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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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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从周说度假村外从环山公路上来的西北角有家韩式料理店。段弋随手拿了件外套,关上门后把门卡放在口袋里,听她很了解似的说着那家店的招牌。
问她:“来过?”
段弋按照黑狗给的房间号,正在他们打麻将的那间娱乐室,他没开车来,要带许从周去吃饭只能借用徐承望那辆车。
她晃了晃手机,手机屏幕上是某篇旅游博主的推荐文章:“信息化时代。”
许从周告诉他,她吃过亏,所以去什么地方都喜欢提前做好全面的功课。段弋以为她说的吃亏是因为没有做功课错过了什么当地庆典亦或者是什么特定时间段的独有景观。
许从周摇头:“我因为带了一个橘子被罚了四百纽币,就在我在怀赫科岛喝红酒体验上流生活的时候,不得不在写完旅游感想的后半夜为我的橘子写一封电子邮件,企图证明那只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为了让我的话语更有说服力,我差点找了朱自清的背影和老舍骆驼祥子的全英翻译片段附加在最后作为参考文献。”
许从周说完还不忘问他是否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他说能,“当我因为螺蛳粉被我那个小韩国室友举报的时候,我也想要给他买两个橘子,那些警察甚至没收了我的咸鸭蛋和皮蛋。”
段弋学着许从周之前的语气反问她是否也能想象到堂堂七尺男儿为咸鸭蛋和螺狮粉没收而落泪的场景。
长廊上的感应灯随着两个人的交谈和脚步声不停的亮起,黑狗已经收到段弋的短信拿着车钥匙在门口等他们,不忘提醒他们记得带点夜宵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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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带都是些乡下地皮征用改造的,有些还没开发的地段还有搬得只剩下壳子一座的老旧房子,像个孱弱的老人蜷缩在荒凉的土地上。
她拿出随手携带的卡片相机,随手拍了两张,段弋看她对四周街景感兴趣,索性松了油门,将码数降了下来。
直到许从周察觉到他故意降低了车速,将镜头对准了他,闪光灯没有亮起,只有一声快门按下的声音。
段弋这才加快的油门。
过了晚饭时间点的店里没有多少人,靠门口是一桌喝着白酒扯家长里短的男人们,角落里是三个结伴一起吃饭的初中生模样的女生,在隔壁店门口嗑瓜子的女人大概是这家店的老板娘,许从周进屋前听见她在和隔壁唠叨小卖部的狐狸精又买了新衣服。
骚,狐狸等等不太文明的字眼从一个女人的口中去形容另一个女人着实让人心情不愉快。
点完菜的时候,因为他们坐在靠玻璃窗的位置,虽然听不见声音还是能从老板娘义愤填膺的表情里看出来,大概还是在说别人的坏话。
摄影师的本能让许从周忍不住去打量周围的一切,男人酒后的豪言壮志和低俗不堪并存,后边里桌大谈爱情和价值观的初中女。
许从周朝向厨房的窗户瞥见一轮弯月,借着月光能看见院子里种着一棵桃树。
一座城市,山上有梅花,山下的桃花也快要进入花期了。
许从周什么都拍,从山川河海到为菜肴开光。
因为摄影对她来而言的意义有很多,是爱好,是饭碗。
可以是资本主义,又能是无尚理想。
糟粕也好,佳作也罢,她不在乎。
段弋结帐的时候,许从周站在店外的拐角处,镜头越过有些破旧的围墙拍着枝头探出墙外的半截桃花枝。身上的烤肉味随着夜风消弭在空中,她连半截漆黑的弄堂都收进了镜头里。
段弋在她对着弄堂拍照的时候吓她:“多少凶杀案的开始是一个人不小心看见或是拍到了杀人现场。”
按快门的食指僵了一下,许从周把相机从脸前方拿开,放着因为电压不稳定而造成照明不稳定的路灯,原本这些配着路灯杆子上的广告贴纸的落寞孤寂感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从周脖子一缩,连穿堂风都觉得阴森了起来。
段弋看她小跑的朝着自己跑回来,还心有余悸的时不时偷瞄着后方,他又吓她:“快点跑过来,小心里面有人追出来。”
听罢,她神情更暗了。
以前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所以她没有害怕过,现在被段弋这么一提,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赶忙跑到车旁边,还不忘看了眼后排,确定了后面没有电影电视剧里突然冒出来勒住别人脖子的凶手。她看着段弋不紧不慢的这踩走到车附近,脸上得逞的笑容也没藏着掖着。
他没解锁车门,而是指着十字路口的北面:“那边有个湖,听说很漂亮。”
“你怎么知道?”
段弋伸手,勾着她的脖子,学着她之前的回答:“信息化时代了,搜的。”
毛呢的外套袖子蹭着许从周的脖颈处的肌肤,动作不是亲昵的搂肩或者搂腰,倒是像高中男生同行时候会又有的动作。
两个人走过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再走一段能和陶渊明世外桃源相媲美,又窄又暗的路,还没完全开发的湖泊,保留着所有原始馈赠的自然美感。
湖边的桃花已经开了,花瓣落在湖边上,摇曳的树枝像是挑破了天空中的月亮,半缺的月亮成了万古最初的打光灯,它让桃花的花瓣成了白玉的色泽。
许从周把相机给段弋,以前是给他讲书面上的技巧,手把手教他好像是第一次,许从周把所有的参数都调整好,用手指简单的给他比了一个取景框。
他照着将镜头移过去,问:“这样嘛?”
预览的屏幕和他脸部持平,听见这么问许从周望过去,但什么都没看见。扶着他肩头,踮起脚凑过去,靴子底硬,她站在有些不稳。
碎发擦过段弋的脸颊,他偏过头去看她。
月光盛在她眼眸里,错落在五官棱角之间。
吹过耳畔的风告诉他,该是接吻的时候了。
风声吹动草木,植物摩擦的声音在夜晚中,静谧又喧嚣。交缠的唇舌,同样。
他们接吻是两种风格。
许从周喜欢闭眼,段弋相反,他爱看她既热情回应又羞怯的样子。
许从周伸手抓着他腰间的衣服,睫毛颤动着。贴在自己唇上的那抹温热移开了,他喘息着,将额头搁在许从周肩上。
再抬头望去,周围的一切还是那样,段弋平息完呼吸看她的时候,她迎着月光似在发呆又像在思索:“想什么呢?”
她问:“万一遇见凶手湖底沉尸怎么办?”
说罢,一阵夜风吹来,许从周缩了缩脖子,接吻时候横在自己的腰后的手臂兀地收紧。
他的声音从脑袋顶上传来,大概是沉思过了:“跑吧。”
许从周又问:“没跑掉呢?”
“作为一个男人……”段弋深吸了一口气:“大丈夫能屈能缩。”
停了几秒后,他继续说:“求饶吧。”
在许从周问完之后,段弋觉得这份夜色之中的静谧也变成了死寂,再看她的表情,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仔细想来,一个能满世界跑的姑娘又能胆小到哪里去呢。
先是自己吓的她,可越想越害怕的人反倒是段弋自己:“要不走吧,不给国家做贡献也别增加警察叔叔工作量了,身份证没带身上我怕成了无头骑士,我爹妈认领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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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从周自诩是个胆子大的人,上过雪山,潜过海,在外国丢过护照,她一个人都完成过旅游,她目睹过国外街头警匪车战追逐,目睹过嗑药的人为了一个汉堡打劫餐厅。
周蔚总说她应该是个男孩子,大概是出生的时候跑太快了,所以成了个小姑娘。
所以,段弋吓她的时候,她倒也没有像段弋现在这么害怕。
她夜盲看不清小道的路,偏拉着她手的人比她还紧张。
“你知道嘛?有研究表明越是残暴的杀人犯越是其貌不扬,就……”许从周没继续说,牵着自己的那支手温度都降低了一半了。
段弋不让她继续说:“你给男女和野外这两个词定义了新的虚拟情景。”
饶许从周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话里的非本意的意思也能听出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路边的树木遮挡住了月光,这一截路比在湖泊旁还暗。
她低着头走路也看不清脚下踩着的路面,牵着她的手揣在他上衣口袋里,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的回升,脚步也慢了下来。
许从周笑:“怎么了?不害怕了?”
“仔细想想,我跑的比你快,该害怕的人是你呀。”他也笑。
说完,许从周笑不出来了,抬眸看向他的脸颊,许是因为漆黑的夜色,也可能是因为她夜盲,她愣是没看出他脸上瞧出一丝人样,孔融四岁让梨,康熙十三岁除鳌拜,王昭君二十岁出塞,段弋二十五岁大半夜和喜欢的姑娘吃完夜宵后庆幸遇见凶杀案时候他自己跑的快。
他自己一旦接受了能逃命这个结果,连害怕都减少了不少。
她或许有罪,或许她的确是在因为心疼自己在和盛扬的恋爱中自我感动的付出而怨恨盛扬,她或许就是见不得盛扬过得比她好,但如果她有罪,她希望是法制来审判她,道德来约束她,良心来谴责她,而不是让造物主创造出一个段弋在她二十四岁青春的某一个岁月刻度中来气自己。
后半夜因为白天良好睡眠的许从周克服了时差和远在英国的宋上月联系上了。
前因后果,许从周尽全力的概括了段弋的所作所为,以求达到客观。
宋上月啃着三明治,踩着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的大地上临时当起了回答情感问题的知心大姐姐:“有个医生在医院门口看见一个小屁孩被打了,怀疑是这个小孩子用弓箭朝着普罗大众随便射箭。哦,那是丘比特,哦,原来用中国功夫躲开爱神之箭后揍人的是段弋。”
和宋上月说完,许从周还没打完满屏幕的‘哈’字,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他翻身的幅度不大,半拉的窗帘有一束月光隐隐投进来,打着暖气的空调吹动着轻纱材质的窗帘。
月光裁剪着他的侧颜,她盯着看,即便看不太清楚。
世界的一切在夜晚的月色中静默了,他也是。
但许从周不是,她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辆在街头拼命鸣笛的汽车。她眨眼,但还是看不清他,伸手却又觉得他其实触手可及。
他可真是个奇怪的人。他明明是个乏善可陈的人,却一身熠熠生辉。他缩在平凡普通里,不去抢着当太阳,也不要成为月亮,可他的平凡普通里藏着从过去一直延伸到未来的光辉。
段弋万万没想到许从周第二天还能起得来,她起床到出门丝毫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她要去拍乞山庙的梅花。
段弋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表面平静但在内心里挣扎了几十遍后,最终起了床。他简单的洗漱完,从厕所出来,看见许从周正在给小腿涂药膏。
是不太严重的磕伤。
他问:“怎么弄的?”
“起夜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床尾。”她把裤脚关放下。
昨天晚上起夜她没摸到开关,也没找到手机,摸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床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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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觉得自己起的还算早,可找段弋去吃早饭的时候,他已经和许从周早起去城南后面的乞山庙。
他穿着棉服看着四周云海漫在山间。
山下和山上像是两个城市,现在不是烧香的旺季,山下的轿夫迎来了严重的被迫‘暂时性下岗’,段弋看了看那些台阶,再看了看那些只比他老爹大几岁的人,想给自己的懒找个有爱心的借口,偏这时候听见许从周说前几年她来的时候这里的台阶扶手还没装。
那时候她还在读书。
段弋猜到了,她多半是和盛扬一起来的。
许从周也不藏着掖着:“嗯,当时还挺感动的,我爬不动了,他背着我上了山。”
段弋松开了口袋里正准备拿钱的手,撸了撸袖子,一咬牙开始爬山。
到半山腰的时候,日出正美。
寒意刺痛了喉咙,身体出着汗,但又觉得冷。奶茶的身价比平安夜的苹果还恐怖,劣质的冲泡奶茶翻了六七倍。段弋一手拉着许从周的衣摆,一手捧着奶茶,喘着气开始挽尊:“五年前,我二十岁的时候也经常活跃在篮球场,那时候身体素质超级好……”
话没说完,旁边提着一蛇皮袋的大爷从后方超车,喊着:“小伙子让让,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脚步轻快的和天龙八部里的扫地僧似的。
许从周看了看他,视线又移到那个大爷身上,没说话。
段弋轻咳:“以前读书的时候,盛扬是我手下败将,我打篮球比他好多了。”
许从周还是没说话,拿出口袋里的纸巾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擦了擦自己脖子的汗。又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润唇膏,站在他上方的台阶,捏着他的下巴,给他涂了一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别张嘴。”
段弋对乞山庙的梅花不感兴趣,他找了个歇脚的亭子等着许从周拍照。
山上的风卷起花瓣,空中飞舞的花瓣是风的形状。
它们纷纷扬扬的落在四处,携着风中的寒意和这个冬天最后的一点儿痕迹落在地上,烂在泥土里。
许从周拍完照回到亭子的时候,段弋正在和山上小卖部的大爷聊天,他靠在小卖部的窗口处,姿势有些懒散,是他一贯的风格。
手里拿着一个和他不搭调的手电筒,许从周没走近他就看见了她。
和大爷说声再见,许从周看他没还手电筒才知道是他买下来的,许从周拿着摆弄了一下,就是个最普通的手电筒:“你买这个干嘛?”
“我怕你还找不到房间开关,你起夜可以用啊。”说着,段弋从棉服里面的卫衣口袋拿出一瓶纯牛奶,是她去拍照的时候,他特意让小卖部老板扔进煮玉米的锅里热的:“给,这比冲泡的奶茶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