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姿花传》（修改版）》漪露心

70、七十

　　初一晚上没有月亮，却有一天繁星。开阳和禺疆坐在西番莲花架子下，从那青云一样的藤蔓看上去，大星星如一盏盏金色的灯笼，小星星则像数不清的银眼，缀满比丝绒还要平整柔软的夜空。
　　开阳陪皇帝喝了好几杯酒，双眸渐渐染上初秋的星光特有的迷离光彩。
　　鞠蒯拿了两根长长的钥匙过来，双手捧过头顶，道：“皇上，奴才已经查看过了，这是匣子的钥匙。”
　　禺疆接过钥匙，随手搁在石桌上，又叫开阳为他倒酒。
　　开阳笑道：“已经喝了一坛子了，不能再喝了。”
　　禺疆手一挥，道：“事不过三……再喝三杯，朕就不喝了。”钥匙被他的袖子拂到了地上。鞠蒯忙拾起来，道：“我的万岁爷，这里面可是千军万马啊，万一掉了怎么了得！”
　　禺疆夺过钥匙，重重拍在桌上，道：“你这奴才，要你多嘴，还不快滚。”
　　鞠蒯摇摇头，低声对开阳说：“娘娘，这钥匙万分紧要，稍有差池，奴才们的脑袋都保不住的。只是皇上喝醉了，奴才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还请娘娘务必帮忙看着点儿。”
　　禺疆一脚踢在他腰上，骂道：“朕叫你滚，你怎么还不滚？”
　　鞠蒯没有办法，只好走了。
　　开阳知道那是锁着虎符的匣子的钥匙，心突突地跳起来。想到早上琥珀跟她说的事，这么快就得到了机会，一时也不知道老天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禺疆搂住她的腰，笑道：“朕没醉，你别听他瞎说，再给朕斟一杯。”
　　开阳见他醉成这样，还说自己没醉，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只好想着先把他哄进屋，再劝他睡觉。谁知皇帝的犟脾气上来了，任她费尽口舌，也非要喝酒不可。
　　开阳头一次发现，醉酒的皇帝比白泽还要不听话。
　　无计可施之际，鞠蒯匆匆忙忙跑过来，道：“皇上，睿王爷命人送了一份六百里加急文件，人就在外面，您快去看看吧。”
　　禺疆听说有正事，酒意稍稍醒了一些，看住开阳，笑道：“朕马上回来，你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等朕回来了，咱们继续喝酒……”
　　开阳笑道：“知道了，您快去吧。”
　　禺疆攀住鞠蒯的肩膀，朝听政的明化殿去了。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开阳和那两把钥匙。
　　匣子就放在皇帝书案下的抽屉里。她只需拿起钥匙，把鸣威虎符偷出来，交给琥珀，项御寇就得救了。
　　可是……皇帝怎么办？白泽又怎么办？
　　开阳盯着钥匙，心像在油锅里炸着一样难受。
　　一个人悄悄走到她身后，挥起手里的木棍，重重击在她的头上。开阳哼了一声，从石凳上摔下来，晕了过去。暗影中又走出两人，迅速把她装进一个大布袋里，扛在肩上，翻过高墙，眨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禺疆这时正走在去通化殿的路上，只见他目光森然冷峻如寒芒，哪有半点醉意。鞠蒯低声道：“皇上，睿王爷的人骑马跑了一天一夜，支撑到了宫门口就晕了。奴才已经叫太医来为他诊治……”
　　禺疆本以为睿王的六百里加急文件是鞠蒯的借口，听说京城的确有急事，不由一愣，暂且搁下开阳，快步走进通化殿，只见一名侍卫倒在椅子上，嘴唇干得裂开几道血口子，显然是虚脱劳累至极。禺疆拿起他送来的文件，刚要打开牛皮纸袋上的火漆，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皇上，福海公公死了……”
　　福海正是禺疆安排在万春殿监视开阳的人之一。
　　禺疆手一顿，喝道：“你说什么？”
　　那小太监吓得磕头如捣，“奴才找福海借了二两银子，说好了今晚还。晚上奴才去找他，听同屋的顺公公说他在万春殿值夜……”
　　禺疆厉声道：“说重点！”
　　小太监吓得差点尿裤子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禺疆瞧他似乎吓傻了，只好按下怒气，温声道：“你去找福海，后来呢？”
　　小太监使劲吸了两口气，道：“奴才走到去万春殿的神龙门，发现福海公公倒在地上，胸口有个窟窿，血把衣服都打湿了，……他、他说，要我赶快来找皇上……”
　　奉命监视开阳的六个太监的尸体一字摆在万春殿的台阶下，本该在那里的开阳已经不见了。禺疆冲进殿里，拉开书案下面的抽屉，装虎符的匣子还在。
　　他闭了闭眼睛，把匣子拿出来。
　　虎符全部是铜和金子制的，即使开阳偷走了鸣威，另外四块的分量也不轻，所以禺疆拿的时候，是用了五分的力。可令他吃惊的是，盒子轻得不可思议。
　　禺疆只觉耳边嗡地一响，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他手上无力，盒子便掉在地上，应声而开，果然是空无一物。
　　禺疆急怒攻心，忽然笑起来。
　　他这一生不是没有被人欺，被人骗，可是那些人再怎么欺他骗他，也不能与这一次开阳给他的伤痛相比。
　　开阳把五块虎符全都偷走，分明是想置他于死地。
　　他做梦也想不到，开阳竟然比项御寇还要狠心。
　　鞠蒯轻声道：“皇上，马上派人去追，说不定还来得及……”
　　禺疆抬头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鞠蒯急了，道：“皇上，贤妃娘娘还没有走远……”
　　禺疆从椅子上弹起来，揪住他的衣领，狠狠把他甩出去，砸在一个大理石屏风上，登时不能动弹。
　　烈毅正好推门进来，连忙把鞠蒯扶到一张椅子上，又问皇帝发生了什么事。禺疆也不答话，抽出腰间的佩剑就朝他砍过来。烈毅一惊，拔刀架住他的剑，急道：“皇上！”他力大无穷，而禺疆已经精疲力竭，被他这样大力一压，身子晃了两晃，一跤跌倒在地上。
　　烈毅扔下刀，跪在他面前，道：“皇上不要担心，项大人也赶来了，相信很快就能平复逆贼。”
　　禺疆瞪着烈毅，骂道：“你跟项御寇那逆贼是一伙的，还想来蒙蔽朕，你以为朕是三岁小儿，岂会上你们的当？”
　　烈毅听得莫名其妙，道：“项大人怎么会是逆贼？睿王爷的急件你没有看过么？”
　　禺疆这才想起那急件他还没来得及看，怔了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有急件？”
　　“睿王爷给项大人也送了一份，说卫王、穆王和太后的残余势力早已暗中联合起来，趁您来洛阳的时候，打算立二皇子为新君。”说到这里，怕皇帝伤心，便没有再说话了。
　　谁知皇帝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只呆呆地看着地上那个一个空盒子。
　　烈毅随口道：“那盒子里装的什么？”
　　禺疆瞧他一眼，吐出两个字：“虎符。”
　　“虎符？”
　　“不过现在，这五块虎符应该都被贤妃交给了项御寇。”
　　烈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怎么可能？”
　　禺疆讥讽道：“难道你不知道？”
　　门口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连臣都不知道，烈大人怎么会知道？”
　　禺疆和烈毅同时一惊，抬头朝门口看去，一个白衣人正缓步进来，烛光映照在他英俊的面孔上，正是项御寇。
　　禺疆冷笑道：“你竟敢来见朕。”
　　他嘴上在笑，脑中却飞快转过许多念头。
　　项御寇走到他身边，道：“臣刚才听皇上提到虎符和贤妃娘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禺疆把手按在腰间，怒道：“你问朕发生了什么事？果真要朕替你说么？”他想到开阳，心中又痛又气，一口气憋在胸口，大声呛咳起来。项御寇瞧他似乎要站起来，便伸手来扶。谁知禺疆早已把藏在腰间的匕首握在手中，趁他近身的机会，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匕首直刺其心窝。
　　项御寇看见眼前寒光一闪，心知不妙，身子忙往后偏，奈何皇帝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箝住他的手腕，虽然避了一避，胸口还是被划了一刀。禺疆还待再补上一刀，却已被烈毅从后面抱住。
　　项御寇捂住胸口，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流。烈毅赶紧松开皇帝，撕下一只袖子，为项御寇包扎伤口。
　　禺疆对烈毅冷笑道：“原来你也背叛了朕！”
　　项御寇淡淡道：“皇上口口声声说我是逆贼，又说烈大人背叛了你，到底有何凭证？”
　　禺疆把空盒子摔在项御寇面前，怒道：“你叫贤妃为你偷虎符，就是最好的凭证！”
　　项御寇呆了一下，道：“你当我是何人，如何会做这样的事？”
　　禺疆与他相处多年，深知他的为人，仔细一想，不由也呆在原地，道：“不是你，那又是谁？”
　　烈毅开口道：“皇上，您怎么知道虎符是贤妃娘娘拿走的？”
　　禺疆是当局者迷，被烈毅这样一问，猛然清醒过来，命鞠蒯速速去传李充媛过来，又派人去丹凤宫，看开阳有没有回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三章，就全部更完鸟~~~~~~~~大功告成，俺可以好好过年鸟~~~~~~
哈哈，祝各位亲新年快乐，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