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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水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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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都在传呢,说昨晚上洛河里出了水鬼,真的假的?”
“怎么会有水鬼,不会是船家用来骗小孩儿的吧。”
“官衙都出来告示了,不许胡言。”
“这哪说得准,反正这几天我是不许我家虎头再到洛河边上抓鱼摸虾了,被水鬼拖走了我找谁说理去。”
暮色垂落,这几日天儿一直不太好,灰蒙蒙没什么朝气的。
说话的是位买菜的老妪,她挎着菜篮与同行的妇人扬手分别,准备给家里几个孙儿晚上做顿好吃的。走到路口没注意刚好撞上一群布衣短打的壮汉,呼啦啦给她搡到了路边,也没个歉意,只知道闷头往洛河那个方向赶。
一看就明了是码头那群不好惹的,等人走得不见了踪影那老妪才敢走出来朝地上啐了口高声骂道:“杀千刀的,赶着去投胎啊!”
曲天杨带着人赶去河边,事情紧急顾不上许多。
他问:“船备好了吗?”
“太赶了,咱们的船好多前几天都派出去了。老大还在搜罗呢,目前咱们手上能用的只有十艘。”
“够了,他们从水路上京城,这么多天也没被人发觉估摸着人不多。他们便是滑得像条鱼今晚也得全给抓起来。”
“是!”
曲天杨极少在手下面前发威,此刻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便是不明他身份的人也不敢多说多问,各自散去专心做好自己的事。
不远处的官家码头灯火通明,曲天杨皱眉唤来跟在一旁的小二子,指着那边问道:“今天不是不许出船了,那里是谁家?”
小二子被辛楼派来帮少宗主做事,此刻满脸的难言,挠腮回应道:”那是私人河道,专门圈出来给贵人们游玩的地儿,不归我们几个商行管。听说今晚上来头大得很,连皇家的黑虎军都出动了。咱们今晚搜寻也只得在外围,近不得前。”
曲天杨眼皮一跳。
他最近忙,在府外的时间居多,今天出门的时候恰巧看到苏管家正在布置苏飒飒出行的马车,没来得及多问只听到了游船会的只言片语。
这群“水鬼”能瞒过他们离墨宗的消息网从南方一路游上京城,那背后之人心思缜密不可小觑。
若不是他们昨夜有人不小心露了面,曲天杨的行动怕是也没这么快。
如今只望他们的目的与今晚的游船会无关。
另一头带着巧月刚上船的苏飒飒没有那么多危机感。
她对这个游船会惴惴不安了好几天,到了这儿才发现是她多心了。
来的人虽然不如宫宴里那么多,不过人数着实也不算少。若是她夹着尾巴做人不闹事根本没什么人会注意到她。
老太后原本只是个农妇出生,不太看重什么身份规矩,这一船喜庆的颜色也是投她所好,无人敢置喙。
李瑾芸亲昵地偎在她外祖母身旁,透着痴意娇憨,不同于她们面前的盛气凌人。苏飒飒同凌千雪对视一眼,看到了互相眼中的笑意。
她们默默坐在末位,其实离前面主坐不算远,就是默默低着头,等会儿去行个礼请个安就可以回早就安排好的房间去休息了。
几位到时要护送去云阳的皇子少爷也在船上。
有长辈在场,男女同处一室也没什么问题。
凌千雪暗中给朱景逸打了个手势,彼此心照不宣,面对苏飒飒揶揄的笑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大大方方地回看过去,反招得苏飒飒有些好奇。
“五皇子这回也跟着我们去云阳啊。”
“他求了皇上,皇上也没说什么。晋王都去得他如何去不得。”
苏飒飒扑哧一笑:“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就不怕他去了被别家姑娘给看上了?”
凌千雪爽快道:“我还盼着他和其她姑娘多说说话呢,闷葫芦一个。就说上次见到苏妹妹这样好看的也没见他多热情。而且...”
她面上出现了几分傲色,“若是他真这么容易就变了心我还喜欢他干什么。”
苏飒飒一愣,随即了悟,凌姐姐这个道理虽然闻所未闻,听着确实有一番道理。
不就是个皇子吗,若家里真要每日乌烟瘴气的有什么可稀罕的。
不多时,两人相携到太后跟前去露个脸。
老太太年过八十面色依旧红润,比忠义伯老夫人看着还康健许多,按她刚才的玩笑话,就是让她立马翻上两块田现在也翻得动。
话粗理不粗。
就太后那胳膊比苏飒飒这些闺中小姐的两个都粗。
前面的小姐们也是走个过长,苏飒飒本以为她们也就如此了,可有人非不叫她们安生过关。
李瑾芸扬起细长的眉眼,笑道:“哟,这不是凌妹妹和苏妹妹吗?我之前都没瞧见。”
“郡主。”
苏飒飒可不敢在这一众大人物面前失礼,听着李瑾芸特意点她们的名,便对着那边再次行了个礼,装作木讷害羞的模样。
想来李瑾芸这群人就喜欢这样的,要不然葛问夏这种人怎么能混进她们那个圈子。
“记得上次咱们面对面还是端阳节呢,当时两位皇表兄也在场哈哈,这回去云阳有几位妹妹相伴可不会寂寞了呢!”
一句话,在场的几位脸色皆黑红一片,没人敢接她的茬。
“瑾芸,胡乱说些什么。”
斥责的那位神情冷淡,若不论打扮华服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人,身份气度却比李瑾芸高出不是一个档次,行动间还有些利落的武人之态。
早就听闻李瑾芸的母亲簌阳长公主年轻的时候追随圣上打天下建立过不少奇功,后来丈夫儿子皆亡于战乱,改价于冠勇侯李家之后也只得了一个女儿,多年来吃斋礼佛离群索居,所有的恩宠自然就落到了她的独女身上。
此时半眯着养神的太后也微微起身,让自个儿女儿扶着:“小女儿之间的玩笑话听听就过了,你这么当真作甚,难怪瑾云不与你亲。走,瑾云,咱们到甲板上看看,等会儿是不是该放烟花了。”
“是,外祖母。”
李瑾芸最怕她母亲,撇撇嘴,看了一旁垂着头沉心静气的两人一眼,冷哼一声跟了出去。
逃过一劫的苏飒飒和凌千雪手牵手逃出船舱,没去挤人多的地方,找了处清闲的地点分食苏飒飒随身带在荷包里的桂花酥。
“那个李瑾芸真是的,干嘛找我们的茬儿。”
“闲的没事儿呗,你瞧瞧她们几个眼睛可都盯着咱们呢。”
凌千雪趴在船杆上托着腮,这京城里便是你想好好跟人相处也防不住别人跟你耍心眼儿,苏妹妹这样的纯粹性子真真少有。
若以后有机会她定然是要回到北境,纵马逐玉关风光,御狼揽鹰,快意潇洒。
不远处的小船上升起火树银花。
凌千雪早被偷偷来寻的朱景逸拉去了船尾,独留苏飒飒一人站立于此,打从心底升腾起一股难言的惆怅伤感,说不清为何,许是离愁别绪,又或是对于眼中灿烂转瞬即逝的感动。
“躲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去前面凑热闹?”
冷不丁的男声从背后传来,苏飒飒调整好心态转身笑道:“那晋王又来这里做什么?”
朱景元一愣,打开扇子向前一步,刚才李瑾芸说话的时候他也在场,一来是作为男子不便开口,免得误会更重,二来李瑾芸针对的并不是他,他没必要为了一个仅仅有些好感的女子得罪了簌阳长公主那一脉。
苏飒飒赶紧退后一步,玩笑道:“晋王这般下次那几位估计又得找个理由寻我的不快了。”
朱景元哂笑:“苏小姐那这份牙尖嘴利对付她们去怎还会有什么不快?”
苏飒飒默然,若她真有那个胆子大概明早还没到家门口她娘就得把她就地正法了。
两人并肩而立,不久又一阵窜天的炸响,朱景元陪她看完了整场。
苏飒飒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刚开始也没注意,过了会儿才发现脚下有些震动,似是有人在捶船舱木板。
她奇怪地跺了跺脚,脚下地震动立刻消失不见。
朱景元低头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苏飒飒摇摇头,“就是这船有些晃。”
朱景元不知可否,这船的构造最是平稳,若这都算晃大抵天下再没有不晃的船艇。
他只当苏飒飒是被烟花的炸响声给弄懵了,没太放在心里。
烟花落下夜幕,只留下几缕带着刺激硫磺味道的白烟。
甲板上的人也渐次回了船舱。
朱景元要赶着回去安排,便道:“我回了,你同我一起进去吗?”
“我想在外面吹吹风,晋王先回去吧。”
“嗯。”朱景元并未再留,趁众人还未注意到他们这里率先走了进去,分寸拿捏得十分得当。
等凌千雪花前月下完来找她,苏飒飒又默默往地上瞧了一眼,未见什么不妥才安了心。
直到半夜,木头被燃烧的焦香和哔剥声传入五感,苏飒飒被惊醒的时候已是满眼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