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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生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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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嫣吓得花容失色。
谢颖只默默地用刀抵着她脖子,眼睛里却满是杀意。
“表哥……那里如此危险,你何必逼我们去送死……”她哆哆嗦嗦,还不忘挑拨。
黄全骂骂咧咧,“你叽叽歪歪什么东西,没用就滚,自己下山。老子乐意去。”
见自己挑拨失败,其余人竟然也想去那诡异的长屋,谢嫣只得道:
“我依稀记得路,我试试。”
谢颖收回刀,点头微笑,“你最好记得。”
谢颖示意阿诚重新把她嘴堵上,“看到岔路,你就跑上前指指。带错了,你就没命了。”
谢嫣楚楚可怜地点了点头。
谢颖怕谢嫣心生怨怼,半路反水,到了那长屋不管不顾地喊起来,让大家一同遭殃,因此索性堵住她的嘴。
谢颖这才抱起曲承遥。
虽有黄全、阿诚在侧,她也并不乐意让他们帮忙。
——若是他们抱了曲承遥,就可以从身形判断,曲承遥是女子了。
刚刚将娘娘抱起,曲承遥却轻轻睁眼,嘴唇微微翕动。
谢颖凑近,轻声问,“姚兄,怎么了?”
“脱……”
谢颖怔住,心生警惕。
脱什么?
脱身?
脱衣?
山上寒冷,为何要脱衣?
谢颖恨自己没有读心术,把耳朵贴近曲承遥,“您慢慢讲。”
曲承遥停顿了片刻,轻轻道:
“衣服……有问题……检查。”
衣服有问题?
谢颖立马检查了包裹着曲承遥的自己的外袍。
没有奇怪的符号,也没有什么污渍。就是从宫中带来的那件。
突然,她眼睛瞥见了在前面踉踉跄跄走着的谢嫣。
粉红色的裙摆上,布满了血迹和污渍。
“长屋里有奇特的臭味……那‘鬼’被咬断了腿,扑到我身上……老虎就开始跟着我。”
谢颖脑海里闪现谢嫣说过的这段话。
她立马一个箭步上前,揪起谢嫣的裙摆,在她惊慌失措的“呜呜”声中,闻了闻那血迹、脏污。
寻常的铁锈味,血腥味,以及,一丝奇怪的臭味。
在另外两个男子有些一言难尽的目光中,谢颖将这衣服扔在了地上。
她又闻了闻自己用来包裹曲承遥的袍子。
上身有股清香,还很正常,一直到袍角,却突然有了那股一模一样的臭味!
她摸索袍角,果然摸到一块凸起,仔细一看,是一块和袍子颜色相近的布料,补丁一样被缝在上面,里面略有些鼓鼓囊囊的。
谢颖拆开线头,只见布料里包裹一团黑褐色干涸的膏状物,有一股极其刺鼻的臭味,和谢嫣裙摆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在曲承遥的袍角也扯下来同样的东西。
谢颖心下大骇。
很显然,谢嫣之所以被老虎追,就是因为身上有血,恰好离老虎很近,又不小心沾上了这股子气味。
而自己和娘娘被老虎追,不仅仅是因为谢嫣跑来,恐怕更是因为,她们身上被缝了这个古怪的“臭包”!
哪怕谢嫣没有跑来,只要自己和娘娘摸到了长屋,也会被老虎立刻发现,然后扑咬!
虽不知为何老虎钟爱这臭味,不过,是什么时候,被人缝上了这些?
……恐怕只有半夜,自己和娘娘熟睡的时候!
也就只有那已死的孙少兴,才有机会了。
谢颖拆下那臭包,用清水冲刷了几遍袍角,还寻了山上辛辣的草药,碾碎涂抹袍角,这才继续和其余人往山谷去。
天色逐渐昏暗,拨开草丛,一处隐秘的谷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长屋旁,一群看守蹲在那儿唠嗑,桩子上竟还栓了另一只老虎,正在打盹。
此刻,山谷前面有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在那里清扫。地面上满是血迹、碎肉。
这群人的脚踝、手腕被用粗绳索系在一起,个个形销骨立,双目涣散,果然如谢嫣所说,像“鬼”一样。
这群就是被掳进山里的人吗?
其中有一个女人,约摸四十岁上下,本是秀美的瓜子脸,脸上却满是可怖的疤痕,她衣衫褴褛、身姿消瘦、面容发青,却神采奕奕,且没有被绳子系着。
她指点着那群人打扫,却又不像个管事的。
“梅爷!”阿诚震惊地低声惊呼。
那女子似乎听力敏锐,一下子侧头瞥向这边。
她不动声色地四下张望片刻,旋即缓缓向这里走来。
似乎对她很信任,那群看守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就继续唠嗑了。
谢颖紧张地握起了剑。
注意到了谢颖的紧张,黄全道:“谢兄别慌,她是梅爷。”
谢颖诧异。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可能掌握了她身世秘密的人吗?
松化县大名鼎鼎、极有名望的梅爷,是女子?既是女子,何故称呼为‘爷’?
说话间,那女子已经步行至他们藏身的草丛前。
阿诚急切地刚要冒头,梅爷却只是蹲下了,作势要小解,在腰间掏了半天,好容易掏出一张布条装模作样擦了擦,丢在草丛里。
做完这一切,她就回了那群人当中。
阿诚颤抖着手够着布条,摊开,众人探头仔细审视,看见那布条上草草用炭写了几个杂乱的词:
成公子高县令
货物西厢房流向晰州
丑时看守空
活人喂虎
看到“成公子”三个字,谢颖脑海里疯狂敲响警钟。
她凑到谢嫣耳边,低声询问:“之前拦住你那长衫男子,是不是身量适中,看着挺秀美文雅,举动间十分讲究?”
谢嫣面露恐惧,连连点头。
谢颖后背汗毛立起,目光立刻四处逡巡。
幸好,成昉逸没有突然出现在她背后。
谢嫣“呜呜”了两声,谢颖取下她嘴里的布条。
“那长衫男子,似乎也被老虎扑伤了。”谢嫣邀功似的柔柔道。
谢颖点头,赞许地摸摸她的头,又把布条塞回去了。
谢嫣一脸委屈,却不敢吱声。
——眼下,成昉逸极大概率正躺在屋里养伤,这算是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成昉逸竟然也和这事有关。
他还勾结上了南梁。
“眼下,我们怎么办?”黄全紧张道。
谢颖思忖片刻,“我们当务之急,不过是救人、制造骚动,让山下的高县令无暇他顾,好让我们有机会逃出去。梅爷说‘丑时看守空’,而货物又在西厢房,我们不如在西厢房放一把火,趁着看守灭火,转移那群被掳来的人?”
阿诚立刻大惊失色,摇头,“山里放火,若是火势控制不住,所有临近的县不就被害惨了吗?”
“无妨,”谢颖笃定道,“那些人为了视野开阔,将山谷周围的杂草、灌木都清除了,无助燃之物,火势想要蔓延,并不容易。”
这下众人才定下心来。
五人转移到了一隐蔽之地,耐心等待。
等待时,谢颖想到那梅爷,心里极为困惑。
这就是和自己亲生父亲关系紧密之人吗?难道……她就是自己的母亲?
“阿诚,梅爷是什么人?”
阿诚啃了一口干馒头,“梅爷?梅爷是我恩人。她姓甘,‘梅’乃是封号——她本是鄢朝后宫一女官,跟着元德昭烈太后以及谢将军一起,在成州抗楚。
“她出入军营,多有不便,索性竟剃了头,还身着男装,口中喊‘家国都不保了,还在意什么身体发肤’?她在南方州县名声很大,一开始人们开玩笑喊她‘梅爷’,后来竟喊开了。哪怕她恢复女装,蓄起长发,扯了一支娘子军,人们也没改口。
“可惜南梁背约,暗中和大楚太祖结盟,从背后偷袭了成州,鄢军覆灭,昭烈太后病死,谢将军战死,梅爷也被俘了。
太祖有意凌辱她,将她削籍为奴,还做了军伎,唱曲陪笑。
“谁知她直接拿刀毁去自己姣好容貌,硬是坚持了数年。后来,当今圣上登基,太后下令大赦,她便也被放了出来。如今,在我们成州,还是很受敬重的。”
谢颖震撼于梅爷的遭遇,心里感到酸楚又敬佩。
这么多年,她是如何撑下来的?
若她是自己生母,那谢颖真是感到万分骄傲,又感到十万个不忍。
自己若能早些找到她,是不是她还能少吃两年苦、也不必倒霉地被抓紧山里?
思及至此,她更是焦急地期待丑时到来。
“她……有子女吗?”
阿诚摇摇头,“自然是没有的,从未听说过她有子女。不过,她倒是资助了不少孤儿。”
谢颖心里有些失落。
不是吗?
那自己的生母又会是谁呢?
谢颖心绪繁杂,用水擦拭了曲承遥的面庞。幸好,没有发烧,但是这样下去,也并不是办法。
一定得一鼓作气成功,带着娘娘下山才行。
很快到了丑时。
谢颖施展身法,照着梅爷那布条子上指示的,来到长屋附近。
西厢房门边坐着一个看守,双眼睁大,警醒地四处看着。
这……根本不是“守卫空”啊?
难道那梅爷,消息有误?
谢颖踟躇。
她该现在就去硬闯,还是再等等更好的时机呢?
她按捺住焦急,继续四处打量。
长屋侧边有个看守值夜的小屋,那里边灯影幢幢,时不时有打牌扔骰叫好之声。
长夜漫漫,其余的看守竟然抹起了牌打发时间。
过了一会儿,似乎到了交接班的时间,一个看守从小屋里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和西厢房前的看守打了个招呼。
“你今天怎么这么慢,我多等了好久。”
那个老实看守抱怨。
“哈哈哈,这把牌没打完,我不敢下桌啊,下次请你喝酒。”
刚出来的守卫打哈哈。
他们交接完,原本的守卫回屋睡觉,新来的守卫在西厢房门口坐下。
很快,他就抱着臂,开始打呼噜。
谢颖精神一振。
原来梅爷的消息根本没错。丑时的看守,根本就是个摸鱼偷懒的家伙!
只是今天交接班晚了,所以时间才不准。
幸亏多等了一会儿!
待看守彻底睡着,谢颖施展身法,撬开锁,潜入那西厢房。
一开门,一股陈旧的尿臭味扑鼻而来,谢颖连忙屏住呼吸。
这和孙少兴缝在自己衣服上的臭包,味道一模一样!
所以,他们是把这毒物,缝在自己衣服上了?
以防看守醒来发现不对,谢颖匆匆关上门,开始四下打量。
似乎为了防潮,屋内用油纸整齐地包裹着无数包货物,几乎堆到了房梁上。
这却方便了谢颖放火。
她掏出五个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迅速丢在各个方位的油纸上。
待货物开始燃起,谢颖迅速转身,推门。
一推,却没推动。
谢颖再用力一推,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却纹丝不动。
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是谁?
看守?梅爷?
不是看守!若是看守,他势必大肆声张,怎么可能把自己锁里面!
梅爷?难道她已经被毒物操控,反水了吗?
谢颖脑子飞速转动。
一声低低的嗤笑却从门外传来。
“表哥,你就在里面好好等死吧。”
是谢嫣!
谢颖脸色铁青。
失算了,这个表妹从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子。
她是如何跑出来的?黄全阿诚怎么没看好她?若是他们出事,娘娘又该怎么办?
不等谢颖说话,谢嫣轻声道:
“若非你这么苛待我,我也不会对你如此。你别担心,黄全阿诚,都呼呼大睡呢。”
谢颖松了口气。那娘娘大概也没事。
谁知,谢嫣继续道:
“等你骨头烧成灰,这里也乱作一团,我就可以顺利下山回家啦。”
她的语气透出几分得意。
“表哥,你放心,你的丧礼,我们也会给你风风光光地办的。再会。”
说完,就再也没声了,似乎是已经溜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