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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刹那间,现场一片安静。

      阮曜微张着嘴,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

      归璟的那句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两圈后,忽然像是没了原话的含义,让他有些彷徨起来。

      尚平公主?什么玩意儿?皇帝这是在戏弄我吗?还是,这番作为……是文国的传统文化之一?

      他突然觉得应该回去再翻看一下那本《文国历志》,兴许里面有些颇为精髓的东西他没有捕捉到,所以才会如此迷茫。

      归璟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眼睛对着空盘子眨巴了几下,这才发现阮曜的表情。

      他抬起手,虚掩着半张脸轻笑了一声,说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很惊讶吗?”

      还没待阮曜回应,他又凑近了些许,神秘地低声补充道:“本宫喜静,不爱出来走动,所以鲜少有人能见到我。可今日不同,本宫来找殿下是为了一件事。”

      嗯?

      阮曜一愣,继而忽然明白了什么。

      嚯嚯,起先说月色美,出来走动走动。然后又说别无他事,只是来看我住得惯不惯。怎么,现在竟是为了其他的事?看来你是在耍我!

      这文国的待客之道真是……与众不同!

      笃定归璟是在玩整蛊后,阮曜反而宽了心。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心道:你就尽情地演吧,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

      展颜一笑,他配合道:“是什么事还得让公主殿下亲自走一趟?”

      这下,被公主人格夺去身体的归璟倒是有些诧异了。

      阮曜怎么突然这么入戏?不过,他越早适应越好。

      “这事,本不应该由本宫与殿下说的。可皇兄他谨慎得很,又怕惊扰殿下,本宫实在坐不住了,这才夜访昭怀殿。”
      说完,归璟站起身,走到门口左右瞧了瞧,又关上门折身返回桌边坐下。

      他垂下眼,长睫如帘,半遮着那对闪着星光异彩的深眸,头凑近阮曜鬓边耳语道:“那本宫就直言不讳了。殿下需要提防江鸿!”

      阮曜一愣:“江左相?为何?”

      归璟蹙了蹙眉,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盘子的边缘缓缓划动。

      “殿下初到文国,对这朝堂之事不甚了解也是正常。本宫虽然不理朝政,但与皇兄亲近,也算通晓政局。总而言之,殿下与左相保持距离便是,其他就莫要多问了。”

      他说得很慢,很轻,谈吐似乎带着轻描淡写,但内容分明非常严肃。

      阮曜看着这场景,对上那些话,忽然福至心灵,有了感悟:江鸿权倾朝野,心思必定也不简单。皇上不便当面警告,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提示我!也是,要他亲口说出朝政动荡,确实不易。这毕竟是文国的事情,而我却是个外人。

      如若这公主夜访外使,两人密谈的事情传出去,反正文国没有公主,他人只会把这事当作杜撰之说,皇上也不用承认。

      这么一想,阮曜突然觉得这皇帝其实挺可怜的。

      听说他继承帝位还没有几年,恐怕身边也没什么能替他办事的推心置腹之人。毕竟,这涉及到了文国的秘事,他才想到用这烂办法亲自出面。

      只是,这也实在是太儿戏了些。

      归璟看着沉默不语的阮曜,只当他是被自己的话给震慑到了,哪知道人家心里活动丰富多彩得不行。

      他伸手握住阮曜的胳膊,安抚道:“殿下莫慌,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只是略作提醒,殿下记在心里就是了。”

      阮曜回过神,瞅了一眼他握住自己的手,矜持地抽回了胳膊:“男女授受不亲……”

      归璟尴尬地假笑了一声。

      这兰国皇子不仅入戏快,还入戏很深。

      阮曜抿了抿唇,又说道:“多谢公主提点,阮曜记下了。我与江左相并不熟,只是那日在朝堂之上聊了几句而已,还请公主与皇上说明一下。”

      归璟非常欣慰地点了点头:“殿下有心了。这事我无需去同皇兄讲,他便已经听到。明日未时,他会在畅宣阁等你,还请殿下过堂一聚。”

      阮曜心里好笑,可明面上功夫还是做足。

      他道:“未时么?好,我一定会去的。”

      归璟目的达到,便起身准备离开。

      突然,他身体一抖,面上露出怒色。

      “混账,谁让你出来的?如今连你也涨了胆子,是吧?”他气愤地大声喊道。

      阮曜一惊,顿时失措地看着他。

      归璟咬了咬牙,目色越发深沉。

      他两眼含光,瞪着阮曜说道:“刚才我说的那些话,请你全部忘记。”

      阮曜:“……忘记?全都要忘记吗?”

      这皇帝又怎么了?

      “是!”
      归璟闭了闭眼,心里的不悦直冲脑后,就要奔腾而出。他的呼吸沉重,手扶着桌角,死死地压着那股怒气。

      克制!现在不能发火!他什么都不明白,不能吓到他!

      深呼吸,再深呼吸……这世界多么的美好,空气多么的清新,我不该心浮气躁,有什么等会儿再说……吸气,平静,吐气……

      终于,心绪平复了一些。

      “叨扰了!你早些休息吧!”
      说完,趁着心中的焦躁暂时被禁锢住,归璟疾步往门口走去。

      阮曜木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反应过来,喊了一句:“公主殿下,明日未时见。”

      归璟的步子顿了顿,回头无奈地看着他,道:“朕会备好茶等你,晚安!”

      阮曜了然,遂笑了笑:公主的任务完成,皇帝自然要做回自己。我懂的!

      笑完,心里又是一阵唏嘘。

      皇上的方式别出心裁,可这真是因为身边没有贴己之人才做出的下下之策吗?还是自己想多了,他只是单纯地耍自己玩呢?

      要不然为何两人说得好好的,他却突然暴起,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忽地,某些场景从阮曜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日,似乎劫持他的神秘人也有过这样的异常反应。难道说,皇帝从一开始就在变着法儿地整他?

      不可能,一定不是!

      神秘男子可是对他做了那种连回忆一下都会脸红心跳的事情呢!那般嚣张肆意的言行举止,皇帝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肯定是他多想了。

      阮曜自我宽慰了一番,遂又想到了归璟刚才和他说过的话。

      “江鸿……唔,得要好好观察一下才行!”他自言自语道,紧接着又叹了一声:“看来文国这个地方不可久留。好想回家啊!”

      夜露凝气成珠,初春的寒凉在夜晚尤为显著。

      归璟有气无力地走在回仁泽宫的甬道上。

      他扶着宫墙,走的每一步都像似踩在云朵上般,仿若只要一块碎石便能让他踉跄倒地。

      心头的怨比任何时候都要深重,那股乏力倦怠也比以往更甚。

      有了一个常凝还不够吗?为何如今连归妍也不听话了?从未如此失态过,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被夺去了身子,这副身体如今还能被称为归璟吗?

      阮曜进入文国不过数天,却已经多次见到他放肆不雅的场面。作为一国之君,这丢脸的事情做尽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连最私密的国事都被他堂而皇之地讲给了别国的外使听。难道文国最大的危机不是江鸿,也不是冬歌,而是他?

      好不容易回到寝殿,常安已经焦急如焚,正打算找兆龙去找人。一见主子进门,赶紧迎了上去。

      “皇上,您这是去哪里了?可是急煞老奴了!”

      他不过就是去了一趟后殿拿东西,前后不足半刻钟,回头皇帝已经消失无踪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皇上如今多了个新人格,而这新来的猖狂叛逆,实在不能让他放心。

      归璟叹了口气,脱力地瘫倒在常安的肩头。

      常安见状大惊失色,赶紧将他扶到桌边坐下。

      “这是怎么了?皇上,您别吓老奴啊!要不要宣太医瞧瞧?”

      归璟的脸色有些苍白,淡色的唇微颤着吐出一句话来:“归妍出来了,她去了昭怀殿。”

      常安浑身抖了抖,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这个人格向来乖巧伶俐,从未做过忤逆归璟的事情,怎么会突然跑去了昭怀殿?

      “皇上,她、她去昭怀殿……难道是去找那兰、兰国皇子?”
      常安太激动,问得结结巴巴。

      归璟心累地趴在桌子上,眼里的光彩眼见着一点一点黯淡不清:“她让阮曜提防江鸿。唉,怎么会这样?连她都不守规矩了,今后可如何是好?”

      常安急躁地来回地走着。

      忽然,他停下步子,说道:“皇上稍等片刻,老奴即刻就回。”

      说完,他一溜小跑往后殿奔去。

      归璟哪有心思管他。

      他的脸贴着手臂,委屈而神伤地发着愣。

      心底深处的那些人格为何要这么对他?整整十七年了!他和这些根本不存在的家伙共存共荣了十七载春秋,为何不能相安无事地继续相处下去?为何要违背他的意愿跑出来惹事生非?

      他以为这个秘密永远不会被第四个人知道,如今怕是守不住了!

      阮曜并不愚昧。他的行为那么奇怪,对方一定有所察觉。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整个文国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可恶!

      他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瞬间裂开,又渗出了丝丝血迹。

      为什么他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凭什么他要忍受这些?

      还记得身体里刚刚出现这些家伙的时候,是那么让他惊悸不安。那时他才五岁啊!

      首先发现他有着莫名其妙的行为和话语的,是常安。为了不影响他的储君之位,常安偷偷找来了太医钟天灏,这才得知他得了臆症,而这病是无药可医的。

      两人为他针灸,翻遍医药典籍,尝试了各种中草药,甚至暗地里安排了驱魔道长蒙着眼为他净化,却无济于事。那时不时冒出来的惊人话语和表现让常安和钟太医觉得度日如年,每天都活在恐惧和不安之中。

      而也是从那时开始,归璟不爱说话,不爱与人亲近,小小年纪便已有了拒人千里的气质。

      随着年纪增长,他的古怪行为越来越少,其他人格渐渐被皇帝的主导人格压制了。

      这让三人都松了口气。

      钟天灏始终没有放弃查询治疗这种疾患的方法,只是医书中并未记载过多类似的病例。除了安神凝魂的汤药外,没有其他方法可以缓解。

      于是,常安会在其他人格出现后为归璟煎一副安魂汤,再把一种叫做“薄辛叶”的草药放入蜡烛中焚烧。

      草药呈紫红色叶状,遇火化灰后会散发出一种沁凉的香气,人闻了以后通身舒爽愉快。本来这草药是起到愉悦的作用,对归璟的病并没有帮助。但是每次皇帝发病后都会龙颜不悦,这药倒是对他有安抚的效果。

      今日也不例外。

      没多少功夫,归璟就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清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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