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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九十三章 盛朝露 ...

  •   回了院子,宁如初收拾行李:还是趁早离开这里妥当,若一个人始终让人琢磨不透也是件可怕的事。

      此时林愿回了院子。

      宁如初远远看见了他,见他挂着笑,心道:看来是审清案子了。

      可直到林愿走近才发现,他脸上挂着的寒碜之物怎么瞧都不像是笑。

      “林兄,案子……”

      宁如初未说下去,只听林愿在哈哈大笑,越笑越大声,也越放肆狂虐,只是这笑得太过怪异,而从眼中流出了两行晶莹之物……
      “林兄”,宁如初抚住林愿的肩,“你怎么了?”

      泪水愈流愈急,林愿瘫坐在地上,笑声也渐渐变成了悲痛万分的哭声。
      宁如初焦急:“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盛朝露的背上看见了……”林愿又笑了,一边大笑一边道:“看见了……胎记……呈梅花状……和弟弟的一模一样!哈哈哈……”他笑得太猛烈,又留下了一串串泪水,笑声也转变成了悲怆的哭泣。

      宁如初心如刀绞。
      怎会如此?天意为何这般弄人?命运的喉咙被扼住了要人如何存活?人一旦被刀,就会死!

      林愿哭着笑着:“宁兄,你说好不好笑啊!哈哈哈……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他却要死了!哈哈哈哈……”

      就算平日再开朗之人,这样的打击也足以将他逼疯。

      “林兄”,宁如初只觉心绞痛,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半天才想到:“林兄,你听我说,我们去求上官诀赦免他,把他赦了,你们就能在一起了,是不是?”

      “林兄?林兄?”

      可任凭他怎样叫唤,林愿都一直在流着眼泪狂笑着,半久才收了笑声:“赦?上官诀对我处处嘲讽,一早就等着看我笑话,他若知道盛朝露是我弟弟,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他杀之而后快吧,更何况……哈哈哈……”

      这混合着哭腔的笑声让宁如初十分难受。
      “不会的”,他只能尽力劝慰:“所幸发现的还不算太晚,还有机会的,林兄,还有机会的。”

      林愿哭到昏厥,宁如初守了大半夜,他才醒来。
      他猛得坐起,像刚痉挛了一般,身体在抽搐着,声音也在颤抖:“几时了?我睡了几日?”

      宁如初回答得急速:“没事,林兄,今夜还未过,你才睡了两个时辰。”
      林愿的身子才平静了些,他向后靠去,又在不知不觉中流下泪来。

      许久,哭哑了的嗓子才用鼻音吐出几字:“我想与他相认……”

      林愿坐起身来,喊大了声:“我想与他相认,我想与他相认,宁兄,我好想与他相认!”
      “来得及”,宁如初轻轻抚拍着他,“都还来得及的!”

      ***

      子夜时分,二人来到了南樾最大的牢狱,这里关押的都是待斩的死囚,有些犯人熬不住折磨,已吊死在了牢房里,在这个时间点见到还睁着眼的吊尸,宁如初起了一身疙瘩。

      牢房深处,砌得严严实实,却越发寒冷。
      路过一间,二人停下,里头关押的便是怀政府买来的次子。

      盛朝露蜷缩在角落里,囚服已被鲜血完全浸染,呈暗红色,散着腥臭味被别处的腐尸味遮盖了一部分,远远地闻着还不太浓郁,但走近就立即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林愿扑到地上,将蜷缩着的人抱在怀里,“朝露,朝露”,他轻轻唤着,喂了些水,“朝露,快醒醒,我有话要对你说。”

      靠在他怀里的人缓缓睁眼,看清了是谁后,骤缩瞳孔,手脚不停地挣扎划动着,喉咙间发出沉闷的痛哼声,哭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相信你,我都相信你!”林愿稳定着哽咽的语气,尽量使怀中人平静放松。
      感受到怀中人已缓平,他才鼓足了勇气,一字一句道得清晰:“朝露,哥来看你了!哥找你找得好辛苦!”在这种情况下相认,挂着笑脸也还流着泪。

      “哥?”盛朝露也挂起了笑容,带着又干枯了的嘴唇扯上了几道裂口,“哥,等着我,朝露很快就来见你了!”

      这声“哥”唤的是盛炙,盛家待他极不好,但此时想到了他心中仅有的兄长,竟真挚地笑了。

      “朝露,你看着我”,林愿轻抚着怀中人的脸颊,笑着说:“我是你亲哥,我叫林愿,小时候,你才一岁半时,我给你喂过羊乳,抱你玩过摇鼓,那时我也才七八岁,有一次你饿极了,我就给你含着我的手指,你……”他终于忍不住又流下泪来,颤抖着音:“你还记得吗?”

      怀中人懵懂地听着,不知有未听明白,只又挣扎了几下,应是伤口又犯疼了。

      林愿如何也止不住急急流下的泪水,含笑道:“你今年虚岁十五,你本命唤作林玉奴,因你背上的胎记酷似梅花,爹常说“月地雪阶漫一樽,玉奴终不负东昏”,
      一次雪夜里,你发了高烧,爹娘连夜抱着你奔去了数里外的医馆,我跑得慢,赶上你们时见到了一树梅花,本想摘几朵等你病好后送给你,但那时个子太矮够不着,是爹帮我摘下,他把我们的手握在一起,说我们是最亲的兄弟,时刻都要记住兄弟情深、血浓于水……”

      他看了眼怀中人已不挣扎了,在认真地听着,又继续道:“可谁曾想,第二年本是大丰收之年,却赶上了歉岁,你噎不下米粥,饿得只剩皮包着骨头,爹娘怕养不活你,无奈下含泪卖了你。
      玉奴,这么多年来,哥从未放弃要将你寻回,弟弟,哥好想你!”他紧紧抱着盛朝露,珍惜着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的回报。

      盛朝露并不乱动,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原来我真的是买来的。”

      林愿勉强听清,但听得明白这声音饱含痛楚无力,心急,要抱他走。

      宁如初阻挡下,他知林愿此时正糊涂着,心志已乱,道:“林兄,你冷静些,一旦出了牢房,这劫狱的罪名可就定了。”

      林愿轻轻放下盛朝露,双膝着地,向宁如初跪下,“宁兄,求求你,救救我弟弟,求求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宁如初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将他拉起,可这几拜已经收下了,他该如何救盛朝露呢?
      “林兄,我……”他忽然又收回了婉拒的话,道:“我去求宁王,你等着我。”

      心愿拦下他,道:“求他可比登天还难,兄弟只求你帮忙照顾好玉奴。”他又看了盛朝露几眼,才噙着泪离开了牢房。

      宁如初找来了医师,让人给盛朝露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喂了几口药,可全吐出。
      医师摇头:“药喂不进去,怕连今夜都熬不过了。”

      送走医师后,宁如初立即运行法力,一股真气缓缓输入盛朝露体内。
      输了几个时辰,直到林愿回来,他才松了手,问:“如何?”

      林愿垂丧着脸,惨白的面容疲累至极,自嘲:“我连上官诀的面都没见着,我真没用!”他搂过盛朝露,又落下了泪。

      盛朝露已大有好转,喃喃唤着:“哥、哥……”

      在刚浑浑噩噩的昏睡中,掺着回忆的梦让他忆起了些零零碎碎的往事,那时候虽年幼,却是他最幸福的时候,而后便再未尝过这幸福的滋味,只是时时闯进他的梦里,抚慰着孤独无助时所受的伤痛。

      这声“哥”唤的是林愿。
      像听见了不染凡尘的仙乐,如在山穷水尽后忽见柳暗花明的盎然春意,这几声轻唤已完全抚平了林愿的焦急不安、懊悔和自责,他知这次是在唤他,泪流满面地漾起了笑容:“哥在这儿、哥在这儿!”

      “哥、哥!”盛朝露伸手轻轻抚在林愿的脸颊,在临死前竟还能见到哥哥,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他除了万分满足便是庆幸自己能含笑九泉了。

      “玉奴,你想起来了?太好了!”林愿抹着泪,“哥好开心,有你这句,哥死而无憾!”

      盛朝露挂着笑:“不,哥不死,哥要好好活着!我还没尝够甜甜的蜜枣,哥替我去尝,我还未看够这个世界,哥帮我去看,好不好?我们拉勾勾。”

      林愿泪流满面地与他拉勾勾。
      卯时至,宫殿放了行,林愿和宁如初终于见到了上官诀。

      二人跪在殿门口,上官诀吓了一跳:“这一大早的就急着来见我,这么想我?”

      二人皆不知如何开口,见林愿红肿着眼,上官诀不知发生了何事,道:“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

      宁如初跪伏在地:“请殿下放盛朝露一条生路!”
      上官诀将二人扶起,才问:“为何?”

      林愿又跪下伏首,哭道:“小人昔日不该顶撞殿下,小人有罪,愿任凭殿下处置,但求殿下放我弟弟一条生路,他受了太多的苦,求殿下恩准,换我替他伏罪!”

      “林兄……”这般以命换命,如何让人不难受?

      上官诀这才知晓原来盛朝露竟是林愿的弟弟,好奇问:“盛朝露不是盛清河的次子么,怎会是你弟弟?”

      宁如初与他道清,上官诀才又想起盛家次子确实是怀政王盛清河买来的,盛清河死了夫人,只留下了独子,盛家子嗣代代单传,轮到他这一代,他偏不信这个邪,就娶了多房夫人,仍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便拿钱在外头买了一个,可买回家不曾好好对待,只为图个孝子的好名声,阻断盛家单传的蜚语。

      上官诀叹道:“真是孽缘,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才来找我赦他,晚了。”
      林愿跪在地上,心一沉:“什么意思?”

      “卯时一刻”,上官诀转过身,低首:“已经斩了。”

      斩人不是在午时三刻吗,为何会在卯时一刻?林愿瘫坐下去,只觉呼吸愈来愈急促,就要窒息而亡。

      已经斩了?已经斩了!已经……

      “报!”这时突然来了一人,惊慌禀告:“殿下,出事了,法场,法场被劫了!”
      林愿站起身,三人齐声问道:“劫的谁?”

      来报者被这众人同问吓得不浅,哆哆嗦嗦回:“怀、怀政府,盛朝露。”
      林愿刚如被毒蚁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心灵恢复了一半。

      小兵哆嗦得厉害:“殿下恕罪,斩监侯已经派大批人马去追捕了,不出半日一定会将……”
      上官诀比了手势,道:“不用追了,切勿伤人。”
      “啊?”小兵惊道。

      “不过,这劫法场的会是谁呢?难道是盛清河的旧部?”上官诀细想,又道:“不对,国君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与怀政府有关联者都已被问斩,不是怀政府的人,那会是谁呢?”

      宁如初立即想到一人:会是阿誉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盛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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