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叫喜欢》柏艺

4、偷偷

　　上过我的床、成为我的人了。
　　成为我的人。
　　我的人。

　　离了个大谱。
　　陆凛吹着24度的空调，气红了脸，真特么敢想，还问做错了吗，不知死活的小崽子！

　　陆医生咬着牙给他回了信息：【凡事都有度，在乎自身感受也不代表能伤害他人】

　　小树不哭：【我一看见他，就想和他亲密无间，把所有碍事的全清了，包括但不限于他的朋友、思想观念、衣服……】
　　小树不哭：【现在的状态，已经是当下我能控制范围内的最好状态了】
　　“……”

　　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陆凛又做了两个深呼吸，冷静，冷静，一步一步来，先让他做个正常人。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没事，不急，也不用焦虑，你现在还处在比较“上头”的阶段，不用特意克制，可以转移注意力，发展兴趣爱好，结交新朋友】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同学不好结交，可以通过打游戏等一些线上活动交友】

　　小树不哭：【没办法不焦虑，我一想到以后他肯定考不上好大学，没法和我在一个学校，我们或许就这样再也没有联系，我就很难受】
　　小树不哭：【我大概能保送，不用高考，其实我可以等高考那天打晕他替他去考】

　　“？？？”
　　他需要吗？
　　疯了吧！

　　陆凛屏幕敲得咚咚响：【冷静，不要有这么危险的想法，替考是违法的，你不仅帮不到他还会害了他！】

　　小树不哭：【我无所谓，主要是害怕他会受到牵连。这样看来就只能我努力考个状元，等各大高校过来抢我的时候，我给他们开条件——要我就得先要我男朋友】

　　“……”
　　谁他妈是你男朋友？！
　　状元是你想考就能考的？

　　不可否认，傅尧理科很强，语文英语虽然也不差，但并不突出，在尖子生里面甚至被拖后腿。如果恰好碰到一个语文能考到140的变态，状元就别想了。
　　陆凛沉思片刻，决定采用缓兵之计：【还是考状元合法合理一点。】
　　这样，傅尧也会多花时间在学习上，少想他。

　　小树不哭：【好吧，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得多看几本作文和文言文了，好烦啊】

　　傅尧以前就经常被语文老师耳提面命好好学语文，但他仗着理科成绩逆天不闻不问。陆凛不厚道地笑出声来，道貌岸然地回复：【不管是为了什么，好好学习都是没错的，加油】
　　小树不哭：【嗯，希望他也能那么想吧】

　　陆凛适时说自己坏话，诋毁自己在傅尧心中的形象：【如果他这种时候都不知道努力，那这么没有上进心的人也不值得喜欢】

　　可歌可泣，傅尧并不是无药可救，三观还没完全脱轨，回复道：【你说得对】

　　陆凛对傅尧有一种迷之老父亲心态，类似“我儿子成绩好长得帅最起码也得找个配得上的优秀人才，或者稍微差一点但是不嫌弃他那个狗脾气的”。
　　所以看到傅尧的回答，陆凛松了口气，心说还好没瞎，至于胸口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他直接忽略。

　　不过这口气刚松下来，傅尧又发过来信息：【但是医生，我现在已经过了会为他的“不好”不喜欢他的阶段了。】
　　陆凛心又猛地提起来：【什么意思？】

　　小树不哭：【一个人的容貌、能力、上进心和其他一切美好品质，其实只在“我喜欢上他”这个过程发挥作用。我不知道心理学怎么解释“喜欢”，但我认为喜欢不是所谓的多巴胺和荷尔蒙，而是一种玄学。有时候仅仅就是一瞬间——可能你心情低落，他恰好朝你笑了一下，那一刻，你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然后，你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陆凛觉得傅尧说的有道理，但不完全对：【这种喜欢是盲目的，如果他是一个坏人呢？】
　　如果他性别不合适呢？

　　小树不哭：【喜欢本来就是盲目的。一旦喜欢了，我喜欢的就只是他这个人了，他毁容他堕落他落魄他混蛋……他怎样都没关系，我会拉住他、纠正他、陪着他。】

　　小树不哭：【实在无能为力改不过来，我就陪他下地狱。我的爱永远是他最大的退路。】

　　“…………”

　　陆凛一整个绷不住了，疯了吧！这要是个女生，谁他妈顶得住啊？？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傅尧这么痴心绝对、这么恋爱脑！

　　陆凛忍不住给他泼冷水：【你想法过于极端和理想化了，文学作品或许有，现实生活绝对没有】

　　小树不哭：【我知道，但我觉得我没错，是世人太现实。我很向往并且想拥有这种深刻、疯狂、轰轰烈烈的爱情。结婚的时候还宣誓不管生老病死都不离不弃呢，如果遭遇变故就劳燕分飞，爱情还有什么好歌颂的，婚姻也不再神圣。】

　　陆凛觉得他说的没毛病，但仍旧面无表情给出致命一击：【那如果他一直不喜欢你、你一切的付出在他看来都是负担呢？】

　　这一回，傅尧那边沉默了很久，陆凛都快以为他下线了，放下手机打算睡了，消息通知又响了。
　　小树不哭：【那我偷偷喜欢吧，不让他有负担。】

　　“……”
　　要了命了。

　　陆凛终于意识到，让傅尧放弃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有一套自圆其说的逻辑，强得固若金汤。陆凛无从下手去把他拽出来，甚至于某些时候，陆凛会觉得他的观念有道理。

　　他深深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
　　没啥好办法，只能先借助万能的时间去顺其自然冲淡傅尧一腔热情，他以医生的身份见缝插针地扼住不好的苗头。

　　闷热潮湿的雷雨季转眼就过去了，天气逐渐转凉，很快，高三迎来了第一次月考。考试全程，陆凛强撑着没睡觉，考完后困得不行，拒绝了好友打篮球的邀约，从路边买了个杂粮煎饼，回家边吃边刷了会手机，打算吃完就睡。
　　他惯例地刷了一下论坛，有消息提醒。
　　陆凛点进去。

　　小树不哭：【医生，前段时间我和你说的那个喜欢语文课代表的体育委员你还记得吗？他今天给我告白了】

　　？？？

　　陆凛困意都给惊跑了大半，之前体委不是喜欢女的吗？性向还能这么随意？

　　他从冰箱拿了瓶乐可打开，消化了下这个消息，想了想，理性回复：【从另一个角度考虑，是好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他把你当情敌要打你了】

　　傅尧大概正好也在看手机，回得很快：【不！我只是个门外汉gay，圈子里的人都很乱的，他有可能会强我的！更害怕了呜呜呜呜呜……】

　　“…………”

　　陆凛虽然不了解gay圈，但本能觉得言重了：【你是不是想多了？】
　　多少有点被害妄想症。

　　小树不哭：【体委看我的眼神真的很不干净，好像要把我吃了，男的心有多脏医生你应该明白吧？】
　　“……”

　　不等陆凛回复，傅尧又发过来：【就算明白你也终究是异性恋，不知道男男玩得有多变态。】
　　小树不哭：【我真的好害怕……他如果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人类骨子里就有“慕强怜弱”的本能，在傅尧身上，陆凛更是被本能鞭挞得五体投地，天生保护欲过剩。平常只要傅尧一服软，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他，一副“受尽委屈”的脆弱模样看着他，陆凛就没辙。

　　这会儿傅尧一说害怕，需要他，陆凛一身懒骨都打起了精神，冒出了“我要不去他学校看看，跟那体委打个招呼，顺便当面跟傅尧好好聊聊”的想法。
　　万一傅尧说的是真的呢？
　　万一傅尧受到伤害怎么办？

　　但他念头刚出，就被傅尧接下来的消息打断了。
　　小树不哭：【我突然想到，我亲他的时候，他觉得我恶心是不是也认为我很脏，害怕被我这样那样】

　　“……”

　　陆凛都快对他的虎狼之词免疫了：【你想多了，他肯定不会这么想。】
　　小树不哭：【医生怎么知道？】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看你刚刚意思是想让他在你身边保护你，你应该打不过他吧】

　　小树不哭：【哦，你是说我对他没有威胁，所以他不在乎我想的有多脏，反正只是想想，动不了他。】
　　小树不哭：【好烦啊，比他害怕我还烦，好像我对他可有可无，很没有存在感】

　　“……”
　　你存在感已经够强了。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没有谁离不开谁，也没有人会一直在，人生这么长，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都很正常】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你现在年纪还小，可能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其实很长，没有什么是时间改变不了的】

　　小树不哭：【道理我都懂，但我不听。如果现在都不敢做想做的事，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小树不哭：【我还年轻，可以肆无忌惮，可以恣意妄为，可以为喜爱不顾一切。我不在乎碰壁受伤，无所谓结局好坏。一腔热忱就算不能团圆美满，那也必须轰轰烈烈落幕，而不是悄无声息结束。】

　　这冲劲儿太青春太热血太悲壮太正能量了，陆凛有种无从下手去阻止他的无力感，还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罪恶感。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那你还想怎么做呢？】

　　小树不哭：【我决定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我要去骚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