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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赏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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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池砚来了,杨氏马上整理了仪态,搀扶着丫鬟走来行礼,“王爷,王爷怎么来了,臣妇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没。”
‘事’还没说出来,沈鹤辞便扯住他的衣袖拽了拽,见拽不动,干脆握住了他的手腕牵着他往祠堂走。
“跟我走。”
杨氏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满脸不可置信,“你你你……”
留下杨氏与沈睿怀疑人生,这沈鹤辞胆子怎么这么大!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淮王殿下。
池砚被他拉着,没心没肺笑道:“去哪啊。”
“祠堂。”
沈鹤辞想了想,与其求那继母把阿同放出来,还不如直接按着王爷去闯祠堂,有王爷在,谅他们也不敢再堵门。
果然,池砚一出现,便跪倒了一片,“王爷。”
沈鹤辞将池砚直接推着往祠堂走,池砚躲避不及,“喂喂喂,他们手里拿着刀啊,你慢些推。”
“又不会伤到你。”
池砚被他推着后背,真的是没办法才闯了祠堂,“不是,你这。”
不等池砚说完,沈鹤辞直接拿他撞开了门。
面对沈家一整面墙的木牌香火,池砚对着拜了两拜,“无意打扰,无意打扰。”
沈鹤辞立刻将昏迷在地的阿同扶了起来,“阿同,你怎么样。”
“公子……”
沈鹤辞握住他的手脉,片刻后道:“殿下,可否请您帮我叫个大夫。”
池砚看了浑身是鞭伤的阿同一眼,点点头。
沈鹤辞把阿同扶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池砚让下属们不叫太医,就在旁边拽了个大夫过来给阿同疗伤。
几盆血水端出去,那狰狞的鞭伤触目惊心,沈鹤辞在外面守着,一直心绪不宁担心阿同。
池砚被他晃得头晕,道:“你要不先坐下吧,你自己刚刚也着了凉,若不好好爱护自己身子,阿同醒来看到你这样也不是滋味。”
沈鹤辞想了想,在他旁边坐下了。
池砚安慰道:“别着急。”
沈鹤辞自责道:“阿同从小陪我一起长大,我怎能不急。”
“打的这么严重,他犯了什么事?”
犯了什么事,沈鹤辞沉默了。
总不能说让他送纸条这件事,只能随意扯了个谎,“阿同不愿留在沈府,想与我去淮王府,但是他的奴籍和卖身契都在沈府,所以父亲不肯放他走,阿同偷偷跑出来见我,被抓住家法伺候。”
池砚思索片刻,“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你放心,我待会儿就帮你把阿同的卖身契拿回来。”
沈鹤辞面露惊喜,“真的吗?”
“当然。”
沈鹤辞松了口气,“多谢殿下。”
而在窗外的杨氏看他两交谈如此和谐,再看着自己儿子,恨铁不成钢推了出去。
“快去给殿下敬茶。”
沈睿烦躁道:“为什么啊。”
“淮王是个好男色的,只看皮相,你与你大哥长相相差不下,你大哥可以得这泼天富贵,你也可以。”杨氏将茶搁到他手中。
“母亲,你们有一个人换了这富贵还不够,还要叫我推出去是吗?”
杨氏重重敲了他额头一下,“你这傻孩子懂什么?他如今得宠,鼻孔都要看天上去了,你再不努努力,以后我母子两都要这样看他脸色。”
沈睿欲哭无泪,“他得不得宠,都是这样看我们母子俩,我说母亲你就别折腾了,随他去吧。”
“那不行,快去。”杨氏狠狠的拧了他耳朵一下。
沈睿无奈,只能老老实实端着茶进屋,“王爷,这是母亲吩咐我给您沏的茶水。”
池砚点点头,“放着吧。”
“是。”
沈睿还真的就放下就走了,完全不留一秒,干脆利落,把杨氏急得都要跳起来,“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我茶也敬了,您还想怎么样。”
杨氏气急,嫌他不争气,追着他打了一顿。
池砚看着窗外笑道:“你这弟弟倒是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
沈鹤辞道:“他懂义气知进退,可惜跟错了母亲。”
大夫提着药箱出来行礼,“殿下,已经醒了。”
沈鹤辞立刻站了起来大步走过去,“阿同,你没事吧。”
阿同模糊了双眼,“公子……好痛”
沈鹤辞急忙握住他的手,“阿同,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绝对不会再让你陷入这种危险之中。”
“奴才有负公子所托,那张纸条老爷只看了一眼就烧掉了,奴才也不知道老爷到底有没有看清楚。”
沈鹤辞帮他擦着额头的汗珠,“这些不重要了。”
看他们互诉衷肠,池砚觉得自己得回避一下。
刚出门,便看到还在偷听墙角的杨氏。
杨氏尴尬行了个礼,“王爷。”
池砚静静地看着她,目光看不出喜怒,“回门礼本王已经派人都送了过来,夫人是沈府主母,劳烦受累清点了。”
杨氏连忙摆手,“不劳烦不劳烦,这都是臣妇应该做的。”
池砚直切主题,“你们府中奴才倒是忠心护主。”
杨氏赶紧附和,“是是是。”
“可沈妃却没个陪嫁丫鬟。”
杨氏面色难办,“不是臣妇不给,而是他不要人伺候,当初只跟了一个阿同嫁去王府,可阿同又偷偷摸摸跑了回来这才罚他的,我家老爷向来体恤奴才的,这次是意外。”
恰巧屋内端了一盆血水出来。
池砚点点头“看出来了,确实很体恤。”
“王爷。”杨氏还想要插诨打科。
池砚脸色一变,不怒自威,“阿同的卖身契呢?”
杨氏咽了口口水,挥挥手帕,“快,快去拿给王爷。”
那张卖身契很快便双手递了上来,池砚看了一眼便折叠起来,“沈妃身子不好,需要人精心照顾,旁人来本王实在是不放心,从今日起阿同便是淮王府的人了。”
杨氏微微福身,“是。”
杨氏望着池砚远去的背影心中畏惧。
刚刚淮王那般宠溺着沈鹤辞任由拉拽,让杨氏有了一种淮王殿下温柔体贴的错觉,但其实,他依然是那个暴戾残忍,恶毒残暴的淮王殿下。
暴虐无道的淮王拿着卖身契,递给了他的娇妾,“呐,卖身契。”
“王爷……”沈鹤辞满目感激,那溢出眸光的喜极怕是下一秒就要以身相许了。
池砚骄傲道:“不用感激我,我只是怕你出门身旁连一个小厮都没有,旁人会觉得我淮王府穷。”
【我才没有感激你】
池砚挑挑眉,“好了,让阿同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们就不要打扰他清净了。”
“嗯。”
沈鹤辞帮阿同盖好被子,最后将木炭移远了一些才跟着池砚出了门。
沈府壮观华丽,庭院深深,这不是一个小小太医该能负担的起的府邸。
沈鹤辞跟在池砚身后,“抱歉,刚刚情急之下将你推进了祠堂。”
“其实我刚刚是挺慌的,那些侍卫一个个都拿着刀,你居然还把我往里面捅,我都怕我血溅当场。”池砚想想刚刚侍卫的刀离他不过几尺就一阵后怕。
“那些侍卫不会伤害王爷的。”
池砚踏上一座石桥,下面竟潺潺流水,雅致非常,“这院子真大呀,你爹之前那点俸禄居然能建这么大的房子吗?”
池砚猜八成是收的贿赂,但沈朝阳之前也是个小官,下头有贿赂也交不到他手上。
沈鹤辞停在了石桥的最高处,放眼望去偌大庭院,微微叹气,“是我娘,她当年下嫁给我爹这个穷书生,那时我娘带的嫁妆都给父亲活大半辈子了。”
池砚似懂非懂,“难怪你父亲忽然就像视财如命一般,说句不好听的,他是装累了,穷怕了,所以才舍不得脱下那身院判服,怕是娶你娘的时候就已经精打细算了。”
沈鹤辞苦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觉得池砚说的有道理,自己与父亲朝夕相处数十载,竟还不如一个素不相识的淮王殿下懂得父亲。
“或许是如殿下所说吧,我不能阻挡父亲的仕途,那是他一辈子的志向,但是母亲的嫁妆我一定要拿回去。”
池砚与他一起靠在石桥上,“那是你的东西,你想拿自然想拿就拿了。”
沈鹤辞摇摇头,“没那么容易,杨氏一直想贪图那笔钱财,她是妾室扶正,一直在娘家抬不起头,所以很需要那笔钱财在他娘家那边这脚跟。”
池砚忽然来了兴致,“那咱们就将那笔嫁妆拿回来。”
“王爷想的容易,这种事情关乎到了她当家主母的尊严,怕是王爷三言两语她也不会让步的。”
池砚脸色瞬间凝重,站在沈鹤辞面前扳过他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
沈鹤辞不解道:“怎么了。”
池砚郑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是你娘的东西,这世上能拿那些嫁妆的人只有你这个亲生儿子,连你爹都不该染指半分,何况你继母。 ”
沈鹤辞沉吟许久,忽然抬起头,“对,杨氏让不让步无所谓,我只需要把娘亲的嫁妆拿回来,那是属于我的,不是沈府的。”
“看这片池塘。”池砚撑着石栏,闭着眼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凉风,额前发丝凌乱着被吹动,衣袂翩翩。
“马上就夏天了,到那时候会长出成片的荷花,我们在这里摆上一方棋盘,闲来无事下棋,累了就铺上一片荷叶喝茶,如何?”
听他这话,像是要将沈府全改成他想要的样子。
沈鹤辞不免笑道:“殿下该不会想把沈府给抄了,占为己有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等你拿到了你娘亲那一笔嫁妆,我要在王府的池塘里也种满荷花,据我所知那池塘里面有几条快要饿死的鱼,什么都没有,太无趣了。”池砚忽然觉得自己的王府寒碜得很。
沈鹤辞看着远处池中亭,“离立夏还有三个月,那我得快些了。”
池砚看着他,“为何?”
沈鹤辞只是淡淡一笑,“我怕我活不到那个时候,不能与王爷一起赏荷了。”
【沈鹤辞啊,你真是窝囊,重生一次不仅没杀了君砚,竟还得死在他面前,不过这样也好,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沈鹤辞靠在石桥上,晨光暖和轻柔的铺散在他清冷傲世的身上,凉风习习,吹散了他鬓边几缕薄发,随风轻飘,如寒月高山之神临尘,满塘池水为他铺就色彩。
池砚有些出神,脑海中忽然想起沈鹤辞是什么时候死的,死在刑场。
那时他该是很不甘的吧,沈鹤辞,不该就这么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