尔说,“你是要临死闹失踪,搞得别人发了疯地找你好久,那你就辞职;要是把你要死了这件事公之于众,然后抱头痛哭,那你辞不辞职都无所谓。”
“你今天嘴挺毒啊。”泷川飞鸟稀奇道,“不安慰我两句也就算了,你也不委婉点。”
“你还用得着安慰?“西比尔鄙视,”看你这天天作死、白天跳车晚上跑酷的,你死了这件事别人肯定比你伤心。“
“那就不告诉他们了。”泷川飞鸟轻描淡写地说,“到时间赶紧失踪。话说,我这是病吗?医院能检查出来?”
“检查不出来。”西比尔说,“只会觉得你身体亚健康,让你多休息——也治不了。”
“哦。”泷川飞鸟翻了个身,额角的血管突突跳起来,头顶宛若被鼓槌咚咚直砸,“……终于有点要死的实感,我刚要开始怀疑你是骗我的。”
“反正你都不合作,”西比尔说,“骗你有什么好处?你还是快点考虑怎么死。”
“……是啊。”泷川飞鸟盯着垂落的窗帘,“失忆那家伙,真给我留了个大难题。”
==========
泷川飞鸟的一天——不是很典型,不过可以作为参考。
0:00
洗漱完毕,滴眼药水,躺在床上静静地睁眼等待,看看抽风的自己会不会开始头痛。如果有就出门夜跑,没有就睡觉。头痛是个概率事件,在它发生之前,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痛。
0:30
连预兆都没有!非常欣慰,飞快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3:00
被电钻颅骨般的剧痛疼醒。下床,发现上周末刚补充的阿司匹林只剩下最后两粒。
“还会偷袭了。”泷川飞鸟嘀咕道,把最后两粒吃掉,穿衣服准备出门,突然一股灼烧的痛感从胃里烧到喉咙。阿司匹林说明书上副作用一栏“可能引起胃肠不适”跳进脑海。
他苦中作乐地想起连锁副作用的笑话:一个人去看头痛,头痛药引起胃痛;又去看胃痛,胃痛药引起咽喉痛;去看咽喉痛,咽喉痛的药引起耳鸣;去看耳鸣,耳鸣药引起眼睛痛;去看眼睛,治眼睛的药引起头痛。
外面在下小雨。在附近街区慢跑一圈,治安不错,什么也没遇上。买了缓释胃酸的药、据说对胃伤害更小的止痛药,外加一板褪黑素。
5:00
头痛的程度减轻至和胃痛的程度大致相抵。觉得应该能睡着了,回去睡觉。
7:00
被手机闹钟吵醒。完全没胃口,勉强啃了两口面包,灌了一杯热牛奶,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是一副像是晚上出去鬼混的样子——昨晚明明确实没有。但是不行,松田和萩原那两个家伙天天蹲守他,不用告诉班长,他俩就会直接热情地写作邀请读作威胁他去隔壁里住几天——于是泷川飞鸟早有准备地拿出遮瑕膏,熟练地把浓重的宛如烟熏妆的黑眼圈涂成了淡淡的黑眼圈,明显是惯犯操作。滴眼药水。
7:45
细雨蒙蒙,没带伞。和爆处组的两个同期在门口打招呼。他一般不在上下班的路上骑摩托,于是心安理得地和松田阵平一样蹭萩原研二的车去上班。
“小飞鸟没有买车的计划呢。”萩原研二被严严实实地堵在路上,无聊地用手指敲方向盘,“不像小阵平,一直嚷嚷着要买车——”
“毕竟没有必要啦。”泷川飞鸟说,“去哪里骑摩托就够快了,再远就坐电车。迟迟定不下来的话,我可以借松田你无息贷款哦?”
“免了。”松田阵平用指尖戳了他头侧一下,差点把他的头按到车窗上,“再干几年就有钱了,预算提高不少,能买更好的车。”
“哎呀,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萩原研二叹道。他的车是家里资助的——他家开工厂,破产之后也能勉强算个中产。
“不不不,多亏研二,我们俩才能免于在早高峰上挤地铁。”泷川飞鸟连忙捧场,“不然就会有无关群众被松田的墨镜臭脸吓到了。”
“……你就是仗着一会儿要上班,我没办法揍你是吧?”
“不要在车上打架。”萩原研二又叹道,“为什么现在我变成了负责拉开你们两个的人啊……真是的。对了,小飞鸟,我们俩今天晚上可能要去联谊~”
“唔,好。”泷川挣脱松田的魔爪,“那我自己解决晚饭。”
8:30
路上多堵了一会儿,踩点抵达办公室。和早早抵达的伊达航打招呼。伊达航多看他两眼,两条粗眉一皱:“别动,你脸上沾东西了。”
泷川眨眼,伊达航伸手,抹了一把他下眼睑下面的皮肤,抬手向他展示:“喏。”
比伊达航的皮肤略浅一个色号的遮瑕膏明晃晃地粘在他手指上,格外显眼。
伊达航叼着牙签,半是无奈半是好笑:“那两个小子可能看不出来,娜塔莉可是经常拿我试手化妆哦?”
“现充退散!”泷川飞鸟双手交叉,“其实真的只是我晚上失眠而已。真的——”
“鬼才信你。”伊达航怜悯地拍他肩膀,“今晚准备住隔壁吧。”
“等等!”他佯装惊恐,“行行好,明天告诉他们也行——他俩今晚要去联谊!——班长!”
10:00
出外勤。从警车上下来,打伞跨过警戒线。
似乎是抢劫引起的杀人,附近的摄像头恰好在几天前被车祸撞歪了。由于下雨的原因,作案现场被破坏得一团糟。公文包扔在一边,雪白的纸张溅满泥点。
他也许是父亲,是丈夫,是儿子,是兄弟。他也许养狗,也许养猫。也许是个好邻居,也许每周六下午会去社区打棒球,也许一年里会抽出几天去做义工。他也许开朗,也许安静,也许是个木讷的人。而现在一切可能性都已经失去意义。
要是泷川飞鸟昨晚能够过来一趟,说不定死者就能安全回家了。
有人拍他的肩膀。泷川飞鸟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伊达航。“别多想。”他沉着有力地告诫,“做我们能够做到的事。”
男人眼中燃烧着明亮的怒火和决心。泷川点头。时间宝贵。他在外围走了一圈,蹲下身,招呼鉴识课来看一个半隐在雨水中的脚印。对方赞许地拍了照片,闪光灯雪亮。
泷川满意地站起身,差点和伊达航撞在一起。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声响亮的腹鸣在泷川飞鸟胃里响起。
伊达航没忍住,笑了,早有准备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板牛奶巧克力:“晚上不睡觉就算了,早饭都不吃?”
泷川尬笑两声:“吃了吃了,就是饿得快。谢谢班长!”
他千恩万谢地拆开包装,两口下去填肚子。他们正值精力消耗最快、饿得也最快的年纪,细心的伊达航总在口袋里揣两份零食,防止哪天他俩同时饿得前胸贴后背。
12:00
吃了在附近便利店热的便当。不知是店员的问题还是微波炉的问题,便当没热透,中间是凉的。泷川飞鸟顶着隐隐的胃痛吃完了——下午还有工作。
借了伊达航的手帕擦头发,班长实乃居家必备好男人。在警车的后座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眼睛很干,发现自己的眼药水滴空了。办公桌上倒还有存货,不过得稍等。
13:00
走访调查。和带组的前辈一起询问附近住宅楼里的居民,有没有听到什么值得注意的声音。
民众都很配合。一位老奶奶抓着他的手,颤颤巍巍地嘱咐他们一定要抓到犯人。
14:00
和伊达航那边换班,寻找凶器。
重点是翻垃圾桶和搜寻附近的绿化带。在穿着雨衣戴着塑胶手套翻了第五个垃圾桶之后,泷川飞鸟瞄到了地上的下水道井盖。他拿强光电筒对着狭小的入水口晃了晃,意外地看见了金属的反光。
17:00
现场轮班暂时告一段落。回到警视厅去处理文书工作。又涩又胀的眼睛得到拯救。整理今天收集到的群众证言。
19:00
稍微加了一个小时的班,去了趟科搜研打听消息。科搜研法医科的人和他已经混脸熟了;又去了物理科。确认他找到的刀上的血液残留和死者DNA匹配,就是凶器。没有指纹。锁定凶器的生产工厂和批次。催了井盖附近监控的进度。
20:00
继续加班。把伊达航赶回去陪女朋友。接伊达的活,整理死者人际关系的相关文件。
21:00
案件的总负责前辈让剩下的人都回去睡觉,明天继续。一边思考和联系线索一边想起自己没吃晚饭。颅内针扎般的阵痛逐渐变得明显,提醒他自己开始犯头痛。算了,等会儿再吃,现在吃也吃不下。
雨还在下。决定趁着头痛完成今天的夜跑。挑了一动居民楼,走室外消防楼梯到楼顶。雨中的东京夜景,是一片朦胧的流光溢彩,雨幕把霓虹模糊成亮片似的一团团光球。东京塔直指天际,各色的灯光在参差林立的建筑上闪过,像是滚落的雨珠。
他在天台做完准备运动热身,后退,助跑——跨越楼与楼之间的、断崖般的高度与工业化的深渊,选择落脚点、并在之前考虑其材料和坚固程度,从楼顶落到另一栋楼的防火梯上,再跳到地面,穿过小巷,寻找下一个可攀登的楼顶。肾上腺素的作用可以暂时抵消碎裂般的头痛。
泷川飞鸟能听见整座城市在下雨。雨水浇在这一切上,他的脚步声、奔跑时候的呼吸、心跳如鼓敲打耳膜,车辆鸣笛和轮胎在刹车时的细小声音,西餐厅里传来的的悠扬小提琴和钢琴,卡拉ok里青年男女的嬉笑打闹和走音的歌声,脚下居民楼中的笑声和婴儿的啼哭,微不可闻的少女的啜泣——
他一个急刹车,凝神静听。确实是,没有听错,就在正下方,两栋建筑物相夹的漆黑的小巷里。泷川飞鸟不作他想,借对面楼的石雕落脚,转跳落地。
“发生什么事——”
他没成想,一束明晃晃的车灯从巷口路过,仅仅是一闪而过;于是年轻女孩染成漫画般粉红的短发、被撕开的制服外套和掉下肘间的内衣肩带、几近碎裂的短裙和勾破的丝袜,连同她苍白的无措神情、红肿的嘴唇、脸颊上大片的淤青,一同映进他的眼帘。车灯过去了,巷口两端都离他们那么遥远,两块矩形的城市灯火沉默伫立,他们又陷入一片黑暗。
“抱歉!”泷川飞鸟脱口而出,腾地一下背过身去,大脑一片空白,“我很抱歉——”
他听见背后的少女深吸一口气。他以为她要尖叫或者大喊了,但她什么也没说。
“……十分抱歉。”泷川飞鸟低声说,“这位小姐,你需要帮助吗?”
这回她说话了。她先咳嗽一声,然后用疲惫、沙哑的声音开口了:“不管你他娘的是谁——让老娘自己一个人哭一会儿。”
泷川飞鸟闭嘴了,飞快回想这个时候教过的应对方法:先安抚受害人,稳定情绪,建议到医院检查,留存证据,然后报警;不,纵使学过的一切都堆积在他脑子里,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我是警察,请你相信我——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到?你怎么总是迟到?泷川飞鸟,你怎么总是来得太晚?
做你现在能做的。别胡思乱想——做你现在能做的。
最后,在啜泣声和滴答的小雨中,泷川挑了个尽可能不会冒犯的话题,小心翼翼地开口:“需要我给你的家人、朋友或者医院打电话吗?”
过了一会儿,那女孩回答:“我没有朋友。”她不耐烦地补充道:“至少没有能现在打电话给的朋友。……至于我家里人,哈。”
直觉告诉泷川飞鸟,安慰现在反而是一种冒犯。他绞尽脑汁,避开话题:“那你至少应该……去医院。”
“……我会去的,不过不是今天。”
“取证的最佳时间在24小时内,”泷川飞鸟脱口而出,“如果你想把罪犯定罪的话——”
女孩的反应显然比他想象中要更激烈,不知什么东西朝他丢过来:“——别跟我提他!”
泷川飞鸟背对着她,站着没动,任凭那只制服鞋在他的肩膀上弹到一边:“……是熟人吗?”
“是又怎样?!”
“……抱歉。”
“大哥,”那女孩很响亮地嗤了一声,“你道歉干嘛?是你上的我吗?”
泷川飞鸟沉默片刻。他轻声说:“因为我是警察。我本应该……保护你。”
“哈?”她恶狠狠地呸,“你这是到了月底,要拿我的案子冲业绩吗?”
泷川飞鸟现在深刻地意识到他有时开自己的地狱笑话有多么的要命。她在嘲讽这件事,这整个混账的、不公平的意外或者必然事件;嘲讽用来应对这无法避免的现实。开一个严肃问题的玩笑不意味着没有认真对待它——而是说,在短暂的时间内,她没有任它掌握自己的全部生活。他往前走了一步,把那只鞋捡起来;又把手机塞进裤袋,脱掉自己的风衣,倒退着向后走到不会冒犯的位置,把外套和鞋一起放在满是脏污雨水的地面上。
“披一下吧。”他说,“然后……至少让我送你去医院。”
“你是在怜悯我吗?!”少女的声音陡然拔高。她又把鞋丢了过来,这次正中泷川飞鸟的后脑勺:“无论我身上发生了什么****的事,都轮不着别人来同情我!这件事是我该得的,我也不会后悔我做过什么——”
“不是你该得的。”泷川飞鸟打断她,“无论什么时候,强/奸都是没有理由的。”
“别拿你那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来敷衍我!”她蛮横地说,“你们这种人都是这样——”
“不不,”泷川飞鸟吸气,能把这姑娘安抚下来或者仅仅是进一步激怒她,成败在此一举;而他想到了一个地狱笑话。如果嘲讽能宽慰她,那就嘲笑吧。
“谋杀有时是可以理解的。”他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不正确,但可以理解。但强/奸不是。强/奸无论如何都是不可理解、也没有理由发生的。——想想看,我们会问:‘如果你回到过去,你会杀死希/特/勒吗?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呢?’但我们不会问:‘你会强/奸/希/特/勒/吗?’——这什么鬼问题。‘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呢?’——这不是更变态了吗?”
只有雨声。
“我不是说,谋/杀比强/奸更好。”泷川飞鸟说,“我……非常庆幸你还活着,我很感谢你还在和我说话。但是,在强/奸案中,最需要、甚至是完全需要对此负责的是实施者,而绝对不是承受者——你做过的一切都不是理由。”
“你可以对此感到痛苦,或者悲伤,或者愤怒,或者什么别的,什么都可以。”他继续说,带着祈求的语气,“因为,就算你可能在其他事情上犯过错,但在这件事上你是没有错的。所以……至少让我送你去医院吧……不报案也没关系。”
虽然他现在在胃里燃烧着一团熊熊怒火,像是野兽想把猎物撕碎一样想要把那个人渣——无论是谁送进监狱,但他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去强迫一位试图挣脱阴影的受害者。
他听见细细簌簌的衣料摩擦声。过了一会儿,那姑娘说:“喂,你,把我的鞋给我。”
他又捡起鞋,倒退着走回去。“转身。”少女命令道。
他迟疑片刻,转过身。女孩把自己包进他的外套里,白色的风衣是他为数不多能在黑暗里看清的东西。
“过来,再走两步。”她说,“我又不会吃了你。蹲下。”
他依言做了。现在,他们离得很近,他把少女的鞋子递过去。她接过去,却没着急穿上。潮湿的手指轻轻地捏上他的下巴。这回他能看清她的脸了。
“长得挺帅嘛。”女孩啧啧,“就是傻乎乎的。”
泷川飞鸟眨眨眼。就算是小雨,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俩的头发都已经被浇得湿透,贴在脸上。
“像狗一样。”她说,“就像我家的狗一样。无论我做了什么,它都那副眼巴巴的样子看着我。就算我踢它一脚,它也只会哀叫一声;下次叫它的时候,它还是会摇着尾巴跑回来。”
“嗯。”
“像狗一样。”她喃喃道,“所以,你为什么那样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啊。明明……”
“对不起。”他说,垂下眼,“对不起。我很抱歉。对不起。我本来应该能够保护你的。”
“为什么要道歉啊!”她大吼,“明明你——什么都——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松开了他的脸,双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她啜泣着,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把脸埋在双肘之间。
“明明我……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
22:30
“不用你送,我会去医院的。现在就去。”她说,“也可能去报警。百分之五十吧。如果我没有,就没有。你可别像电视剧里一样来查,小心我杀了你。”
“我不会。”泷川飞鸟承诺道。
他们现在站在巷子口,少女把那件对她来说显然过长的风衣从底下系到最上面一粒扣。她甚至从扔在一边的包里翻出了一盒粉底,草草拍了两下脸上的淤青。现在她云淡风轻的拎着包,谁也看不出来她刚刚遭受了什么。
“这衣服挺贵的吧?”她翻了下标签,“等我有机会还你。”
“不还也行。”泷川飞鸟说,“不,我的意思是……”
“有钱人啊。”少女摇头,“行,我有缘还你。也不用告诉我你的名字了,我要是决定去报案,我就让警察把这件风衣给那个长得特别高的绿眼睛帅哥。”
“……那记下我的手机号吧。”泷川飞鸟说,看着她的眼睛,“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下次可以给你打电话’?”少女斜眼看他,“别咒我啊。”
“呃——”
“我啊,就是那种老师和家长嘴里的问题少女。”她说,“我也觉得自己现在很烂,未来也会是个烂人。就比如说,将来会在会所里陪酒,然后早早地死掉,也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也没有人会为我掉眼泪。”
“但现在我觉得,也许我也可以当个没那么烂的人。”她说,对泷川飞鸟回头笑了一下,“谢谢你,警官先生。”
她说:“我走了。”
突然她又转身,噔噔噔快步回到泷川飞鸟身前,压低声音威胁:“不准跟来。”
泷川飞鸟举手投降:“好好好。”
粉红发色的少女满意地一撩头发,迈出那条黑暗的小巷。他站在原地,扶着墙边,目送她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
许久,他缓缓地靠墙蹲下,攥紧手指,极其用力地捶了墙壁一拳。
雨还在下。
23:00
回公寓。隔壁的灯还是灭的,这俩人还没回来。难道和看对眼的女孩子鬼混去了?
洗澡。发现头痛到达了巅峰。以及自己还是没有吃饭。恶心,想吐。完全吃不下去。不吃了。使用中国万能药方,喝热水。拆封一瓶新的人工泪液。
刚才捶墙用力过猛,虽然墙有事,但手也出血了。拿止血喷雾处理。
他吹干头发,坐到沙发上,点了根烟。泷川飞鸟突然感觉喘不上气。他不想一个人呆着,这间公寓就像孤独者的牢笼,把他死死地困在这里。他从来没把这里当过家,这里只是居住的地方——是他的朋友们的吵吵嚷嚷和欢声笑语把它变得像一个家——说到底,家又是什么?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了——足足有三个月了。三个月。有记忆以来,这已经是他生活的三分之一;也是剩余人生的五分之一。诸伏景光费尽心力的装饰、留在这里的气息,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他没办法留得住。他发现自己对好多事情都无能为力。他不能提前抓住犯人,制止犯罪;他不能保证法律能够给犯罪者以合适的刑罚;他不能使得形式正义一步登天地靠近实质正义。他是个不会安慰人的榆木脑袋,也没办法打破对一个女高中生的诺言去调查。
他不止愤怒。他在害怕。他想和朋友待在一起。比任何时候都想。
23:30
醉醺醺的松田阵平把同样醉醺醺的萩原研二扔到沙发上,随手打开客厅灯。沙发发出了一声不可名状的尖啸。
萩原研二吓得酒都要醒了,像尾巴旁边放了棍状物的猫一样跳起来:“什么——小飞鸟?!”
“……”泷川飞鸟把自己埋在抱枕里,头痛欲裂,但他刚才居然睡着了,“……你们俩酒气好重。”
“你撬锁进来的?”松田阵平看了一眼门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可是私闯民宅。”
“反正无所谓啦。”他含糊道,“有没有打包菜回来?”
“有是有。”萩原研二摇摇晃晃地起来,“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们煮醒酒汤呢——”
“在锅里。”泷川打哈欠,扒开萩原,拎起塑料袋里的菜,“自己去倒。”
萩原欢呼,踢踢踏踏地走向厨房。松田阵平:“萩,那是防盗门。”
萩原研二哦了一声,换了个方向。松田阵平:“那是洗手间。……算了,你过来坐着吧。我给你倒。”
泷川飞鸟:“……你俩喝了多少?”
松田阵平和他一起走进厨房,闻言烦躁道:“他替我挡了不少酒。……明明没我能喝,明天还要上班呢。”
“感情真好。”泷川飞鸟又打了个哈欠,“这还有牛奶,多让他喝点,洗胃。”
“……你是不是想说养胃。”
他热了两个菜,应付自己饿到麻木、空空如也的肚子,准备回去睡觉。
“这就走了?”松田阵平挑眉,“你难道真是专程在等我俩回来吗?真是让人感动啊。”
“别做梦了。”泷川飞鸟嫌弃道,“怎么可能。”
“那是发生什么太阳从西边升起的事了?”松田阵平问,不动声色地扫过他擦破了一大片皮的指关节。
“没什么。”他打哈哈,“明天别迟到了,要我叫你们起床吗?”
“不用。”松田说,“我还没醉到那个程度。”
“嗯。那我走了。”泷川飞鸟说,“早饭你们热一下就能吃。”
他俩现在这个状态,不管怎么说都实在不适合逮住明显不对劲的同期做心理辅导。松田阵平想,明天再说。
门关上了。
0:00
睡觉。
=========
2:00
“喂。”
“……西比尔你大爷。”泷川飞鸟咆哮,“老子刚刚睡着!”
“任务,不能拒绝。”西比尔冷冰冰地说,“看手机。”
“你直接跟我说不行吗?”
“不是我能决定的任务。”
泷川飞鸟憋着气,看了一眼发来的短信。
“任务完成得很好。从Turritopsis nutricula和Planarian的传播、阻断和销毁,以及对于广泛的实验体的生理数据采集,都做得不错。现在只需要销毁北原久雄。考虑到你目前的身份,这件事不需要你来直接做,你只需要提供住址信息。”
落款是Rum。朗姆酒。难不成这个组织里人的名字都是酒吗?他自己的名字虽然也可做别义处理,但也是一种葡萄酒。
“……我没得选,是吧?”他问西比尔,“就算我不说,迟早也会查出来的。”
“是的。”西比尔说,“但这不能改变你提供了消息的事实。”
“如果我不提供,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西比尔说,“最大的可能是组织会派人来接触你,看你是不是出了问题。”
“如果是?”
“回收你。”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词。”
“也可能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
“你在威胁我吗?”
“只是在陈述事实。”西比尔毫无感情地说,“而且我可以越过你直接把地址给他们。我现在没有这么做,已经表明了我的立场。现在选择吧,泷川飞鸟。”
足有十分钟,泷川飞鸟没有说一句话;然后他突然按亮手机屏幕,开始飞快地打起字来。发送,一气呵成。再回到界面,双方的消息记录都消失了。
他又发了十分钟呆,什么都没再说,然后扔下手机,倒头就睡。他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但还没等到头挨到枕头上,他就睡着了。
3:30
来电铃声吵醒了泷川飞鸟。他还没来得及接,电话就挂断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彻底醒了。
越写越长(强颜欢笑)
沉重的话题。犹豫过要不要写,但还是写了。
*希/特/勒的地狱笑话来自b站的《让我又哭又笑的一段关于性侵的喜剧》。
*“开一个严肃问题的玩笑不意味着没有认真对待它——而是说,在短暂的时间内,她没有任它掌握自己的全部生活。”这句话也是来自同一个视频。
*.“一个人去看头痛,头痛药引起胃痛;又去看胃痛,胃痛药引起咽喉痛;去看咽喉痛,咽喉痛的药引起耳鸣;去看耳鸣,耳鸣药引起眼睛痛;去看眼睛,治眼睛的药引起头痛。”:前文说了这是个连锁副作用的笑话,不是我原创,不过没说的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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