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鸢尾》水初影

26、花海（2）

　　没有告诉埃尔默，秋茉心自行去了总部的地下室。

　　被关起来的毕竟是米凯拉的哥哥，她想去见见鲁杰罗，和他聊聊关于米凯拉的事情。

　　因为她得到了埃尔默的特许，在总部的任意一处都可以随意走动，除了机密房。所以，秋茉心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进了去。

　　走到牢狱前，秋茉心看到一位绅士的男子蹲坐在地上，岁数比埃尔默看起来要大很多。

　　如果她的印象没有错，他就是参谋者C鲁杰罗。

　　“你就是米凯拉的哥哥吧。”确定了周围没有其他人，秋茉心微笑地开口道。

　　这一句话语让鲁杰罗猛然一惊，立马从角落里站起，警惕地看了看面前这名明丽的女子，目光渐渐平息柔和起来：“你就是秋茉心小姐吧？不知来此所为何事？”

　　忽然又将思绪拉回到了秋茉心方才说的那句话，鲁杰罗蹙了蹙眉，又问道：“是A告诉你的？”

　　“是米凯拉，”秋茉心回应着，轻声说道，“一个月前，我在Aeon总部的门口碰见了米凯拉，她告诉我了你们之间的事情。”

　　听闻米凯拉的名字，鲁杰罗的眼睛瞬间一亮，认真地听着秋茉心，并关切地问道：“她和你还说了什么？”

　　“她不想就这么走了，她想再见你几面，”秋茉心微微一笑，“我觉得在她的心里，你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让她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希望。”

　　“她真的这么说的？”难以置信地听着，鲁杰罗又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呢……”

　　她明明无法原谅母亲和自己，无法原谅母亲曾经抛弃她的事实，她明明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一副充满仇恨的，像是永远都不会承认的样子。

　　“我想不管你们曾经发生过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亲情这样血浓于水的联系你们是永远斩不断的。”秋茉心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伤。

　　每每与他人讲到关于亲情的话题，她总是会想到自己已死去的父母。

　　鲁杰罗知道是埃尔默当年杀害了她的父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秋茉心说道：“我原本不想干涉你与A之间的事，但是我真的从来没看过这样痴情的A，我相信他一定为了你破了一次又一次例。当年A杀害了你的父母，有他的无奈。我辅佐了决策者这么多年，我明白。”

　　秋茉心的目光渐渐暗沉下来，微弱的光芒从牢狱微小的窗户里透进来，落在她颤动的睫毛上，由于光线太暗，旁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有时间去西郊边靠近教堂的丛林里看看吧，我相信你会有所触动。”略有所思地看着秋茉心，鲁杰罗安静地言语着。他希望她能够看到埃尔默为她创下的那一片花海，那片只属于她的鸢尾花海，“看得出来，你在A心中的位置很重要。”

　　他之前一直没有与埃尔默深交，总是听说他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可是当埃尔默上任决策者A之后他才了解，原来在血腥的外衣下，竟是一颗通人情的心。

　　虽然不清楚鲁杰罗说的究竟是什么，但秋茉心能感觉地出一直以来埃尔默对自己的爱慕之情。

　　可是当有他人这般告诉自己时，她的心还是颤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就是连当初自己喜欢肖恩的时候都没有的，为何如今面对埃尔默时，心跳会骤然加速，会感到一种无法言语的感动。

　　或许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埃尔默吧。

　　可是她怎么可以，埃尔默明明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父母的在天之灵永远不会宽恕她的。

　　她如果选择了他，将会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与后悔之中。她不希望变成那个样子。

　　况且，她这次来Aeon的目的，只是为了帮助肖恩和乔伊，与他们携手扳倒Aeon。

　　她怎么能够出尔反尔，怎么能够，动了自己的感情。

　　离开了地下室，秋茉心的脑海里还是一直萦绕着鲁杰罗所说的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彻彻底底地脱离了轨道，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这一个月以来，埃尔默经常远远地伫立在房间的门口，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却从没有走进与她说过一句话。

　　她感觉得到他在害怕，他害怕他一上前，她就会躲得远远的，所以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的生活。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太过自私了吧。

　　怔怔地走回房间，秋茉心推开门，看见了桌上摆放着饭菜，还有一些小甜点。

　　那些菜和甜点都是她曾经在莫拉蒂别墅最喜欢吃的东西，自从离开了别墅，她一直怀念它们，而这些甜点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惊讶地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秋茉心瞧见了一旁放着的小纸条，上面写着十分清秀的字迹：趁热着吃，好好照顾自己。

　　后面还画了一个别扭的笑脸，让秋茉心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埃尔默还有这样的幽默感。

　　千万丝的顾虑就在这一日之间被击碎，不知怎么地，秋茉心此刻很想见埃尔默，很想见他，很想去看看自己这么久没有去认真看过的埃尔默。

　　今日与埃尔默谈论关于鲁杰罗的事情，好像是自从自己回来之后第一次与他正面对视吧。

　　明明都和他说好了自己已经放下了仇恨，明明已经说好了自己想回到他的身边，可是她也不清楚为何自己一直在逃避着他。

　　就算这是在演戏，那演的也真是太假了。

　　欣喜地吃完了桌上摆放的所有食物，秋茉心十分满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也是她这么久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餐了。

　　秋茉心眼睛又瞥到了一旁画着笑脸的纸条，起身轻松地向埃尔默的房间走去。

　　她这次回来之后，埃尔默似乎不敢接近她，所以把她的房间安排在了走廊的另一端，他们之间整整相隔了一条走廊。

　　所以即使想见面，也要走一条走廊的路程。

　　来到房间的门口，秋茉心正准备敲门，门口的一名黑衣男子摇了摇头，说出了让她有些沮丧的话：“A出去了。”

　　本想开口问去哪儿，却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子家，到时候触及了什么总部机密，她也不怎么好交代，于是收住了口。

　　正想问埃尔默已经出门多久了，却望见走廊不远处一个醉醺醺的人影左摇右晃地走过来。

　　走近了秋茉心才看清楚，来的人正是埃尔默。

　　一看便知道埃尔默喝了很多酒，身边居然也没有人去搀扶。

　　秋茉心连忙走上前去接过埃尔默手中的外套，颤颤巍巍地将他扶进房间。

　　“别碰我，”埃尔默将秋茉心的手甩开，独自一人摇晃地走向沙发，“我杀了太多的人，我太肮脏了。”

　　语毕，埃尔默倒在了沙发上。

　　见埃尔默没有再动弹，秋茉心明白他已经睡着了。

　　虽然方才耍了一点酒疯，但是现在沉睡了的埃尔默就像一只温顺的羊，褪去了往日里凛冽的神色和轻蔑的气焰，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睡颜。

　　看着埃尔默的刘海因为凌乱而有些戳到了眼睛，秋茉心忍不住伸手想去理一理，手却在半空中滞住了。

　　她到底在做什么，她怎么可以耽误了肖恩和乔伊交给她的任务。

　　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茶桌上放着的一封信，信封上写着A亲启，秋茉心将信封拿起，确定了埃尔默还没有打开过它。

　　秋茉心有所顾虑地再次望了望熟睡了的埃尔默，冷静谨慎地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工整的几个字：人员已被训练得十分有把握，可随时突击。

　　他们果然在暗中进行着什么，秋茉心小心翼翼地将信放回进信封里，用胶水将它的封口又粘了回去。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Aeon一定在暗中训练着一些资质好的手下，就为的能有一天，突击或者偷袭Empire，让Empire彻彻底底地消失在黑势力领域。

　　秋茉心扬了扬嘴角，这下可好，她有消息可以向肖恩汇报了。

　　正准备离开，秋茉心就听见沙发上的埃尔默迷迷糊糊地说着：“冷……好冷……”

　　想了想方才吃过的甜点，实在没有办法就这样离开，秋茉心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折回到埃尔默身边，拿起沙发旁的毛毯，轻轻帮他盖上。

　　原本有些微微颤抖的埃尔默终于安稳舒适地放松了自己，露出了微微惬意的笑颜。

　　从来没有见过埃尔默这样纯净温和的一面，秋茉心终于狠下心决定离开时，听到埃尔默含糊不清地喊着：“不要离开……”

　　算了，就顺从了自己的心意，留下来照顾他吧。

　　秋茉心安静地坐了下来，看到埃尔默微蹙的眉，竟有些心疼起来，原来他也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她曾经恨透了他，觉得他这样的杀手不足以让世人去原谅，不足以让任何人去珍惜。

　　可是当她面对这般像孩子一样的他时，有些迟疑自己的想法会不会太过残忍了。

　　他也是人，他的心也会崩溃的。

　　不忍心看着埃尔默因为她的缘故而彻底的崩溃，秋茉心的内心迟疑了。

　　她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女孩，明明许下了承诺，却总是去擅自改变自己的行动。

　　可是这一次她却再想任性一回，给肖恩和乔伊传一个假消息，应该对双方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看着窗外已经扑翅盘旋了好几天的鸟雀，秋茉心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笔认真地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字，说明了Aeon最近没有任何行动，一切都十分平静。

　　放下笔，秋茉心将纸条认真地卷起来，走到窗台边轻轻敲了敲窗户，那只鸟雀便飞了下来，停在窗台上。

　　这是Empire训练过的鸟雀，应该就是为了能够及时地知道Aeon的情况才将它放出。

　　秋茉心小心翼翼地将纸条系在了鸟雀的一只脚上，既而放飞了它。

　　这是她为他做的第一件事，为了报答他这几日或是这些年来对她的好，不然她不会安心。

　　安静地走回到埃尔默身边，秋茉心也渐渐睡去。

　　清晨来临，当埃尔默的眼睛随着阳光的照射而缓缓睁开时，他立马就发现了蹲坐在地上熟睡的秋茉心。

　　使劲地晃了晃脑袋，他怎么也记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该死，真不该和那帮参议人员去聚餐喝酒的，自己喝醉了不说，竟然还牵累了秋茉心。

　　看得出来，昨晚是她照顾的自己。

　　都说酒后吐真言，他有些尴尬与害怕，不知自己在昨晚会不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她笑话了。

　　越想越觉得可气，他气自己怎么能够让她看到自己喝得烂醉如泥的样子。

　　轻声地起身，埃尔默将身上的毛毯轻轻盖到秋茉心的身上，却不料将她弄醒了。

　　揉了揉迷糊的睡眼，又看了看自己，秋茉心立即觉得自己在这里特别不合适，想快点逃离这尴尬的气氛，起身准备离开：“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回去了。”

　　“昨晚……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埃尔默咳了咳，还是问出口。

　　秋茉心有些疑惑地转身，思索了一番后说道：“我本来是想来谢谢你昨晚给我带来的甜点，可是就看到了喝醉的你。本来想走的，可是，是你叫我不要离开的……”

　　说后一句话时，秋茉心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得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果然啊，自己果然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埃尔默有些头疼地看了看秋茉心，既而轻声咳道：“昨晚我和你说的所有，你都把它忘了吧，当我没说过。”

　　微笑地点了点头，秋茉心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又想到了自己来的目的，又微笑地转身：“谢谢你送来的点心，我很喜欢。可是你怎么知道……”

　　“我去莫拉蒂别墅解雇那些佣人的时候问的，你喜欢就好，”埃尔默笑了笑，又接话道，“以后我可以叫人继续给你做。”

　　现在才有些发觉埃尔默为她做了好多事，她和乔伊搬出别墅后，莫拉蒂别墅都是埃尔默打点的吧。

　　秋茉心的睫毛在阳光下颤动，她之前察觉到的真的太少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