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洛星星》清斋茶楼

19、第 19 章

　　“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阴冷的暗房内，月光从狭小的窗户偷露出头来。雨水从房顶浸进来，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水坑。李烟蜷缩在墙角，将头埋在臂弯里，就算如此，她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求谁，只是真的无能为力了，冥冥中好像有人再告诉她，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就会有人来帮她了。

　　李烟双眼迷茫的看着前方，心愈来愈冷，身体也越来越冷。

　　终于，她将眼眸缓缓阖上。

　　“……嫣儿……对不起……不能为你报仇了……还有孩子……对不起……你放心……若有来世……我定会寻到你……护你终身周全……若不然……我会找到这些人的……然后……一个个的……让他们偿还自己所欠下的债！”

　　李烟听着自己愈发沉重的呼吸声，再是不甘，胸腔那一口气终是没有在能提上来，意识陷入了黑暗。她孱弱的身子无力的摊在角落，像一块破旧的抹布，凄凉而令人疼惜。

　　雨声越来越大，掩盖了世间所有的喧嚣，仿佛这样就可以洗刷人们的罪孽，殊不知这人世间怎可有如此轻易的事情，它从来都是舍一分取两分的啊。今生犯下的因，来世必将结果，或者……不必等来世。

　　今夕今昔，叹何怨兮，

　　乌鹊匝嚱，枯枫泣汐。

　　若何悲漪，骨肉离兮，

　　挚人去咿，魂魄消息。

　　前人善吁，后人悼嘘。

　　李烟意识再一次清醒的那一刻，看着满天的星星大脑是停止思考的，这是……后山？她……这是出来了吗？然后，她又能再做些什么呢？不过是贱命一条，连为嫣儿做一点事都办不到，还留着它干嘛呢。

　　李烟将头歪向一边，无意识盯着只在自己脸颊边的小草，真是值得令人赞叹的人生啊，虽然它只是一株小草，但是能就这样活下去，也是一种幸福吧。牙齿狠狠地刺破自己的舌尖，终是在无留恋。

　　“啧啧啧，好可怜的女娃儿啊，我费劲功夫把你救出来可不是为了给你选一个好一点的墓地哦。”

　　黑夜的笼罩下，浓浓的迷雾逐渐凝成一个女子的身影。她猛地移现到李烟面前抓住李烟的手，那冰凉的触感让李烟打了个冷颤，刚想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动不了，她眨眨眼，满眼希翼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绝对能帮她完成心愿。

　　“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李烟激动得双眼充血，帮帮她。

　　女子掩嘴巧笑一声。

　　边问道：“哎呦，奴家倒是有法子能让姑娘你实现自己的愿望呢，可是，这样奴家有什么好处啊，嗯？可不能让奴家就这样帮你吧。 ”

　　李烟惨笑。

　　“如今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东西呢？不防说说，我能给的我都给。”

　　“嗬，真是聪明的人儿，我呀，也不要什么，就要……你这具身体而已。”

　　女子用手抚摸着李烟的脸颊，多么美丽诱惑的身子啊，若是她能拥有这具身子，她就可以重新投胎做人了，不必再做这阴影下的孤魂。

　　“好。”

　　……………

　　由于女子只能晚上才能出来，天亮之后，李烟随着赶集的大娘所坐的牛车来到了邻城。

　　夜晚，睡在下人床上的李烟直愣愣的瞪着前方，她摸摸自己手腕，原本光滑的手臂此时陡然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纹路，这是那个女子给她的能力，亦是……她以生命交换来的，可以让李家和将军府那帮人死无葬身之地的唯一倚仗。

　　渐渐的，李烟打着卜卦象的身份行走于各府世家中间，而且也越来越出名。在替一家历代皆为农耕的家庭卜出一卦他们家会出一个状元之后，她这名头算是彻底打响了。

　　而很凑巧的是，李府最近也颇为倒霉，正好需要一个卜卦的师傅去帮他们

　　解解霉运。

　　李烟看着铜镜里这张熟悉了这么多年的脸，嘻嘻，真有点像嫣儿的呢。不过顶着这张脸可不能招摇过市。

　　“啧啧，多好的一张脸啊。”

　　女子的脸从角落里的阴影中显露出来。

　　“ 雪姬。”

　　李烟回过神向女子打招呼，她们两个人之关键并无太多交流，直至现在李烟还是只知道女子的一个名字叫雪姬。

　　“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期限吗？你怎么怎么快就出现了。”

　　李烟和雪姬约定好的，雪姬在一个月之内会将自身三分之二的法术抽出来给李烟，一月之后，李烟会自己自杀，将自己的身体拱手让给雪姬。

　　“我这不是等得无聊了，然后想来问问你的进程啊。”

　　李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她们之间也只是一笔交易而已。

　　她拉开抽屉，将卸下的发钗放在里面。

　　随即边走向床边说道：“你不用担心，只要明天我报了仇，我会任凭你处置。但是现在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你能将我的容貌暂时变化一下吗？毕竟顶着这么一张脸可出入不了李家。”

　　“没问题。”

　　雪姬摊了摊手。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明天你就得带着我一道走了，要知道你这改变模样还得以防万一，我现在的法力还不算完整，又帮你卜了那么多卦。”

　　她将整张惨白的脸都埋在昏暗里，掩下闪烁的目光。

　　李烟疑惑地看了看雪姬。

　　“嗯。”

　　………………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

　　寒子星看了看眼前又抱着手臂陷在椅子上的李烟，她知道什么？拜托，她怎么会知道。

　　看着寒子星一脸迷茫的表情，李烟终是闭上眼睛，回忆起那一日的情景。

　　“那天，我本来是去准备杀了李府的家主的。我将雪姬给我的阴毒投在他们日常吃喝的水井中，想着能死几个是几个，能逃脱的那也是她的造化。但是……有一个人，却是我必须亲自解决的。那便是李府的家主，我名义上的爹。”

　　李烟痛苦的颤抖起来，呵，弑父，多么可笑的罪名，他配当父亲吗？那个强占她母亲的人，任凭府里的人欺辱她的母亲，甚至将其逼死。之后便一直不闻不问，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当做交易品不顾其意愿将其送入豺狼之地，在女儿被逼自杀却只想到将军府会不会怪罪的人，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他死！有什么好值得玉城这些无知的百姓为他报仇的！

　　“你亲自杀了他？”

　　寒子星疑惑的问了问，毕竟再怎么样也是自己亲生的爹，下手总该有些迟疑的吧。

　　“对，是我亲自将毒药让他吃下去，看着他在我面前一点点倒下去，结束了他罪孽深重的一生。”

　　李烟终于忍不住，泪水滑落，既是对自己终于报仇的痛快，也是迷茫，嫣儿，嫣儿不会回来了。

　　寒子星同情地看着李烟，这女子也太过可怜与执着，仅仅是因为有这么一个人对她好，她便倾其所有只为那一个人活。不过既然仇已报，恨已了，按理说她现在应魂飞魄散了啊，雪姬一只孤魂野鬼，所能转世的话也只有吞噬灵体这一个法子了，难不成她还不忍心放过了李烟？

　　“那雪姬呢？你在她手里应该活不了多久吧，可是这已经过去了好久，她还不取你的性命？”

　　李烟嗤笑一声。

　　“取？也要她还能存活在这世上。那一日李府的人死了大半，我又将人间普通的毒药投在将军府中，心愿总算了结。我本在世间再无牵挂，这条命，她拿去是拿去，不拿去我自己也会找地方终结。哪曾想她的目的根本不是投胎做人，而是看中了我这副克人的身子和李府的府院，准备将我的魂魄打散以我炼药供她成魔，可是成魔哪那么容易，它还需要李府五六百人的血和将军府的，连城里的大部分人都会遭殃，我不是什么善意之辈，可却还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城里的人没什么过错，我利用她放在我身上的法术和她打斗了一时可是敌不过。然后……侄儿出现了。”

　　寒子星挑了挑眉，那个绝对是一个小鬼魂的孩子？

　　李烟终于有了笑意，不是她做的梦啊。

　　雪姬的血术最忌孩儿的血，所以她杀的人都是成年人。依着小侄儿的血，雪姬终于不敢造次，她自己也不愿活在世上，最起码雪姬帮助了她，帮她还了愿。所以她帮助雪姬凝结了大量的鬼魂供雪姬使用，以此重生。

　　李府一夜之间满门被屠杀，荒芜至久没人再敢登门，加之其浓厚的血腥味，成了一个鬼魂聚集的鬼屋。

　　而小侄儿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大概转世重生去了吧。若是如此，那就再无遗憾了。可是，侄儿没了，嫣儿没了，她本想随着她们而去，哪叫晚了一步，玉城的城主不知从哪儿请来了一个说是得道高人的，说她是煞星害了李府满门。于是刚开始的时候就把她关在大牢里，包括平常那种游行。

　　玉城的百姓只知道，她屠了李府满门，便将恐惧压在她身上，渐渐的，甚至有什么天灾人祸都怪在她身上。连许多不知道的人都认为她是玉城的灾星。不过令人讽刺的是，平常的时候她也没

　　关着，直到每年这个时候就会被拉倒广场上供大家打骂，呵。

　　寒子星看着门外，这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啊？百姓被城主操控，将自己的不如意发泄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可笑至极。

　　“可是你为什么要变成李嫣的样子呢？是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吗？”

　　李烟看了看寒子星。

　　“我只是……想离她近一点，这么多年，嫣儿一个人一定很孤单吧，而且，我想让嫣儿活下去，即使是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