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叫喜欢》柏艺

12、高考

　　“假如你一定要倾心于我
　　你的生活就会充满忧虑
　　我的家在十字路口，房门洞开着
　　我心不在焉——因为我在唱歌
　　假如你一定要倾心于我
　　我决不会用我的心来回报……”[引]

　　去掉深层内涵看表象，陆凛感觉这诗隐隐有种“发好人卡”的意味：如果你非要喜欢我，那也没办法，我不能给你回应，请你不要把这份爱看得太重要，别总想着，最好忘了，爱应该是轻松自由的。
　　有网友评价这首诗：又渣又苏。
　　“……”

　　所以，傅尧让他读这首诗，是终于决定要放手了，不然怎么会主动给他机会“拒绝”呢？
　　陆凛觉得又看到了前行的曙光，答应也没错，他欣慰地给fltsyd发了一条读诗的语音。

　　fltsyd好半天没给他回复。

　　想撤回已经超了时间。
　　陆凛心不在焉地刷了会儿朋友圈，没有回复，又去刷了会儿微博，还是没有回复。他静静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两分钟后，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好久没登的论坛。
　　私信里小树不哭的信息在不停增加。

　　“……”
　　怪不得微信没动静，又在这儿破什么妨呢。

　　小树不哭：【我后悔了医生，我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小树不哭：【他竟然给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女生就读情诗？气死我了！！他知道别人安的什么心吗？！我要把语音删了！最近都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了！！！】

　　陆凛：“……”
　　行，是他又过分配合了。

　　小树不哭：【就他这种不长脑子的感情笨蛋，也就我是个男的！！我要是女的我能让他在爱情上死乞白赖！死心塌地！死去活来！！死无葬身之地！！！】

　　陆凛：“？”
　　是我的配合给你的自信吗？？？

　　小树不哭：【我特么就不该和他告白的，我应该先做一个成功的女装大佬！！迷死他！勾引他！！让他对我欲罢不能！！！】
　　小树不哭：【即使上了床后发现我是个男的，还是忍不住拥抱我！喜欢我！但是他又恨我欺骗他，所以很激烈很用力很想惩罚我！！】
　　小树不哭：【我真的烦死他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凛：“………”

　　陆凛对着消息沉默了好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过了片刻，屏幕上方突然弹出fltsyd的微信消息，他条件反射点进去。

　　fltsyd：【啊啊啊啊啊啊哥哥的声音真的好好听！！！一直在专心致志循环播放，听到忘我都忘了回哥哥消息了】
　　fltsyd：【今天晚上终于能在哥哥的声音里睡个好觉了[嘴唇][亲吻][爱心]】

　　陆凛：“…………”

　　陆凛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太精分了。
　　不是你说的要人妖网骗吗？配合被你报复你还不乐意？而且不都是你吗？有什么好气的？你不应该庆幸想骗的人上钩了吗？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你想让他怎样呢？他上钩你才能继续报复啊】
　　小树不哭：【想让他跟我谈恋爱啊！】
　　“……”

　　小树不哭：【我长得不好看吗？我没钱吗？我成绩不好吗？我不会撒娇嘛？我什么不会？？我不仅会我还样样高人一等！！】
　　小树不哭：【不！我高人好几等！！他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
　　这怎么又开始了？不是要出国吗？不是打算放弃吗？
　　陆凛头疼地提醒：【不满意你是个男的啊……】

　　小树不哭：【啊——！.jpg】
　　小树不哭：【可恶的直男！！！！】
　　“……”
　　直男不敢说话。

　　小树不哭：【气死我了，我不想为他生气了，我现在太难受太累了，我只想单纯地恨他、报复他，不要再喜欢他了！】
　　小树不哭：【医生，有什么方法可以快速忘掉一个人吗？】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傅尧主动说想放弃，不是爱恨交错，只是单纯要放下，陆凛简直想扔掉手机跳起来庆祝。

　　他翻了翻自己的备忘录，都是高三以来收集的一些恋爱脑心理问题的形成原因、一般症状表现以及解决办法。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首先你要断掉联系，其次让自己忙起来，多接受新事物、新关系，时间长了就慢慢淡忘了】

　　小树不哭：【没有急效的吗？断掉联系不太可能，我还要在感情上报复他呢】
　　小树不哭：【但我这段时间忙，要准备重要比赛，应该也不会经常打游戏，我先找个软萌可爱会撒娇的代打吧，等比赛后他应该也高考完了，都有时间了，我集中火力搞他！】

　　“……”
　　真是谢谢你还等我高考完？
　　被气到还要兢兢业业扮医生的陆凛：【先忙着吧，不用强行逼自己忘记，说不定什么时侯就释然了】

　　小树不哭：【嗯嗯，我也只能靠忙来逃避想他了，我没朋友，也交不上新朋友】
　　陆凛不理解，虽然脾气差了点，但只要傅尧想，以他的长相和成绩，交到朋友分分钟的事：【为什么？】

　　小树不哭：【实不相瞒医生，我觉得他们太蠢了，没一个顺眼的。当然他也蠢，但看他蠢我觉得可爱，别人蠢无法忍耐】
　　“……”真是活该你交不到朋友。
　　欠死了，陆凛想顺着网线把人拉过来打一顿。

　　小树不哭：【草……怎么又不知不觉夸他了，我再夸他我就是废物！】
　　陆凛不觉得可爱是夸奖，不过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劝：【……也不需要这么矫枉过正】
　　不用立flag骂自己。

　　小树不哭欣然接受医生建议，只是接受的方向不太对：【嗯，好吧，我也不想像一个分手了说前任坏话的渣男。他就是很可爱，我不打算喜欢了也可爱】

　　陆凛：“……”

　　天气由凉转热，黑板上高考倒计时越来越少，教室里的氛围也越来越紧张，高考前的最后一次统一调考在五月上旬结束。

　　考虑到考生心态问题，三调出题比较简单，陆凛排名和上次差不多，但他没什么心情波动。已经到了最后的冲刺时刻，考完的所有成绩都只代表过去，没有纠结的必要，唯一要做的是查缺补漏，做好订正。

　　这段时间他也和fltsyd一起打过游戏，估计是用的同一款变声器，声音一样，但陆凛不确定是傅尧本人还是他找的代打。

　　五月下旬某天，陆凛去数学办公室拿卷子的时候听到办公室老师都在讨论傅尧，他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傅尧在今年国际数竞比赛中拿了金奖。

　　陆凛一直知道傅尧厉害，可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没办法把这个光环炫目的天之骄子和下巴垫在他肩膀笑着撒娇喊哥哥的人联系起来。
　　他怎么会和那么耀眼的人有交集呢？

　　回教室后，陆凛搜了下关于这个竞赛的报道，关于傅尧的信息并不多，只是提到他说：“曾经有一个人和我约定这个赛场见，他忘了，我很遗憾。”

　　陆凛突然意识到，纵然线上隔三差五联系过，现实中他们已经生疏了。会更加陌生的吧，傅尧的朋友以后都应该是会让他遗憾的拔尖人才，而傅尧以后想起他，大概也就是年少无知的行差踏错。

　　还真有点……舍不得。

　　不过这点舍不得很快被日渐逼近的高考替代了。

　　陆凛考场就在本校，考试当天过得和往常任何一天没什么不同，只是骑着单车到校门口时有点拥堵——志愿者，警察，接送考生的家长……还有平时校门口没有的警戒线以及禁止鸣笛标示。

　　他看到了魏明宇，魏妈妈穿着一身红色旗袍从车上下来，正叮嘱着什么，陆凛目光微微一顿，不受控地想起了过世的母亲，以及父亲陆铮。

　　这时魏明宇也看到他，拿着书包跑过来，抬手搭住他肩膀一起进学校，“哥们，我们今天考——”
　　刚开了头，陆凛抬手打断，“宜话家常，忌论功业。”

　　魏明宇：“……你什么时候开始信风水的？”
　　“我一直都信。”陆凛说，“好的信坏的不信。”
　　魏明宇乐了：“……你是对的，加油！”
　　陆凛也笑了，“加油。”

　　放好单车告别魏明宇往考场走，陆凛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眼，没有信息。
　　陆铮知道今天高考吗？应该知道吧。
　　陆凛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各种场合家长的缺席，可这种时候还是有点难受。

　　不过，这种难受很快被另一个人的消息冲走。

　　fltsyd：【在所有迷茫不知方向时请力所能及做到最好，因为未来的你值得。】
　　fltsyd：【哥哥高考一定一定要加油呀！】
　　fltsyd：【你是最棒的.jpg】

　　一种不知名的暖流在心脏炸开，冲击着全身各处的经脉，向来对高考淡定得不行的陆凛竟然有了些微的紧张。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关机。
　　走进考场的时候，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阳光很烈，蝉鸣经久不绝，寂静闷燥的考场，清脆刺耳的开考铃，争分夺秒奋笔疾书的紧张感，掌心潮湿黏腻的汗，少年执笔纵横天下的畅想……全都定格在那个一去不复返的夏天。

　　考完最后一场交卷，陆凛缓慢收拾着文具用品，心中涌上一点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原来这就是高考啊。
　　那个被老师耳提面命、把同窗逼得发疯、全社会都给予高度关注、能改变命运的天大的事，就那么过去了。

　　往校门口走的时候，会经过学校篮球场。高三下学期以来，陆凛已经很久没打篮球了，老师让尽量避免会受伤的运动，万一碰撞伤手了怎么考试？
　　好友曾经拉着陆凛说，等考完要疯狂一把，要打一下午的篮球，要网吧通宵，要去KTV、酒吧，要释放自我……陆凛欣然同意，现在却毫无那种疯狂的冲动，格外平静。

　　从篮筐上收回视线的瞬间，陆凛突然想起，他曾经和傅尧畅想过高考以后的事，那时傅尧说：“如果我被提前保送了，我会拿着花来接你，如果我陪你一起考试，我在篮球场等你。”
　　陆凛似笑非笑，“为什么是篮球场？你不是不会打吗？”
　　傅尧随口胡扯：“奖励你一个虐我的机会。”

　　陆凛乐了，“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傅尧：“我想要你就给吗？”
　　陆凛格外大方，“能力范围之内的都可以。”
　　傅尧漆黑的眸子静静盯了他一会儿，没说话。

　　……他想要什么呢？

　　从篮球场可以看到隔着铁栅栏的校外人流如潮，可以想象有多热闹，可这热闹与他无关。陆凛心底愈发空落，不太想现在就出去，他走进篮球场，拿出手机，给fltsyd回他高考前发给自己的鼓励信息：【考完了，谢谢】
　　fltsyd秒回：【在网上看到一些关于今年高考的题目，哥哥感觉还好吗？】

　　陆凛：【先不说了，有人约我考完试去篮球场】
　　fltsyd：【别去！肯定是要给你告白的】
　　陆凛眼皮微微一抽：【？】
　　fltsyd：【哥哥很喜欢打篮球吗？】
　　陆凛：【对】

　　fltsyd：【如果是我，我也会约哥哥在篮球场见的】
　　fltsyd：【因为我觉得你会迫不及待过来打球，就好像迫不及待过来见我。】
　　fltsyd：【然后我会说我喜欢你，所以……】
　　fltsyd：【哥哥，网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