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东墙有凰

2、chapter 2

　　中年男子脸色一变，唤道“柏靑”

　　床榻上躺着的正是古府现任之主古柏靑，此时他听不到几人的惊呼，犹自沉浸在某种痛苦之中，眉头紧皱，面容扭曲，汗如雨下。

　　而中年男子正是他的生父古恒易，也是当今的驸马爷，如今早已遁入空门，代发修行不理尘世俗世，此次若不是古柏靑突发旧疾，性命垂危，恐怕他也不会现身古府。

　　古恒易双手运功淡金色的光芒不断注入古柏靑的天灵，一盏茶后，古柏靑紧皱的眉头渐渐展平，没一会儿呼吸变的平稳绵长，昏睡过去。

　　殿内紧张的气氛骤减。

　　古恒易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如纸，内力消耗过度，有些体力不支，眼睛一黑忽地向后踉跄数步才站定。

　　“老爷~”

　　黑白二人同声惊呼，又不敢站起来，各自膝行一步伸手要扶。

　　“无碍”

　　古恒易隔开二人的手，就地打坐运功调息，一柱香后，他方才长吁一口气，面色恢复如常。

　　“千言千语，柏靑为何会突然引发旧疾？到底发生何事？”

　　古恒易终于开口询问。

　　“属下该死，未能保护好主上，还请老爷责罚。”二人异口同声，俯身叩首额头着地。

　　千言千语自幼追随古柏靑，二人武功放眼江湖也是数一数二，联手之下能与其抗衡的人更是屈指可数，除非他们主子本人，否则谁也无法指使他们，古柏靑的旧疾复发毫无征兆必是有诱因，既是在古府之内，想必古柏靑早有预料，否则怎会支开千言千语二人。

　　古恒易心知肚明，并不为难他们只留下一句“好生照料”便转身离去。

　　店小二言之凿凿的美颜三宝果然不赖，铜镜中那张娇俏的脸白嫩的能掐出水来，美目流转，秀色可餐。

　　长云开月对着铜镜左右脸颊摸了摸自言自语道，“果真比在长云山时白嫩了不少，等我回长云山可得让阿香嬷嬷也试试，保证能叫她枯木逢春，要是能从此打动师傅的心，迷得的他三魂颠倒最好，这样的话就不会罚她偷跑下山了吧……”

　　想到这里她一顿，这次不告而别，阿香嬷嬷一定很担心吧，师傅也会很生气吧。

　　转念又一想，既然已经偷跑出来，总归要好好游历江湖一番，方不枉此行，回去就算受罚也甘愿，反正已经惹恼了师傅，半道回去不但免不得受罚，恐怕再也没机会见识江湖了。

　　这几日在客栈吃香的喝辣的欠下不少银钱，一时也还不起，长云开月决定趁小二不防备还是先溜为快，日后有了银子在还。

　　她将桌上的人皮面具小心地包好收进袖袋中。

　　这张假脸在客栈及周围已经混熟了，还是不要再用了的好。

　　有了之前的种种经验，临行前她偷溜进了客栈的后厨，准备搜刮点干粮，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后厨内空无一人，快速翻找一圈也只得几个白馒头，长云开月不经有些气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攀谈声，长云开月眼见避之不及只得飞身上横梁，下一秒门被“吱”的一声推开。

　　走进两位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看打扮行止应是在后厨的厨娘，两人分头规整各种锅碗瓢盆，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继续交谈。

　　“张家的，听说这次古府招新人，你家闺女选上了？”

　　“前几日我那丫头确实带回了古府赏的茶点的银两。”

　　“我看你也别在这劳累了，有个能干的女儿何不享清福，哎，可叫我羡慕你，我那混小子要有你家丫头一半能干，我做梦也能笑醒。”

　　“你先别羡慕，虽是拿了茶点钱，我那丫头回来说那日不少人都拿了茶点钱，粥少僧多，且不说最后能不能被选上，就近日……”张家的说着一顿，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才继续压低声音道，“听说近日古府突然死了一个人，就在下人院里头……哎，我看行了，我们先走吧。”

　　另一人闻言吃一惊，见张家的已经率先转身出去，立马跟上前，出门前隐约听见她压低嗓子好奇地问道，“你是说古府死了人……”询问声随着主人走远很快听不见。

　　同样吃惊的还有房梁上的长云开月。

　　死一人？下人院里头？

　　莫不是那个英俊的病秧子？

　　有句话怎么讲来着，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长云开月内心强烈地谴责与愧疚，离开之前决定去祭拜一下阴灵，怎么得也要敬人一杯酒吧。

　　听说阴灵只有在晚上才会现身，长云开月等不了那么久，反正白日也是阴天，没有太阳对阴灵来说与晚上也没啥区别。

　　她将身上仅剩的银两买了一壶上品桃花酿，怀里揣着几个白馒头，就这样再次潜入古府。

　　长云开月绕了半天才找到第一次见病秧子的那座院子。

　　她拿出馒头摆好，双手合十拜了拜，口中小声念叨，“对不起这位兄台，虽然只有馒头已经是我全部的家当了，莫要嫌弃，吃了好生上路啊，我觉得你的死跟我没有关系，都说天妒英才，红颜薄命，所以你的死不能怪我，你说是不是，哦对了……”

　　长云开月说着一顿，将酒囊打开，一边往地上洒酒一边继续说，“这是上品桃花酿，你喝点”

　　浓郁的酒香扑鼻，酒囊中的酒被洒出大半，长云开月舔了舔嘴唇好声商量，“病秧子仁兄，你看馒头都归你了，这酒再一个人喝太寂寞了不是？我陪你吧。”说着仰头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叹息“好酒。”

　　忽地她似想起什么，脸色微红从袖袋中掏出一块腰牌，“病秧子仁兄，这块腰牌我其实只是想借用几天再还你，你既然死都死了，不如就将这腰牌赠与我，我也好换些盘缠，大不了每年清明我都上壶桃花酿孝敬您，如何？”

　　“不如何！”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哐当”一声，长云开月手中的腰牌掉地上，她‘咻’地转过身，“你是谁？”

　　大意了！大意了！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答非所问“你想拿它换盘缠？普天之下何人敢换与你？”

　　长云开月这才看清来人，忽地双眸一亮上前一步惊喜道“是你！病秧子仁兄？你没死？”伸手就要拉那人衣袖又猛地缩回来，“你……是人是鬼？”

　　对方置若罔闻，俊逸的脸庞冰冷如霜，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长云开月惊诧的面容。

　　她忽地灵光一闪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从袖袋中掏出那张人皮面具，三两下往脸上贴好抹平，“病秧子仁兄，不管你是人是鬼，你看，是我啊，想起来没？”

　　她说着伸手要去掐他脸颊，只见那人双手一张瞬间退开数丈，长云开月的手还举在半空，咦了一声，“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明明他‘死之前’她探过他的丹田，没有一丝内力。

　　“我确实不会武功，只不过轻功略有些天赋，苦无内力为继，姑娘出手再快些，我也难逃……魔爪。”

　　原来会轻功，难怪她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反应这么大，难道是以为她还会点他穴道不成。

　　长云开月尴尬地伸出‘魔爪’示意自己不会再动粗，只那块腰牌被她紧紧抓在‘爪’里“病秧子仁兄，你刚刚说普天之下无人敢换它，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那个病秧子仁兄，其实……”

　　“古~柏~靑”对方突然一字一顿地打断他。

　　“古，古，啊……哈哈，古兄，其实我是想说，你看你虽然没死成，但我的上品桃花酿是确确实实洒出去半壶，还有这几个馒头，那都是为了你啊，不如这块腰牌就送……”

　　长云开月话还没说完千钧一发之际足尖猛地发力，趁其不备展开轻功纵身飞上院墙，这几日在客栈吃喝以外，听的最多的就是关于古府的传闻逸事，古柏靑三个字简直如雷贯耳，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古柏靑似早有所料，不慌不忙背手而立，说出来的话简直能让人吐出一升老血，“你已经中毒，走不了。”

　　“嘭~”

　　话音刚落长云开月重重摔了下来，口中的话才结尾，“……我吧！”

　　长云开月五体投地，龇牙咧嘴，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半天才缓过来，可恨手脚居然不停使唤，她费劲地昂起头凶狠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古柏靑闻言只垂了垂眼皮，“长云山，长云开月，对否？”

　　嗷~~~，什么情况？师傅不是说，长云山乃天下第一山，是人间的传说？是江湖的敬仰？

　　为什么他竟能居高临下地，平静到令人发指地说出来。

　　“你既知道，还敢对我用毒，我不信”

　　肯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嗯，你的手脚已经发麻失去知觉，现在你的手肘及膝盖乃至全身的骨骼已经开始僵硬，你的丹田内力充足，可是经脉受阻完全调动不了内力，你的脖颈慢慢麻痒难耐，很快你将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别……别说了……我信。”

　　长云开月被自己突然沙哑粗粝的声音吓一跳，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当年韩信能忍胯下之辱，自己如今服个软能怎么地，“我错了，我不该喊你病秧子，不该偷，唔，借你的腰牌，不该拿你的腰牌骗吃骗喝，更不该企图拿你的腰牌换银子,我，我简直太坏了，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可否？”

　　古柏靑似乎有些惊讶，挑着一边眉头道“其实，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恭喜你，你被录取了。”

　　长云开月：？？？！！！

　　“啪”的一声响。

　　一只鼓囊囊的钱袋子落在她眼前，袋口炸开了口子，一锭金灿灿的大元宝滚了出来，停在了她鼻尖处。

　　院中突然多出一个人，一袭白衣少年站在古柏靑身后，恭敬地微低着头。

　　要不是长云开月耳聪目明，几乎要以为这白衣少年是凭空出现。

　　好俊的功夫，好深的内功。

　　赞叹之余，长云开月又暗暗恨起来，要不是被病秧子下毒，她的功力当不在白衣少年之下，何至于这么狼狈。

　　大意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长云开月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如此我也真正算是咱古府的人了，主上，初次见面你瞧着我一直这样趴着讲话合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