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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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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臻回了房,冯淑琴去厨房亲自下厨给儿子熬八宝粥,给他压压惊。
八宝粥是许臻的最爱。
人都走了,许弘康这才开口问王大彪:“大彪,你跟臻哥儿今日都去了什么地方,听到什么闲话没有。”
王大彪点点头,气愤道:“这些市井小民简直是胡说八道,胡乱编排说那些谣言是我们许家传出来的!妄想攀武安王府的高枝儿!”
“这些人听风就是雨,咱们计较不来,好在现在武安王府已经登门致谢。”
“我是怕臻哥儿听了流言,心里不好受,才不想他出门。”
王大彪羞愧道:“老爷用心良苦,我不该跟着少爷出门。”
许弘康拍拍王大彪的肩膀,笑道:“少爷也不是你们能拦得住的。”
王大彪挠挠头,憨笑道:“这几年少爷的确是有了些当家人的气质,脸一板,倒跟老太爷当年有些像,我心里就有些怕。”
“哈哈哈哈哈,你先回茶庄去吧,今日辛苦你了。”
“是,老爷。”
夜晚,一处富贵院落内。
一个貌美女子坐在铜镜前通发,镜子里隐约映出一个黑衣人的身影。
女子轻启薄唇,“劳烦你告知他,下月我便要成亲了。”
黑衣人身子微动,显然很震惊,女子勾唇一笑,她本来就美,笑起来更显得楚楚动人。
“你回吧,我要歇下了。”
黑衣人柱子似的愣了一会儿,听到外间传来婢女的动静,看了自顾自通发的病美人一眼。
“您保重。”
话毕,便从窗口消失。
女子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份画卷,缓缓展开,这是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的画像,多么俊俏的少年郎啊,不该卷入这些事情。
可从他踏入公主府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卷进去了,不是吗?
清风徐来,鱼戏莲叶间。
屋里熄了烛,月光从纱窗漏进来,只余下一声惋惜的叹息。
许臻在床上翻来翻去,左右睡不着,他又爬起来看账本,已经耽误好些天了。
许家大部分的铺子都在许臻的名下,但在京城有两家是他还小时父亲和祖父送的,一家方糕铺子,一家玉石铺子。
这两家在京城都是老字号了,方糕铺子是前些年经营得不太好,就让许弘康买下来送给许臻。
玉石铺子是因为许臻要给冯淑琴刻一个发簪做寿礼,迟迟没有看中的玉料,一家人行商路过京城时许臻看中了人家店里面的镇店之宝,人家不卖,许廉洁暗中调查发现这间铺子早就做亏了,就砸钱买下了。
买下后,许臻自己又舍不得用那镇店之宝了,现在还好好的摆在铺子里。
许臻去年又扩大了店铺的规模,既卖玉石,也卖玉器,赚得倒是比往年都多多了。
等到过几日去肃州,他给外祖母家里的几个表妹和表兄挑几样玉饰。
两家铺子里面的管事和伙计都还是当初那批人,没有变动,故而也没有人知道铺子易了主。
许臻不想露财,他们许家也行事低调,这些年总有人借“劫富济贫”打劫过路商贩,无罪之家被胡乱安个罪名就被缴了家财,家破人亡。
确实是有不少奸商欺诈百姓,可也有一些人是本本分分做生意,混口饭吃,这些人也活该丢了性命吗?
世道如此,又怎么叫他不畏惧、不渴慕权势呢?
可许臻偏偏就没有读书当官的天分,与权势无缘,做生意倒是马马虎虎。
“罢了,谁叫我没有做进士老爷的命呢。”许臻小时候不知道请了多少先生,没一个能让他有尚学之心,考了多次,连个秀才也考不中。
若非许臻机灵,他那个古板的曾祖父怕是不会对他有半点喜欢。
武安王府派人来致谢,这次的事情就算结了,往后便与他们许家无关了。
冯淑琴便想让许臻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出去游山玩水散散心。
夫妇俩商量了一番,便做了决定。
翌日,冯淑琴去玉器铺子取玉饰,许弘康便把儿子叫到书房里。
“爹,您找我有事儿?”
许父示意儿子先坐下,“这几日你受惊了,你外祖母想你想得紧,我跟你娘想让你先去肃州,去游山玩水散散心。”
许臻撒娇道:“谢谢爹娘。”
许弘康看着气色不错的儿子,笑着拍拍他的手,那双不兴劳作的手已经跟老父亲的手差不多大小了。
“臻哥儿,你要知道爹娘是你最亲的人,有什么不安心的事儿就跟爹娘说,知道吗?”
许臻感动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爹。”
在皇宫的乾光殿里,盛章帝正在与六部尚书商议政事,殿外的小太监通传武安王求见。
“陛下,天河县……”
盛章帝笑眯眯道,“方爱卿且慢,召武安王进来。”
礼部尚书额首称是。
武安王风风火火地进殿,“参见陛下。”
武安王此刻面色铁青,若是让敌人见到指定吓破了胆子,连在场几个官员都有些怵他这个黑脸活阎王。
盛章帝看向武安王,这个沈劲轩早年还有些笑脸,老了越发沉默了。
“武安王,你有什么要事儿?瞧你这心急火燎的。”
“求陛下为小女赐婚!”
“哦?”盛章帝大惊。
官员们面面相觑,这武安王莫不是中邪了,不是说他女儿落了水,至今还卧病在床吗?
“武安王啊武安王,朕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文君还病着……你是想给文君冲喜?”
武安王艰难地点点头,他官再大也是为人父母啊。
“你这是病急乱投医,糊涂!”
武安王面露羞愧。
“也罢,文君也到成婚的年纪了。”盛章帝试探道,“你看看朕那几位皇子怎么样?你从小看着他们几个长大,彦儿那几个孩子品行都是不错的,也都还没有娶正妃。”
“谢陛下,但臣已有人选……”
盛章帝早有预料,却还是面色微微一变,转瞬即逝。
“嗯?什么人选,比朕的几位皇子还出挑?”
武安王最了解盛章帝,看他的神色心一紧,抿紧了嘴,还是不卑不亢道:“陛下恕罪,臣请您为臣女与礼部六品主事许巍之堂弟许臻赐婚!”
许臻?
“恕罪?你何罪之有啊!”
“那日公主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也狠狠罚了长公主。”盛章帝怒道,“是不是那个商子在外胡言乱语了?”
武安王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文君这么好的孩子,你就让她跟一个商子成婚?京城这么多好儿郎,你就看张爱卿、成爱卿家的长子年纪轻轻就在朝为官,你看上哪个不好?你还说不是那个商子从中作梗!”
张尚书和成尚书把头更低了低,这关他们两家什么事,武安王可别把气撒在他们身上。
武安王看了盛章帝一眼,也不解释,执拗地跪下,“求陛下为小女赐婚。”
“你……你真是!”一看武安王这个样子,盛章帝更是生气,他去扶武安王,但武安王极为倔强。
只要盛章帝不答应,他就不起来。
盛章帝是个文士,武安王是武将,力量悬殊,盛章帝压根拉不动他,两人在无声地较量。
气氛越来越紧绷,旁边的官员都有些冒汗,大气不敢出,这已经不是在计较那个商子有没有问题了。
最后还是盛章帝妥协了,他松开武安王,“劲轩,你这是何苦呢?朕答应你就是了。”
武安王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他打了多年仗,身体已经没那么好了。
“谢陛下圣恩!”
武安王红了眼眶,连磕几个头,额头破了皮,流了血,还在磕。
他这一生忠贞保国,别的不求,只求女儿能一生安稳顺遂。
那么乖巧的孩子不该陷入漩涡纷争之中,她应该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活着。
盛章帝也红了眼,仰天长叹,这是他一生真挚的兄弟和臣子啊。
他俯身把武安王扶起来,“劲轩,你就一个女儿,我理解你的心,我理解你啊!”
两人早已老泪纵横,一如当年,武安王感动,“陛下……”
一旁的官员也都是半百之人,忍不住为这一对君臣掬一把老泪。
礼部尚书垂眸,心中感叹,这桩婚事当真是难为武安王了。
许臻下午要出发去肃州,他爹娘给他收拾了一个小箱笼的东西,都是要带过去的礼物。
“你先过去陪陪外祖父母,我跟你爹处理好京城的事情就过去。”冯淑琴看了一眼许弘康,“我们决定了,等从肃州回来,我跟你爹就跟你祖父商量一下,让我们搬出去。”
许臻惊讶地看着他爹,许弘康笑着点点头。
许臻开心道,“好。”
他们搬进许家后,在曾祖父许昌盛的亲热态度下,许家人对他们还是和颜悦色的,若不是出了这次的事,他们倒是跟真正的一家人一样了。
这次出事本家人更是跟他们能不见就不见,宅子里的几个仆人也躲着他们,估计是想这么逼着他们自己离开本家,许臻巴不得搬出去呢。
“走吧,我们送你出去。”
“嗯。”
许臻上了马车,跟爹娘告别就要走了,突然想到一个事。
“爹娘,临舟跟小白估计这两日就要到了,舟车劳顿的,小白跟宝宝肯定受罪了,你们替我好好照顾它们。”
“知道啦,你安心去肃州吧。”
“那我走了。”
冯淑琴红了眼眶,“嗯。”
许弘康搂过妻子,安抚她。
这次风波一过,他们都有些敏感了,许臻鼻子有些酸,把帘子放下,“走吧,彪叔。”
“是,少爷。”“老爷夫人,我们走了。”
许弘康摆摆手,走吧。
马车才走了一会儿,才出巷子,旁边就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慢!许公子留步!”
许臻急忙掀开帘子,这、这好像是皇宫里来的人!
许臻心里一紧,赶紧下马车。
果然,对面马车里下来一个老太监,他对许臻笑道:“许公子,洒家是来传旨的,咱们还是先回去许家吧?”
许臻向他作揖,礼貌笑道:“公公请。”
宣旨老太监心道,武安王的这位东床快婿还是有几分胆量,一个白身面对宫中来人竟还如此庄重有礼。
许臻不敢问,也不敢想圣旨的内容,他手心都是汗。
他猜不出这圣旨是来做什么的,但除了与武安王府有关,他实在不明白许家有什么能耐能让当今圣上注意到,还亲传圣旨。
难道是当今圣上知道自己救了他爱臣的独生女,想给他一个奖赏?
许臻把老太监迎进了许家,有官兵已经先行一步去了许家,许家人全部等在正厅。
许家人都有些不明所以,有官差在,他们也不敢问许弘康夫妇。
许弘康和冯淑琴也不知道这天降的圣旨是怎么一回事,想法倒是跟许臻的猜测相似。
许臻跪到许父许母身边,道:“请公公宣旨吧。”
老太监对他倒没有架子,点点头肃声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礼部主事许巍之弟许臻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玉树临风,特赐婚于武安王之女云华郡主沈文君,择日成婚,钦此。”
这些溢美之词与许臻本人显然相差甚远。
许臻愣了一会儿,失神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谢主隆恩!”
嘶,真疼。
许臻实在想不明白。
本家人神色各异,嫉妒居多,前些日子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他们还以为许弘康一家要出事了,纷纷避嫌,没想到前几日武安王府的人又是登门致谢,又是抬了几箱子的谢礼过来。
合着要是谁去公主府赴宴,救了郡主,谁就能娶郡主了!
“许公子接旨吧?”
“多谢公公。”许臻垂眸片刻,起身接旨,掏出一锭金子塞到老太监手里。
老太监掂了惦金锭子笑眯了眼,不亏是富商之子啊。
“许公子客气,这圣旨可是武安王亲自去求的呢。”
许臻震惊,老太监笑道:“做武安王的东床快婿,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恭喜许公子。”
许臻勉强笑了两声,“多谢多谢。”
“那洒家就先去回禀陛下了。”
“公公慢走。”许臻去送老太监。
送走了传旨的人,许家人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他们这么一辈子也是第一次见皇宫里的公公。
“要我说臻哥儿就是心善,若不是救了郡主一命,怕人家是瞧不上咱们这样的人家。”
“二嫂说的是。”冯淑琴被这道赐婚圣旨砸得有些晕乎,听着二夫人酸里酸气的话,不舒坦。
冯淑琴这么一句,把二夫人也噎住了。
见许臻回来,大家纷纷恭喜他,许臻是许家人,如今他要入赘武安王府,他们也跟着沾光。
“多谢多谢。”许臻面色如常,不再多言。
许弘康跟冯淑琴的态度也跟许臻差不多。
一看许弘康夫妇的样子,便有人脸上挂不住了,他们还道是先前的避嫌让许弘康动气了,也是心虚,讪讪地干笑两声,就都散了。
正厅里面只剩下许臻一家三口面面相觑,天上恐怕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啊!
许臻则更是后知后觉的心惊胆颤,这一份圣旨下来,他不知得罪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