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结婚 ...
-
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
林宛如坐在桌前，打量着镜中如今的自己，没有金簪玉坠，没有喜庆吉服，甚至连开脸妆面之人都没有，可今日的她，却是真真切切要出嫁了。
林宛如有些恍惚，莫名想起了三姐姐出嫁的那一天，她亦是这般坐在镜前，金钗满头，妆容华贵，鲜艳的嫁衣却解不开她眉间的愁。
那时候，她站在身后，含笑祝福，却好似从三姐姐身上看到了今后的自己，心中全是苦涩。
三姐姐盖上盖头的那一刻，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似乎在说，轮到你了，下一个……
……
房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林宛如的回忆，周母又端着面碗走了进来，腾一只手关上了门，也将将关住了外面的嘈杂。
“宛如，吃面了。”周母努力喜庆的说道。
“嗯。”林宛如嗯了一声，接过面碗，小口的吃了起来。
周母看了看女儿，又皱着眉头看了看外面，来回几次，最终一咬牙，“宛如，你先吃着，娘出去看看。”
林宛如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察觉一般继续吃着面条。
周母出去后，不知说了什么，外面安静了下来。
“是你二哥，三哥他们过来送你出嫁了。”周母笑着解释道，“你三个嫂子她们向来合不来，真是不像话，你出嫁的日子也这样吵吵闹闹的。”
林宛如放下面碗，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兄嫂们为何吵闹，她心中大致是有数的，与其说是来送妹妹出嫁，不如说是把妹妹嫁出去之后，来分那份彩礼的。
*
这一场婚礼颇为简陋，至少在林宛如看来是这般的。
没有喜乐，不拜天地，甚至连嫁妆都只有一双贴着喜字的箱子，里面放着棉被衣物。
本应还有一些的，都是林父周母为宛如置办的，但从周母一次次的絮叨抱怨中知道，这两年，大嫂零零碎碎以各种正好当用为由，一样一样的拿去用了。
唯一剩下的两个嫁妆箱子，还是因为有锁，大嫂奈何不得，这才留了下来。
林婉如少了嫁妆有些心慌，但到底是占了人家至亲的身子的外来者，没得跟人正经亲人争论的理。只能默默的认了。
嫁妆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哪怕是庶女，府中也是从五岁开始就为她准备嫁妆的。就连姨娘，也是自小告诉她，嫁妆是一个女人出嫁之后的脸面和底气，一定要牢牢的抓住。
如今，只有这么少的嫁妆，她到了婆家还有脸面吗？
林宛如心中又慌乱，又含新嫁娘的羞意忐忑，却依然记得谨言慎行，颔首低眉的站在唐卫国的一旁，不敢多说一句，亦不敢多行一步，紧紧的跟着他。
如今的婚礼是不一样，见完公婆，又和亲朋吃过酒席，就要去镇上领一张名为结婚证的婚书，这才算真真正正的结为夫妻。
“正好现在在街上，有什么要买的吗？”唐卫国看着怯弱的新婚妻子，心中叹气，嘴上却是尽量温柔的问道。
林宛如双手捧着折叠的婚书，压在胸口，双霞飞红的望了他一眼，低头抿笑的微微摇头。
唐卫国下意识的皱眉，转眼又松了开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回了村子，林宛如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惹了新婚夫君的不喜，几次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过去的十几年中，她唯一常见的男子只有兄长，自他上学堂后，也不怎么见了。如今，她却不知该如何与新婚夫君交谈。
还未等林宛如挣扎出来，到了家里，婆婆便把她拉到一边，细细的说了夫君与继子的生活习惯与喜好。
林宛如一一记在心上，时不时又往窗外望去，夫君坐在院子里，手里正在细细的打磨着一根拐杖。
想着公公的伤腿，林宛如琢磨着要不要为公婆做一双棉鞋，尽尽孝心。
但转念一想，明日一早就要走，怕是来不及了。
林宛如默默的把这事记在心上。
吃过晚饭，林宛如被婆婆赶进了房间，坐在床沿上，林宛如揪着帕子，满脸通红的低着头。
门外，孙母像赶猪崽子一样的把唐卫国往房间里面赶，“知道了，知道了，等你爸的腿可以下地了，我再把拐杖给他……哎呦，行行行，我平时注意着呢！快进去！宛如都等急了！！”
说完这一句话，孙母就把儿子往里推，唐卫国顺着孙母的力道进来房间，不敢用力，怕孙母反摔着了自己。
儿子进来房间，孙母转身就关上了门。
听到孙母最后一句话的林宛如脸砰的一下就爆红，她眼含水光，羞涩的望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死死的揉捏帕子，恨不得能拿帕子捂紧脸，双手却仿若铁铸一般，动弹不得。
唐卫国眉头微皱，在心里叹了口气。
“先洗脚吧。”唐卫国低声说道，弯腰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木盆，倒出暖水壶里的水，试了一下，温度正正好，就放在了林宛如的面前，“你先洗。”
林宛如正想站起来伺候夫君洗脚，却被这一句话定在了原位，她不敢多说，怕这世间的夫妻都是这样，她若反过来伺候，惹人怀疑了怎办？
她听话的褪下鞋袜，白皙秀气的小脚羞涩的曲了曲，微微的拎着裤腿，把脚放入水中。慢慢的，白皙的脚背上乏出了一抹粉嫩……
“咳……”唐卫国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林宛如如受惊一般的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唐卫国神情严肃地递过了一块毛巾。
她接过毛巾，又看了一眼，薄薄的嘴角抿了抿，低垂着头，擦干净了双脚，往床里面挪了过去，乖巧的侧坐在床上。
“饿了吗？”唐卫国坐到了床沿，就着水洗脚，又问道。
他注意到了她晚上没有吃几口饭菜，中午也就将就了两口。
林宛如老实的摇头，她前世所在的固北虽不似江南那边那般以身形消瘦，弱柳扶风为美，却也是注意体态的，特别是大家闺阁中的小姐，因而她自小饭量就小，今日一日三餐都吃了，自然是不饿的。
唐卫国确认她没有说谎，便端着洗脚盆出去倒水了。
林宛如半垂着眼眸，微微咬着唇，遮不住脸上的羞意紧张。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竟然由夫君来为她倒洗脚水。这与她平日里所学的《女则》《女诫》大相径庭，让她心生惶恐，却又……欢喜！
因为这份抑制不住的欢喜，林宛如忍着羞涩，主动牵过了夫君的手，又侧过头，只留他一个羞中含笑的侧脸和红透了的耳垂。
唐卫国沉默了一会，凑了过去。
……
……
……
第二日，林宛如在按压中醒来，一睁眼却发现夫君在为她按腰。
“夫夫夫……那个，不用，不用……”林宛如扯过被子想往里滚，却被腰间的酸痛让她僵在了原地。
唐卫国：“……”
唐卫国低头，毫不费力的把她按压回了原地，“你、你先别动，我帮你按按，我们等会就要走了，还要坐两天多的火车，不揉弄开了，火车上会难受的。”
按完之后，唐卫国不让她起来，让她再休息会。看她乖乖的缩在被子里面，才满意的走了出去关上门。
一出门，他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煞气十足的看向了院子里蹲着吃面的两个弟弟，“卫民，卫家，吃完后，我们去后山练练。”
前天说好了下午就回来，结果昨天早上太阳出来了才到家，他碍着婚礼，没空收拾他们，现在有时间，正好能揍上一顿，让他们明白，他们不是吃空气长大的。
“大哥……我都大了，儿女都有了……”唐卫家憋出了一句。
“所以去后山。”
“大哥……”
“或者你们选院子里。”唐卫国扩了扩肩，沉沉的看着他们吃面。
在后山狠狠的把两个弟弟教训了一通，脸上看不出什么，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却几乎没有几处好的。没伤着他们的筋骨，却能让他们着实疼上半个月。
让他们明白父亲的痛苦。
下山之前，唐卫国目光冰冷地看着两个弟弟，直到他们不自在的偏转了头，才平静的带头走下山。
厨房。
孙母正在包饺子，林宛如站在一旁听她叮嘱。
儿子走后，孙母特意叫醒大儿媳妇，也不是特意磋磨她，也不叫她做事，就是儿子马上要走了，她有太多事放心不下，只能拉着儿媳妇叮嘱再叮嘱。
孙母看着宛如乖乖的听她絮叨，没有一丝埋怨，也没有装作有事的样子离开，又放心了一些。
她如今的要求真的不高，就求这新儿媳妇能对儿子好，能对孙子孙女们好，就万事不求了。
“妈，今天吃饺子呀？我来帮你一起包！”姗姗来迟的陈晓秀眼睛一亮，高兴的说道。
“不用，饭菜我已经做好了，饺子也包好了，蒸上就可以吃了，你去把家奇他们叫回来就可以了！”
陈晓秀看着蒸笼上零零散散的饺子，讪笑道：“妈，这是不是包的有点少了？”
“少什么？上车饺子下车面，这都是给卫国和宛如吃的，没你们什么事！”孙母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又怨她们把儿子拐偏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们留：“怎么着，这么馋？上午才吃完面，中午又想吃饺子，家里条件很好是吧？你和卫民赚大钱了是吧？”
陈晓秀：“没，就是想着家奇他们还小，就怕他们闹……”
“他们要闹，你们这做爹妈的就去给他们挣啊！”孙母这次是铁了心不给他们面子。
陈晓秀心中不满，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讪笑着走了：“妈，那我先去喊他们了。”
孙母叹了口气，转头对林宛如说道：“你先去收拾东西吧，吃完饭就要走了。”
林宛如不会反对婆母，乖乖的进来房间，院外，唐卫国带着两个弟弟各背着一捆柴火进了院子。
到了吃饭的点，果然只有她和夫君有饺子。林宛如小心翼翼的看了夫君一眼，碗里白生生的饺子堆了一碗，其他人碗里却是红薯粗粮饭，她吃过几日，又粗又烧心。
唐卫国沉默的拉过饺子碗，给孙母划过去五六个，又给时不时悄悄瞄上一眼的侄子侄女们一人分了两个，在林宛如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往她碗里拨拉了几个。
林宛如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唐卫国夹了一些咸菜端起碗，往唐父房间走去。
“老大，不用给你爸送，我已经给他送过去了。”孙母赶紧阻止，本来是专门做给儿子吃的，转眼之间就送出去了大半，剩下的都不够他吃个半饱，再给老头子送点，就只能尝个味了。
唐卫国脚步不停：“我知道了。”
夫君走了，林宛如只好认命吃饺子。曾经在府中时，有各式各样的规矩束缚着她们，吃穿上却从未缺过的。从前也不是很爱吃肉，却不想不过几天没沾荤腥，如今却馋了。
但是再馋，却也是吃不下这么多的，本来就吃不完，又添了几个。
林宛如到底没好意思分给他人，只能努力的自己吃着，等到夫君走了出来，还剩下一半，却着实吃不了了。
唐卫国看着还在艰难埋头苦吃的小妻子，默默的叹了口气，拿过她手里的碗，几口就全部吃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