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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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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一行人继续朝着河东城门的方向赶路。按照苏怀遇的推测,戌时便能与前来相迎的河东守卫军队伍会合。众人跑了一天,纵使休息了片刻,此时也已经精疲力尽,胡二更是落在队尾,气喘吁吁地吃力跟着。
只有苏怀遇一人扬鞭走在队前,与徐璎赶着的卫子期的马车并排前行。卫子期权衡了利弊,还是小声将方才与赵世渊的谈话讲与了苏怀遇听。
“先前只听你说去找赵世渊要钱,没想到竟拿了这么多。”苏怀遇说道:“不过卫小姐当真智慧过人,六十万两现银,众目睽睽之下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河东运至天都。可换成了河东的瓷器和茶叶生意就不一样了,银子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更何况,河东又有老师的庇护,谋起事来还是方便许多的。”
卫子期暗忖:若不是因为苏怀遇与叶盛的这层关系或许能在河东帮上她大忙,她应是不会将这六十万两银子的来龙去脉告知他的。当然,苏怀遇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瓷器和茶叶的生意一年的入账也只有三万两银子,若是真的分去了两万两给赵世渊,剩下的也不过一万两罢了。”苏怀遇接着道。
“一年入账三万两只是暂时的,我大致了解过河东的生意,只要稍作改善,多赚些银两应该不是难事。更何况,赵世渊常年打理河东生意,与邻国的交情不浅,此人留着有用。”卫子期道。
“他定是也看的出你有意留着他,”苏怀遇回头瞧了瞧身后的黑色马车,不屑道:“要留心他出尔反尔,暗度陈仓。”
“我欲用他,自然有我的道理。”卫子期冷冷道:“人有许多种目的,有人为了兄弟手足,有人为了步步高升,有人只是为了活命。但用人却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满足一个人的目的。在我看来,这些目的没有高低贵贱,都是一样的。我能让赵世渊活下来,他自然可为我所用”
“那卫小姐的目的是什么?”苏怀遇追问道,却没有扭头去看卫子期的马车。
卫子期沉默。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初入宫时,她想活下来,她想在这片自己熟悉的黑暗中活下来,她想换一种活法,居高临下地活下来。可自从认识了苏怀遇,仿佛一切都变了。
是苏怀遇告诉她,有一种人,可以为了天下苍生而活,只身留在这狂风暴雨中,想要徒手拨开乌云,并不是与自己过不去,而是与这笼罩在百姓身上的黑暗过不去。是苏怀遇告诉她,有一种人,可以在透不过气的无边阴霾中,寻得那唯一的光束,并为之粲然一笑。是苏怀遇告诉她,纵然眼前的万海千川早已干涸枯竭,心中的桃花源亦能让人豁然开朗。
“我不知道。”卫子期突然觉得有些烦躁,草草答道。
“不知道?”苏怀遇有些诧异,竟破天荒地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情绪来。
“嗯。”
“为什么?”
“因为......你。”
......
苏怀遇轻咽了一下。若不是身后跟着一队御林军,他真想将车帘子掀起来,去看看此刻的卫子期。
一行人快到城门口时,已然是落日时分,余晖染红了城墙。远处,一队轻骑身穿金色铠甲排成阵列,仿佛一条金色长龙,绵延起伏地盘旋在红色的城墙外。
“恭迎卫翁主,恭迎苏郎将!”领头的兵帅高喊道。
他身后的轻骑长-枪齐震,整齐划一,翻起滚滚黄沙,犹如一阵飓风席卷而来。
“多日不见,魏将军可好?”苏怀遇纵马走在队头,与领头的兵帅打了招呼。
“承蒙太后和叶大将军恩泽,我与河东守卫军一切安好。”魏将军大声回道。
胡二才在队尾走得精疲力尽,方才又吃了一嘴的灰土,此刻见了迎军正打算摆摆威风,哪知他下了马还未开口说话,苏怀遇就与魏将军说说笑笑地进了城门。
胡二心里记恨,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这趟差事对胡二来说着实不容易,他虽与苏怀遇同等品级,但河东却是叶盛的地盘,叶盛不在时,副将魏路山则接管整个守卫军。他能仗着林振的面子在天都耀武扬威,但在河东却插不上一句话。这次来河东又要盯着卫子期,否则回去着实不好交差。见无人理他,他也只好尴尬笑笑,继续上马跟着队伍进了城门。
一行人直接被迎军领到了城内叶国府的门口,众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魏将军便开口说道:“大帅专门交代过了,让我们在叶府找两个安静的宅院,供卫小翁主和苏郎将住。”
叶国府是当年叶盛的父亲为迎娶华平公主新起的府邸,有小半个皇宫那么大,别说安置卫子期和苏怀遇二人,就是安置这一行的十几人,一人一个宅院,也是绰绰有余。
还未等卫子期和苏怀遇开口答谢,胡二先走上前来不满说道:“为何如此安排?我们其余人怎么办?”
“这位是......”魏将军并不认识胡二。
“啊,这位是......”
还未等苏怀遇说完,胡二抢先开口道:“我是正四品御林军右中郎将,胡二。”
“是胡郎将。”魏将军应付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叶将军为何做此安排,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其余的随行人员我们都安排在了不远处的上好客栈中,还望胡郎将不要嫌弃。”
胡二无话可说,只好跟着大家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卫子期、苏怀遇、徐缨和毛栗四人被安排好了院落和房间,还未歇脚,又被告知晚上有为大家洗尘的晚宴。走了许多日,舟车劳顿,卫子期实在打不起精神,便推掉了邀请,径直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苏怀遇着实放心不下,也跟着进了院子。
“主子等等我啊。”
见苏怀遇进了卫子期的院子,赶忙一路小跑跟着上去,哪知一把被徐缨揪住。
“你你你拽我干什么呀?”栗子委屈巴巴说道。
徐缨请了两下嗓子,无奈道:“这是我家主子的住所,你一个男儿身,不方便进去。”
“那怎么我主子就能进啊,他也是男儿身。”栗子更加不解,指着苏怀遇的背影道。
“他......”徐缨不知如何同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解释这个问题,支支吾吾道:“你年纪还小,你不懂。”
“怎么又是这句话。”栗子撅起嘴道。他抱着手把头转去另一侧,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徐缨长这么大,还没哄过小孩子,有些束手无策,摸了摸毛栗的脑袋说道:“咱们也不参加酒宴了,哥哥带你去街上吃好吃的。”
卫子期本就交代了徐缨在街市中了解下瓷器和茶叶的行情,带上毛栗倒也不耽误什么,也就这么提议了,以免他在主子门外闹个不停。
“徐缨哥哥最好了!”栗子高兴地手舞足蹈,拽着徐缨就往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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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期的院子中,有三五个侍女早已等待多时。苏怀遇进屋后,并没有提之前在路上的对话,只是叫几人退下,亲自点上了炉火。
“河东天气湿冷,夜里容易着凉。”苏怀遇扶卫子期坐下,说道:“我叫人熬些参汤,你多少喝点。”
“不碍事。”卫子期轻轻按了按额头,接着道:“先前我还在卫府时,听过一些杂役们聊得闲话。”
“闲话?”
卫子期话锋转得快,苏怀遇听得一头雾水。
“说是十八年前,馨妃进宫后不久,卫府里就遣散了一群侍女家丁。”卫子期说道:“明着是说,这些人之前都是照顾姑姑的,现如今馨妃进了宫,再留他们在府上也无用。”
“是有些古怪,那时的卫府家大业大,留下几个家丁算的了什么。”苏怀遇说。
“是这个道理。”卫子期接着道:“所以有人传说,那些人是知道了什么秘密,被卫峰叫人暗地里灭了口。”
苏怀遇只觉头皮发麻。母亲失踪,也是在馨妃进宫当日,她从卫府回来后。馨妃进宫后不久,卫府又有家丁消失,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联系。
他眉头紧锁,迟迟说不上话来。
卫子期望着他,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自从你说了严夫人的事,我就一直觉着这两件事一定有什么联系,或许都是为了掩盖同一个秘密。”
“怎么此时才听你提起?”苏怀遇问她。
“我前些日子又让徐缨查了卫府那时候消失的家丁侍女的背景,大多数已经查不到了,可是有几个魏姓的女子,都是河东人。有一个叫魏婳儿的,好似是魏将军的表妹。魏路山儿时家境并不富裕,但却体魄强健天赋异禀,是跟了叶大将军才得以步步高升的。我想,魏将军小时候,家里的表妹被送去卫府当丫鬟,倒也是正常的。可十八年前,魏路山已经进了河东守卫军,我想,有没有可能......”
“有没有可能,魏将军当时救下了表妹,把她接来了河东。”两人齐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