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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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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愿意婚配。
贺嘉佑也没再强说,因为呦呦说了一句话,刚好卡在他的人生遗憾里。
没有娶到曲是欢。
如此的话挡在前头,贺嘉佑只得作罢。
奏折是批阅不下去了。
叫着殿外的王舟,上了一桌新鲜的吃食,二人真的形如‘父子’一般吃了一顿饭。
没有宫规的一顿餐食。
贺嘉佑给她亲自夹菜了,这是宫内出生至此都不可能有的规矩。
菜都是太监在一旁布菜,今日贺嘉佑没要太监在一旁伺候。
就是二人对坐,吃了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
其乐融融。
偶尔聊些闲话。
饭末,呦呦手上的湿巾擦着手,说。
“我想出宫,广陵我都没见过几次,我想出去玩。”
贺嘉佑直接喝到,拒绝。
“你是忘了上次的刺杀吗?”
呦呦放下湿巾,真是有些无奈。
她需要出宫,正大光明的出宫,无论是见贺拂明商谈,还是见段进谈曼,以后布置计划。
第一步都是先能出宫,不然剩下的都是枉谈。
以后她会经常的在广陵走动才能方便行事。
“我会小心的,这些经历都是必然的。陛下以前没遇到过?躲得过去否?还不如我出去引出来,连根拔了,那才叫安全。”
呦呦给贺嘉佑低了一杯茶,漱口用。
贺嘉佑看着她递的茶,都不太想接!
倏尔,贺嘉佑眼神淡漠,审视一样的看着她,缓缓伸出手,接了这一盏茶。
这是应了。
呦呦笑起来。
贺嘉佑哼了一声,眼神一睨,有些凶狠的颜色。
刺杀,背叛,诬陷,这些都是皇族里每一位人都要经历的过程。
永远与前进的路交织在一起,无法摆脱。
她说得对,躲不过去!与其躲不如面对面拼个死活。
这些都过不去,还谈什么其他?
倒是小看了。
贺嘉佑眼神闪动了一下,嗓音突然沉下来,“我叫暗卫护着你?”
呦呦轻微一怔,这个她没法拒绝。
她就算说不要,贺嘉佑也会派人跟着她,知道她的行踪……
呦呦看着贺嘉佑的眼睛,点头,嗓子一动。
“好。”
只要能出宫就可。
这些暗卫,她有法子……
吃完了,呦呦直接就走了,没敢多和贺嘉佑待在一起。
虽然他没有李邵仪那般锐利,摧锋陷坚。但好歹也是一位帝王,识人观心哪里能差多少,多待一刻便有一刻暴露的危险。
她再怎么装,时间一长,难免会有不注意的地方露出马脚。
死在这样的小细节里可是话不算的。
所以还是越少见面越好。
能出宫了,这无疑是个最大的好消息。
一回去就带着水含和向笙出宫游玩。
马车上,还偷摸问着向笙。
“陛下派有暗卫,你能知道方位吗?”
向笙细听着,不作声响。
好一会儿才说:“三人。我目前尚能听到三人,跟的十分近。”
三人?
她出来就带了他们,和三四个陛下派的人跟随的。
呦呦点头,不管那些。
“放开玩……”
水含是女子,能出来上街买些小玩意,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
向笙这是忧心忡忡的担忧呦呦遇到什么危险。
呦呦没和他们说,上街玩耍是为了让暗卫掉以轻心,时间一长,便会倦怠。
以后行事起来,他们好收拾。
就这样,自这日后,只要不去太学殿上学,她基本都会出宫游玩,大街小巷的乱逛,有时候坐车,有时候行走。
总是带陛下赐的三五个人。
逛了半月有余,可算是将广陵的地形摸清楚了。
街宽多少,巷横多少条,竖多少道。铺子都卖些什么,即使是同一家,又都有哪一些区别。
慢慢的,半个月的时间里,呦呦将它们记了个遍。
这原本就是该六年前该做的事情,迟了这么久!
终于,五七传了信笺,说段进大好。
谈曼单独关在隔壁,从哪日她离开,便没有让他们二人见过面。
要不要开始进行审问之类的。
呦呦听着向笙说,微微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哈着气说。
“可算是等到了这一日。那就……今晚吧。”
从椅子上一跃而下,舒展舒展筋骨。
但愿段进能实话实说!
夜里,庭院里有一人看着天,风吹过来,衣摆扬起,擦着小腿卷起来飘出去。
呦呦前几日夜里试着翻墙出去,有暗卫靠近她!向笙直接点明了。
所以,今日出去,还是有些难度的。
此时院子里有一身青衣,在风里立着,慢慢勾着笑。
此时都准备好了。
呦呦在屋子里看着院子外的人,笑得狡黠的不得了。
今日太学殿她故意与贺羡轻起了争执,引得贺羡轻骂她只文不识,是个废物。
呦呦硬着与贺羡轻相约赌书。
明日让夫子问他们书里的书句,看能否记得在哪一页,那一列,哪一行。
所以,今夜呦呦为了不丢脸,必定要苦背一夜。
谈曼的面皮也早就让人送进来,现在是万事俱备。
水含带着她的‘脸’,一直苦背即可。
话音她本就能模仿些,再加上今夜有些起风,声线不稳也孰属正常。
她则偷摸的从殿里一脚挖好的小路出去,蹑手蹑脚的走出两道宫墙距离即可。
再由向笙如往常一样带着她出宫。
去之前那间没有窗户的房间。
她去的时候,五七正在门外,笔直的竖在门口,像个雕像一样。
见着向笙才堪堪行礼,与呦呦依旧支一记点头问候,多的一个表情都没有。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推门而入。
里面坐着一个人,背对着门口,衣裳已经穿的整整齐齐,发髻也梳的干净利落。
他听见动静,人还没有转过身来,声音先至。
“杨大夫今日来的时间可不对。”
连同声音传来,他转过身子。
眼睛十分深沉老练,面相和那布告上画的是一模一样。
一派从容沉稳,是个人物。
只是他左手垂着,一直没有动过,呦呦知道,这腕子应该还是没有治好。
她笑了笑,显得不那么疏离。
还不等她说上一句话,段进直接跪下。
“臣段进,见过主子。”呦呦眼睛一眯,审视起来。
按说她是与这个段进只在天兴酒楼草草见过一面,说起来有一段时间没见。
之前都没正眼看过整个人……
而向笙是熟悉的。
伤呦呦那次就是这人传令,一起商订方案的。此时这么正视眼前这人心里总有些不痛快。
呦呦连忙手过去扶起。
可得是一副热络亲切的样子,不然怎么好进行下面的问话。
人随着呦呦的手起身,比呦呦高了一个头多,魁梧许多。
相比之下,呦呦真是显得秀气多了。
呦呦让他坐。
“你伤刚恢复,坐下休息休息。”
段进行了一个小礼,显得客气,顺便将主仆身份也拉开,格外恭敬。
他们二人都有点‘先礼后兵’的感觉。
各自落座之后,相对而视。
都是平视,却谁也不肯落下风。各有各的情绪谨慎参杂在里头。
段进也不想多余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主子此番是来要名单,接手臣手下的人?”
语气平和,不参杂任何情绪,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呦呦见他爽快,自己也利落。
“那段主事肯给?”
这话说的段进讪笑起来。
张口:“辰王殿下要,臣哪敢不给,更何况陛下还下了旨,让臣交权移职。”
这一副随意自然的样子,看着谨遵旨意,背后却是判主。
这手下的人有多少跟着他判了主也是不好说的,如此爽快,反倒显得有诈。
如果呦呦不知道他判主的话,段进这副样子倒像个忠臣,没有给年岁小的新主子下马威,傲气凛然,真真是难得。
不过判主这一事,还没有明确,也不能这么快的妄下定论。
他只是嫌疑过大而已。
呦呦畅快的一笑:“段主事如此好说话真是难得。不像谈曼,那人狡猾的紧,名单迟迟不肯给我。”
段进听到此处,眼神不自觉的一转,深了一分颜色。
说着,手一动。
五七格外懂事的端来了笔墨纸砚,让他写。
段进手拿着墨,磨起来。动作十分流畅,像是心甘情愿的给她名单,一丝的为难都不曾有。
听话的让呦呦觉得他没有反心,比谈曼还顺从。
这不就是手下人该有的特质吗?
哪里像谈曼,还顾着她手底下的人而忘了听命二字该怎么写。
相比起来,呦呦还是更喜欢这个‘听话的’。
段进听到谈曼的名字,有些不稳,只是简单的迅速抬了一下下颚,立马控制住,故而这个动作不是很明显。
可惜呦呦对这样的细节捉捕的比较好,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但是她却当做没有看见,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
他克制着,问:“谈曼她现在可还好?”
眼睛里毫无涟漪,语词里虽然带着写担忧,成分却不重。
装的很好。
只有些马脚,不深露。经得住细推。
呦呦心里感叹,此人真是厉害。
戏做的足,又能把握好分寸,掌握好力度。
呦呦配合着段进,语气突然斗转,脸上悲伤深重。
“她被施幼南抓了……”
声音里饱含着悲痛,与无奈,还有深深的自责。
段进深思一动,不漏行止,按耐住情绪,只是手上的动作停住。
不可思议的腔调问:“她怎么会被抓?谈曼她最擅易容,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
呦呦见,性子已经开始急了。
还是要诈一诈。
她捂住额头,手掌打下来的阴影挡住了她的眼睛,使段进想看些什么却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眼睛很难藏东西,现在他却无法捕捉。
眉头小皱了一下。
呦呦:“她的职权被卸,想去救你,救完后漏了行踪,被施幼南抓了。我晚到了一刻……”
其中憾意极重,自责的厉害。
段进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辰王,从进来到现在,话说的不多,眼睛里看的是一丝不落。
怕是有些不信任他。
段进觉得虽然辰王年岁不大,但是皇族人,能在异国关了六年,一朝出来能得到他国陛下赏识倚重,定是有些手段的。
只是现在看不出来这个辰王有多深。只知道不是个好相骗的人物。
段进当下跪地,用膝盖朝前走了两步,重重的磕在呦呦面前。
语带悲凉鼻音。
“求辰王救救她。”
言闭,又狠狠地磕了几个头。
待起身之时,额头已经红胀一片。看得出来是真用了力。
呦呦一怔。不免咋舌。
这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她看着都有些心动。
如果是谈曼在他的感情下再呆些数日,怕是心里都藏不住任何秘密了。
呦呦此刻不当他是疑似,直接判定他就是判主。
因为段进此人很会演戏,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大不了事后再道歉即可。
“本王救不了她。她那日救你,是用了影杀阁的人。现在施幼南府邸还会这样不堪一击吗?肯定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加强防固。现在定是铜墙铁壁。”
然后呦呦话音一转,有些愧疚之意。
接着说到:“其实那日,我也曾劝过她放弃你。因为施家太难进去,还有太子的兵力把守,有去无回。奈何谈曼孤注一掷,正巧本王也接到父皇命令,必须要救你,这才与谈曼商议救你……此事可一不可再,你懂的。”
末了呦呦又加了一句:“段主事,你可曾会怪本王的那个决定?”
这么长的话说下来,段进将自己想要的都听明白了。
重重的垂首丧下去,呦呦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了。
然后,段进轻微的一笑,像是什么计谋得逞一样。
随即抬起头。
“那她的人没给殿下?”
呦呦摇头,启唇,神色晃了晃。
“给了,只是我拒绝救你,给的我也不知道真假。段主事可否帮本王辩一辩真假?”
段进此时神色有些为难,“臣与她手上的人脉不同,需要将我们的名单合起来,共同一致的人才有用……我不是很确定。”
呦呦一笑,谈曼那件事的阴霾过了一般。
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伸出手,递给了段进。
段进看着她,咬咬牙,接了过去――
呦呦在他认认真真查看的时候,一抹笑划过。
名单自然是真名单,只不过上面有几个关键的人,她改了。
加上了五七手机下几位潜藏在乱市的人。
也加了几位贺拂明给的人,说是太子手下的人。因为埋藏的比较深,可能贺淳君都还不知道这几个人是太子手下。
这份名单要是被施幼南知道了,那这些人在不久后就会消失不见。
只要有一个人无故失踪,那基本上就知道段进是否真的投靠了施幼南。
定了他这个叛国之罪。
判主的话,还需要慢慢从他身上找寻线索。
不过这些只是设的一个局而已,段进究竟会怎么做她也不知道……
也可能只是她想多了。
段进看了一眼名单,立马双手捧上,呈递还给呦呦。
然后自己磨墨,将自己手上的那份名单书写了出来。
再回身捧给呦呦看。
两份名单在桌子上摊开,将几人重叠的名字用笔圈了起来。
一套动作丝毫顺畅。
呦呦看着他动,自己没动。
这两分名单画好了,呦呦收进自己的怀里。
不等她说话。
段进又跪下来,“其中两人手下有兵,求主子救谈曼。”
呦呦一手支着下颚,歪着头。看着地上的后脑勺。
说:“你真与谈曼有私情?你可知道你们二人各握一支暗卫,不能相碰?不然抓到后泄露的机密可多严重有想过吗?”
现在名单拿到了,呦呦已经放松了心态。
段进叩首,像是除了这一件事情,他再也为谈曼做不了其他的事一样。
谈曼当初亦然,冒着死都要救他。
这样看来他们的感情倒是有些真。
段进声音从地板传来,带了些凉意。
“该给殿下的都给了。殿下也说了,当时陛下教您救臣,那也一定会救她的……请主子,请主子不要迟疑。施幼南手上,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求主子了――”
遂而后面的话是咬碎牙一般的吐出来。
一番话话说的是情真意切,心疼巨裂一般,哭腔都已现。
呦呦听到这里,在想,隔壁的谈曼要是听到这心里也有些慰藉了。
“好――我尽量,我先联系这些人再说……”
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去。
段进十分识相的送离,没有继续求着救谈曼。
才走到门口,呦呦偏回了半幅身子。
问道:“施幼南为什么没杀你?”
这话突然带着凉气朝着段进翻滚过来,段进一噎。
马上回:“他要的东西我没给。他要谈曼――”
最后四个字,他是直起身子,看着呦呦说的,一点遮掩也没有。
呦呦点点头,没说什么。
走了。
然后来到了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就和段进那间房间完全不一样,这边又宽敞,还有一扇大窗,白日里必定明亮,还能看得到楼下的车水马龙,热闹的景象。
摆了花草在床头。
鹅黄的纱幔在房间里分开层次,看上去更像女子的闺房。
梳妆台上一应俱全。针线女红,书籍茶具都有。
相比之下,谈曼过的会更舒适一些。
这个房间最好的地方在于,墙上有一处薄弱的地方,她听得见隔壁段进的所有。
段进却听不见这边分毫。
所以,她将谈曼关在此处。又让她心有所想,所需。
呦呦一进来,桌子上正好沏了一杯新茶。
摆放在一处空的位置上,谈曼坐在这杯茶的对面。
脸上有些木然。
烛火下,显得有些忧郁,嘴角绷得十分紧。
她一言不发的用剩下的茶水冲茶宠,并不看她一眼。
呦呦一哂。
坐到茶前。
谈曼听到了他们全部的对话,就知道谈完了必定会过来。
她正巧也等着呦呦,想问问什么时候能放他们走。段进的身体听着那位大夫说的话,应该是好了许多了。
呦呦端起茶抿了一小口,哼笑了一声。
这茶入了口,清香缠绵在口里,入了心肺,一下子与段进谈话的深疑化开。
“我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不会再给我冲茶喝了……”
谈曼眼神一翻,不悦全部挂在脸上,一点也不遮掩。
语气硬邦邦,生硬的说:“主子听错了。”
呦呦‘扑哧’就笑出了声。
见谈曼怒火上来,呦呦收住。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现在不行。你和他一个人都不能走。”
谈曼语气又冷了一些,压着愠怒。
“那你为何要跟他说我被施幼南给抓走了?”
从头到尾还没有一句实话!全是胡言乱语的诈他!真是狡猾的不得了。
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人?
呦呦一杯茶已经饮尽,将杯子又推给了谈曼。谈曼虽然生气,但手上的壶还是很稳,好好的给她斟上了一杯。
呦呦漫不经心的说:“你不是怕他叛主吗?你不是怕他叛国吗?我在帮你试他还不好?如果最终我们的想法都是错的,他是清白的,本王一定给你们求一道赐婚的旨意。如何?”
谈曼不说话了。
主子诈段进没错,因为他是真的可疑。而且,主子对她也都没有完全放下戒备。
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小小年纪,在他国做质子,可不是得这样。
她能理解。
她做一个暗探都知道个中辛苦,更何况她还是在宫中行走,陛下的眼皮下。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谈曼缓缓的深吸幔吐。
“如果段进不是,你可以跟他道歉吗?”
到现在,谈曼还在给他护着身为男人的尊严。
呦呦有些诧异。
一杯清茶又推到了她的眼前。
呦呦喝了一小口,“可以。这有何难?不过前提是,他不是叛主!”
谈曼眼神中有一丝挣扎。呦呦看见了,谈曼也在怀疑他,而且从救他之前到现在,一直在怀疑。
明明知道他叛主,却还是要救他。
这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
谈曼又问:“你可以将他写的名单给我看看吗?”
她的话才问完,呦呦立马反问上前顶回去。
“你能看得出真假吗?”
谈曼沉默片刻。
“不能。我与他掌管的并不一样,所以我不知道他的人手。我们两份名单之中共存的人物是暗探,但私底下手上还各管了一支自己的脉络。这是两部分的人。”
呦呦听到这里。
这不早说。
笑了笑。
“我刚知道这件事情。”
然后眼神淬了毒一样看着谈曼,笑得极其诡异。
谈曼心下就知道不好。
段进没有主动的将自己这一支人脉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