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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抗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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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的事可谓惊心动魄,第二天就登上了北平的各大报纸周刊。白崇军一死,政府那边也炸了锅了,纷纷下令要严查缉拿凶手。
沈剑南作为案发地点的主人,又是晚宴的发起者,自是逃不了干系。况且一上任就在他府上发生这么大的事,颜面扫地且不说,乌纱帽也变得摇摇欲坠。
一时间,北平城里风声鹤唳,街上布满了军警暗哨,稍微神色有异者,都难逃盘查。更有甚者,直接就被拉进牢里吃苦头。
这件案子还没查出线索,巴黎和会那边又传来坏消息。由于日使在和会上不肯退让青岛主权,而英、法、美三国又乐意看此热闹,不出面调停,任由日本国处置。把中日关系闹得越来越僵。
可惜中华国力衰微,事事看人眼色行事,国内军阀不思强国,只知争权压利,压榨百姓。一位留日学生,不知从哪探得些内幕,揭露政府高官竟与日勾结,各种卖国行径证据确凿。此电一出,激起了北京学生纷纷议论和公愤。
青浅的学校,早已准备好了横幅、旗帜和提前印好的宣传单,跟着慕辰他们学校,约定于五月四日齐集天安门,举行学界大示威。
当天,声势浩大,三千多名学生走在北平街头,奔走高呼,还我山河。几位学生代表一一上台,慷慨陈词,声泪俱下。其中还有学生,咬破手指,在现场悲愤的写下血书“还我青岛”几个大字。
这样做了之后,大家都倍受鼓舞,气氛完全被煽动起来。随即分头几路,遍发传单,各自行事。
沈剑南得知学生运动的消息,赶紧将手头的案子放下,调派人马前往弹压。教育部见事情闹大了,也派司员出来劝阻,一味劝学生回去,诸事交由政府出面处理。
青浅他们哪里听得进去,继续朝着商议的路线行进。有一路进了东交民巷,向各国驻京公使署请愿,协助中国争回主权。
沈剑南见学生势大,也不敢贸然动用武力,怕犯了众怒。最令他生气的是,居头领队的,竟然有他的一双儿女,实在悔不该当初生这一对白眼狼。但气归气,慈父之心犹存,又得私心分出人马暗中保护自己的孩子,并为日后开脱找些说词,实在是为难。
慕辰无视父亲人马,一路去了亲日汉奸曹益府上,见曹府大门紧闭,就绕到后面,打碎了几扇玻璃,和几位同学爬了进去,将大门打开。学生们直接涌了进去。见客厅里坐着几个穿着日本装的中国人,便叫曹益出来相见。
可惜曹益早已闻风而逃,在场的只有几个日本人,和一位亲日官员章可喜。学生见此卖国贼更是气愤,不由拳脚相加,把那亲日官员章可喜揍了一顿。
章可喜幸得现场几位日本人帮忙掩护,才逃出了曹府。学生们也怕惹上国际纠纷,不敢对日本人下手。
沈剑南见到这些学生越闹越过份,不仅闯民居打砸,还使人受伤,便知再不抓几个典型回去处罚,恐怕不好交差。于是才下令缉捕几个闹得最凶的学生。慕辰见有同学被缉捕,当即与那军警扭打起来。
那军警应是新增人手,并不识得领头这位就是沈司令的大公子,所以手下也并未留情。几个回合下来,两人脸上均挂了彩,沈慕辰更是被打的鼻血直流。幸好这时青浅那一队听闻这边交手,便赶来支援。
现场乱作一团,青浅找到慕辰时,见他正居于下风,便飞快跑到他身旁,对着那个手持警棍正殴打慕辰的军警脸上扬了把辣椒面。那军警瞬间痛苦的捂着眼睛,青浅寻机便扶起慕辰,逃了出来。
两人才刚脱出人群,便被一管黝黑的枪口指着。那人慕辰识得,正是他爹的一个老部下,他语带无奈地说:“公子,老爷有令,请即刻跟我离开,否则……”
青浅和慕辰相对一眼,明白事到如今,反抗也无意义。只能先跟着他去看看再说。毕竟慕辰知道,他今天之举,等于革了他爹的命,于理算是不孝,当真是愧对他父亲。
两人被枪押着,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老胡同里,胡同的尽头,沈剑南早已等在那儿。慕辰心情复杂,见了他爹,不由羞愧地唤了一声。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爹?你这个逆子,是巴不得你爹好是吧?竟敢带头组织这等活动,你知不知道?枪打出头鸟,你这样做,不仅自己要作死,还得连累我。”沈剑南愤愤地指着慕辰的破口大骂。
“你舅舅被歹人所杀,现在案子没破,尸骨未寒。我本指望你还能帮上我点忙,就算帮不上,安心呆在家里也就是了。没想到你还是跑出来闹事,你以为光凭你们这些读书娃闹一闹,就能扭转乾坤啦?那日本人到嘴的肉,会因为你们这样闹而松口吗?幼稚,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的紧要任务是学习,而不是给政府找麻烦。”
慕辰低头不语,因为他知道他父亲说的是事实。
青浅见慕辰鼻血止不住的流,便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他,示意他先仰面捂着。
沈剑南见儿子的狼狈模样,不由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先回去,今日之事,为父自会处理。”
沈慕辰无话可说,垂眸看了青浅一眼,两人转身欲走,这时沈剑南却开口叫住了青浅。
“爹,别为难青浅。”慕辰以为他爹还要找青浅麻烦,便赶忙护在她面前,为她求情。
“臭小子,我只是跟她交待几句,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你血都还未止住,还不快回去找大夫看看。”沈剑南望着儿子手中已经被血染红的手帕,不耐待的催促道。
慕辰得到亲爹的保证,便放心了些,他对青浅说了句:“那我先走了,你别害怕,待会回去时注意安全。”
“嗯”青浅微微点了头。
她与沈剑南一同目送沈慕辰走出胡同,青浅便清了清嗓子,回头平静地问沈剑南:“人已经走了,不知沈伯父还有何事交待?”
沈剑南踟蹰一会,从口袋里摸出几块大洋来递给青浅,说:“你先回老家避避,这次□□闹得这样凶,政府势必追究你们学校,学校那些人顶不住压力,就会把责任推到你们这些刺头身上,到时恐怕我也帮不了你。”
青浅望着他手掌心的银钱,冷冷地说:“国土将失,民族生死存亡之际,若你们不站出来,我们不站出来,难道指望美国人,英国人吗?今日之事,若政府认为我们有错,我绝对不逃避责任,但若人民认为我们是对的,而群起响应的话,那便是政府错了,如果是政府错了,那又该如何呢?”
“你……”沈剑南被青浅反问的一时语塞,气愤地说不出话来。
“谢谢沈伯父为了这样费心考虑,不过我暂时还不想回乡,如果真要回乡,车费钱还是有的。现在我要回去与我的同学在一起,恕我先告辞了!”说完青浅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原地有些发怔的沈剑南,许久,才将掌心的银元狠狠地握了起来,重新揣回口袋里,讥诮地骂了句:“丫头片子,骨头还挺硬。”
待青浅回到刚才冲突的地方时,人群已经散尽,一打听才知道,政府果然已经下令将兹事学生代表统统逮捕。
此种卑劣做法让青浅心寒,当下只能组织其余同学先回学校再说。待回到学校后,又听说各校领导已去警察厅保释学生。沈剑南接待时曾再三保证不会虐待学生,只等受害人章可喜出院后便立即释放。
校领导无法,只得回来劝慰其余学生,沈剑南为了替儿子开脱,将罪名都归咎到校方教唆之责,北大蔡校长多次交涉无果,愤然辞职,离开了北平。
这一次□□震惊中外,从北平开始,渐渐蔓延至全国,从这天起,各地的学校学生纷纷走上街头,奔走呼号,同时还得到了海外留学生的响应。
在日本的留学生也在五月六号这天,聚集约有二千余人,分了二组,分别走上街头抗议。只不过日本军警更为凶残,不仅夺我国旗,还暴力殴打学生,几位年幼的甚至被打的生命垂危,要不是众人合力救回,恐怕当场就牺牲了。
但是即使外面□□闹的这样凶,驻日使馆的干事仍旧听戏逍遥,不管中国学生死活。
消息传回国内,上海总会开始抵制日货,此号召一出,得到四面八方的响应,先是广州,再到全国各省。但北平政府仍不明确表态,也不安抚学生的情绪。
青浅他们自然不肯罢休,依然坚持罢课表达诉求,并由学生联合会派遣数名演讲团,分头在北平各处演讲,每次聚会,都能聚约千余人。
由于青浅主修国文专业,书写此类演讲稿不过是拿手好戏,且每回都能演讲到热血澎湃,很有感染力,引起了大家的情感共鸣,让沈剑南十分头疼。
终于有一回,警队的人动了怒,强制驱赶了人群,并将演讲的学生统统押入了北大的法科、理科教室监禁起来。
各校教职人员,多次向政府递交呈文,请求释放学生,青浅才获得自由。
不过经过这事,青浅这样的刺头,便被格外关注。她的导师周先生担忧她的安全,不经她同意,直接为她买了回江苏的车票,劝她返乡。
青浅最初不允,但周先生提醒她,眼下回去不仅能保障她的安全,而且还可以在当地宣传□□思想,号召当地人民响应。况且现在全国纷纷响应抵制日货,还怕没有用武之地吗?原来他早已联络好了当地高校,会派人去接应青浅。
青浅这才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当下便无二话,回家随意收拾了几件衣服。她怕达叔担心,只得慌称学校为应对□□混乱,特意封闭校门,实行全封闭留宿制度。
达叔也没说什么,只是给了她一些钱财防身,又嘱咐她万事小心。
就这样,青浅一个人,搭上回乡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