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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别红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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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陶子康捂着胸口的匕首,眉头紧皱,“云温……杀了长公主……你也活不了的……”
“你……”云温睁圆了的眼里泪花一滴滴落下,他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跌跌撞撞地踉跄两步,似乎还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却在话音能出口前扑通一声倒下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在祝浔身上也就是扑倒个陈虞渊的功夫。等他们两个人重新站起来,云温已经抱着陶子康流血的身体跪坐在雪地之中,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
雪花落在陶子康失去血色的脸上,冰凉的感觉中似乎夹杂着一些温热的液体。他勉强着撑开眼皮,少年眸中的泪花正好落在他的睫毛之上,滚烫滚烫的,似乎唤醒了一些遥远的记忆,而又转瞬即逝。
“这都什么跟什么……”祝浔为这局面叹为观止,捅了捅一旁陷入困惑思考的陈虞渊,“长公主好像要跑,你杀不杀了?”
“杀。”陈虞渊向来说到做到,提着剑嘱咐着,“陶子康还有救,找个大夫来。”
他话音刚落,少女就适时地从城门外探出了身子。
“锵锵!大夫来救人啦!”
祝浔登时僵在了原地,连要再来一回合的陈虞渊和陈志珂都顿住了,为眼前蹦蹦跳跳的少女暂时夺走了目光。
“萝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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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到最大的时候,陈虞渊的剑刺穿了陈志珂的身体,血混杂在风雪里,飘了满城。在他的暗示下,一直躲在暗处意图行刺的李安只得现了身,与他一起处理长公主的后事。
祝浔搭了把手,帮云温将昏迷的陶子康搬回了十里红妆,看着自己的妹妹熟练地给他止血包扎。
离开的这几个月似乎没有在少女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仿佛她只是外出郊游了几个月回来而已。祝浔心下宽慰之余,又隐隐约约泛起些酸涩,他黏人乖巧的妹妹终是一点点长大成人、离他远去了。
云温大约也没有料到她的出现,眼看着陶子康恢复了些血气,便开始回过味儿来找祝萝兴师问罪。
“告诉他我要行刺的又是你!”云温朝她怒吼着,面孔狰狞得都扭曲了,“全都被你算好了是不是!”
“别激动,把患者扶好扶平,”祝萝仿若未闻,仍然小心地在伤处缠好布帛,“提醒你一声,他脑袋也磕到了,一会儿醒来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记得来找我。”
云温气得浑身发抖,得亏怀里还躺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否则估计这会儿都能直接打起来。
“如果你死了,他感受到的痛苦不会比你现在少。”祝萝在收尾处打了个小巧的蝴蝶结,慢悠悠地说,“愧疚也好喜欢也罢,你们俩之间早就被牵起来了,死只是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云温瞪着他,通红的双眼里水光泛动。
“等他醒了之后,你们再好好商量未来吧,打打杀杀这种事还是交给合适的人去做,而且你也不是答应过我——”少女嘴上絮絮叨叨,脑袋上冷不丁挨了一记暴栗,吓得从床边弹了起来,“诶哟!阿兄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一直都在,”祝浔胳膊压在她脑袋上,语气不善,“萝萝,我需要你给我从头解释一遍。”
祝萝讪笑着麻溜地收拾了药箱,临离开前还向云温悄悄递去一个眼色。
“祝——萝——”
“啊!来啦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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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虞渊正在擦着剑身的血,就见门被猛地一推,祝浔面色不虞地拉着小妹进了屋。
蔫头巴脑趴在桌上的国师见了祝萝一下子来了精神,撩撩头发坐直了,又是个精神小伙儿。
“祁公子,好久不见。”祝萝对他笑了笑。
国师做作地咳嗽了两声,“祝姑娘,好久——”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祝浔重新压在了桌子上,头顶传来一声恶声恶气的命令,“转过去!趴好!”
“嘶嘶嘶——草草草草还他妈是个妹控啊!我就跟你妹说句话!”国师被按得龇牙咧嘴,“袁袁,管管你家男人啊!”
陈虞渊直接噗地笑出了声。
“草!”
“阿兄……”祝萝凑到他身旁,可怜巴巴地拉着他的衣角撒娇,水盈盈的杏眸中波光闪动,“阿兄别生气了嘛,我全都跟你说!”
祝浔从来就受不了她这一套,面色非常明显地一缓,又惹来陈虞渊不留情的笑声。
为了掩饰心中的尴尬,祝浔用力地把椅子搬过来,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说。”
祝萝笑盈盈地上前给他捏肩捶背,将自己为了保全性命跟着云温离开、套了话诈了陶子康、打了小报告等种种行径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祝浔听着,感觉云温从头就是被忽悠着绑了个捣蛋鬼回去,还不得不当个大爷供着,难怪刚刚开口就那么冲。
祝萝再三声称她瞧云温有缘,不想再看着人死了才出此下策,除此之外绝无二心。
“真的?”祝浔狐疑地瞧着她,毕竟云温跟杨家之外的第三者势力有关,他现在也拿不准祝萝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这儿跟他打马虎眼。
他回过头看看陈虞渊,后者也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安慰他,“萝萝都这么大了,有点自己的小秘密很正常。”
祝萝锤肩的小手立马更卖力了起来。
祝浔叹了口气,将她拉到身前,“罢了罢了,萝萝长大了,也厉害了,只剩阿兄一个人还跟原来一样没用。”
“是阿兄总是在我身上放太多心思!”祝萝很认真地纠正他,“阿兄明明很厉害的,能做到很多我不会的事情!”
祝浔一怔,目光与陈虞渊含笑的双眸短暂相接,不自觉笑了笑,“真是,一个两个都嘴那么甜,我明明连能做什么都不知道。”
“阿兄会知道的。”祝萝轻柔却坚定道,“我也想了很久,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你打算干嘛?”
“保密。”少女冲他眨了眨眼,“不过不论做什么,一定要先活下去。”
祝浔看她走到窗前,向外头白茫茫的雪伸出两只拳头。
“这是夏元的份,”她摊开了左手,接着右手,“这是洛姐姐的份,”两只小手在胸前合掌,发出清脆的声响,少女抬起头冲他甜甜地笑了, “我会代替他们活下去,看到这场局的终结。”
听到遥远的名字,祝浔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哦对,”祝萝敲了敲脑袋,“还要看阿兄和袁哥成亲!”
陈虞渊把剑刷啦一声收好,“这话我喜欢,记得包个大点儿的红包。”
“得嘞!”祝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在祝浔起身之前飞快地溜了出去。
“停下!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都交出来!”祝浔拔腿就追,兄妹俩跟旋风一样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只留下可怜的木门被撞得原地晃来晃去。
“靠,”国师趴在桌上喝水,闻言呛得差点背过气去,“怎么这里的小说这么先进?”
“毕竟没有变态的审核制度。”
屋外的冷风呼呼地吹了进来,陈虞渊起身去关门,却见祝浔很快又折了回来。
“萝萝呢?”
“撞见李安,拉着他聊天去了。”祝浔进屋,反手合上门,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丫头……”
陈虞渊无奈地看着他,“你现在就这么紧张,哪天她出嫁了可不是要哭惨了。”
“那也得找个好人家,”祝浔扫了一旁的少年一眼,“可不能嫁个缺心眼儿的。”
“喂……”
“缺心眼也比心眼多强啊。”陈虞渊挑了挑眉。
“喂!你就这么默认我缺心眼儿了!”国师蹭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服气道,“我那是被你气昏了头!平时我做题很快的!”
“……噗。”
“喂!!!”
“行了,”祝浔把张牙舞爪的少年架住了,跟抓小鸡仔一样重新按回椅子上,“你知道一直有人跟在你身后,想杀了你吗?”
国师立刻不挣扎了,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我们和杨家的争斗已经是政治漩涡的中心,你就因为意气用事而踏了进去,哪天掉了脑袋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祝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执着于那些规则的原因,但你实在不适合这些。”
“哼。”国师拧巴地绞着衣摆,满脸写着不甘心,小声说着,“我就想回个家,我爸爸妈妈姐姐妹妹都在那里,又不是像袁袁一样无亲无故的,我又没有错。”
陈虞渊闻言微微一怔,胸中泛起一股微妙的酸涩。
不过这种感觉没能持续太久,肩上便落下一道温暖的力量,立刻冲淡了胸中无端的涩苦。
“虽然我很能理解,”祝浔拍了拍陈虞渊的肩,转头道,“但这种空头支票,要不要稍微考虑一下对方诓你的可能性?”
二人同时愣住了。
“……难道我不小心说中了什么关键?”祝浔瞧着他们二人的反应,挠了挠头。
“我的确……很久都联系不上它了。”国师握了握拳,“力量一直在消散。”
“什么力量?”祝浔抱着椅子背坐下,好奇地看着他,“脚踏风火轮,口喷三味真火,跳个舞就能兴云雨?”
“你说的那是个什么缝合怪……”国师的嘴角抽搐着,“重置时空,还有保我不死的力量。”
“不死?”
“放在当前的情境下,应该是强运吧?因为有这个他才得了圣宠,行事顺利。”陈虞渊摸了摸下巴,“护佑减弱了,是不是说明快要倒霉了?”
“……啊?圣心是靠这玩意儿维持的?!”祝浔差点抱着椅子翻过去,“那你刚刚踏入斗争漩涡,岂不是玩大了?”
仿佛真是应了景,木门正在此时被急促地敲响。祝浔起身开门,对上李安微微蹙起的眉毛。
“国师在吗?”
“……”少年的脸色霎时苍白起来。
祝浔侧身让开,见李安身后竟然还跟进来一个老太监,一眼认出这是服侍皇帝的心腹太监之一。
“国师接旨——”老太监拖长了音调宣读着,“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国师私□□物,结党营私,构陷忠良,撤去禁军调遣权限,即刻押解回京!”
“……毒物?”陈虞渊拧眉。
老太监将圣旨卷好,温言道,“就是小王爷上报的十里红妆贵客赠礼,国师宫中搜出了一只铸金首饰盒,已查明来自十里红妆。”
“怎么会……”祝浔眉头紧住了,这分明是剪去杨家党羽的好由头,竟然摊到了绝对不可能的国师头上,绝对是有人动了手脚。
李安也摇头,他离京的时候也未听说如此消息。
正当满屋沉默之际,国师刺啦一声推开椅子,跌跌撞撞起身,一个滑跪抱住了陈虞渊的大腿。
“我啥都听你的!救救我吧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