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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门可得陪一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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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寅时……” 磐龙镇上一家古色古香的旧式茶阁的窗子被人挑开,探出一个男人晨起略显慵懒的脑袋来,他双臂用力向前伸展,抻了个懒腰,也抻出个似有似无的笑。
“开张。”
这家茶阁在磐龙镇上算是独一份,时不时还会热闹一下。古风的装潢,棕色的古楼 ——据说原本便是明清的某位文人传下的旧址,但具体的年代已不可知,经过修缮,风雨无惧,既有新上棕油的光鲜,又有岁月遗留下的旧檀气味。抬头在楼外可见一匾,上书三个行楷大字“念尘阁”。
念尘阁二楼干净整齐,似有烟雾缭绕,深漆木柜错综罗列,书目繁盛可观,排满木架。镇上有懂行的老人说,这像是有意按八卦盘象排列的。而一楼清出一厅闲堂来,摆上几张木桌,围架上几条长凳,捯饬些清茶点心或是餐饭,供镇上人用餐闲聚。偏厅里的老戏台还保留着,台边用屏风隔出一块秘境,掩着一把古琴,却从未见人弹奏。
磐龙镇向来古俗不减,念尘阁自然深得人心。只是令一些执着的老人稍感遗憾的是,念尘阁的老板并非长袍白须的高深老者,也不像剑胆琴心的隐世高人,而是一个样貌端正但普通的青年,二十几岁模样,头发理得利落,身上的白色卫衣带着花青纹路若不是常见他在阁上饮茶看书,没人能将他与“茶阁主人”的身份联系到一起。
庐隐逸不是本地人。他刚来磐龙镇时,镇上大多人都以为他是回老家探亲的。然而庐隐逸就在此地落了脚,接管了一家无人经营的老戏楼,改成了茶阁,似乎就此安居。庐隐逸也不是他真是的名字,但没人去查他的身份证,镇上人也没想过刨根问底,每次进书阁也都称“小庐”或者“庐老板”,辈分低些的,叫声“庐哥”。
念尘阁这名字的意义是什么,老板从未提起过。客人们也只当是怀念过去的气氛,翻书阅卷之余会然一笑罢了。
照理说,磐龙镇这种地方,不说钟灵毓秀,也能是个“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人外闲居,肯定有不少游客来体验一把世外风情才对,但偏偏这里少有外人涉足,或者根本不需谈涉足——这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小村镇,就是名字也鲜有人知,大概是地理位置的关系,东有押龙山主峰,三面环了小镇;西有高山水聚成溪流,将其与世隔绝,仅凭一条小桥相连。简而言之,游客稀少,但总归还有。
“老板在吗?”这日,一个高大的男人跨进店来,四下打量,提着嗓门儿。他背上背着一只包,抬手扯了扯头上的兜帽,一看就不是镇里人。
“旅游来的?”庐隐逸的声音是似乎与年纪不相符的和稳,“坐吧。”
“有吃的没有?” 男人拽了条凳子坐下,看了庐隐逸好几眼,被告知茶阁确实也经营小吃一类的买卖后,男人咧嘴笑了笑,“那,要包子啊。”
等庐隐逸吩咐完后厨下的楼来,男人又把他叫住了:老板贵姓啊?”
“免贵,庐隐逸。”
“噢,庐老板。老板,打听个事儿呗。” 男人褪下兜帽,露出右耳朵上挂着的蓝牙耳机,还有额头上一道浅浅的疤。
“说。”
“这里有没有修者?”
修者,是修行者的意思,一般都带点小说高人的意思。按理说,男人提的问题并不寻常,甚至有些中二。车水马龙、红男绿女的时代,谁还过问修者?那似乎是已消失在历史洪流里的东西,就连磐龙镇本土的长辈们都极少提起了。此刻忽然叫一个一身现代气息的男人问起来,换谁都得琢磨一番。
而庐隐逸从容回应道:“棋艺、书法、茶道,都叫修行,要这么说,镇上没几个人不是修者的。你要找的可是他们吗?”
“不……不是那些。” 男人抓了抓头发,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我说出来——”他顿了顿,压了压声音,说出了他的目的。
“八卦奇门。”
庐隐逸阖了阖眼,转身要走。被男人一把拽住了衣服。“庐老板,话没说完呢,你别走呀!”
“你要找术士,到山里去。镇上没这种人,别胡打听。” 庐隐逸没能走脱,他的手被男人一把攥住,拽回桌边。庐隐逸看过去,男人似乎已经明确了目标:“我叫赵一鸣。奇门术士的事你一定知道,否则不能这么跟我说。帮个忙,领我去。你想要什么报酬,我们可以商谈。”
“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导游。你问的事儿我不了解,” 庐隐逸抽回手,“磐龙镇外紧连着的就是一座押龙山,据说那上面就有道观,你既然是修行爱好者,那么自己去就得了。”
赵一鸣看了看庐隐逸不动如山的眼神,沉默半秒,点了点头表示妥协:“好吧,谢谢了。对了,我那包子快点儿上啊。”
庐隐逸没再多关注这个客人。赵一鸣吃完包子,把钱压在茶壶下面,抹抹嘴也就走人了。庐隐逸以为他上山了,押龙山基本没有建设设施,不熟悉的人从镇上出发去押龙山,万一迷了路,每个一天半天的是走不回来的。
夜里,镇子都静了。不用看表,人一少庐隐逸自然就关门打烊,不料他刚刚掩上大门,一个什么东西就从外面狠狠撞上了店门。庐隐逸下意识从里面一顶,两道巨大的力道竟然让实木框的门当中裂开了,那个东西破门而入后还在往里冲,眼看要砸上庐隐逸。
那是个人。
庐隐逸不怠慢,抬手护住面门,接住那人脊梁,反手一推一顺,脚下后撤一转,卸去冲力,轻轻巧巧把那人扬到一边地上,也没让那人摔着。再定睛一看,是个剪着若男头的小个子,穿着黑色运动服 ,浓眉大眼,二十几岁年纪。
看骨架身形,是个姑娘。
“谢啦。” 那姑娘声音硬朗朗的,抓了抓短短的头发,拍拍身上的土,一挺身弹起来,瞬间换了副口气,指着门外就咬牙切齿,“你大爷的,不就仗着力气大吗?”
庐隐逸看了看门外,灯火阑珊夜里,当街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背个包,戴着兜帽 ,正是白天那个叫赵一鸣的旅客。他也瞅着被自己一击打飞出去的女人,一脸不屑:“力气是我自己的,干吗不用。乔无弄,没想到你跟我都跟到这小地方了?”
庐隐逸夹在中间,左右看了看。
“赵先生,乔小姐,小店的门——你们可得陪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