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文国汉元十三年,春寒料峭,冻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硕大的仁泽宫有一处隐秘的内堂,门外的内官两耳通红,双手凑近唇边,一边使劲地呵着气,一边来回踱着步子。
片刻后,他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门内。从那狭窄的缝隙里只能隐约见到一些昏暗的光景,很安静,像似没有人存在一般。
但实际上,堂内靠窗的椅子上坐着一位非常年轻的男子。
男子微颤着身体,双眼被一层黑纱遮挡,光滑的肌肤在黑纱的映衬下苍白无色。虽然半边脸被遮起,却不难看出五官轮廓的秀美已达极致。
他发抖,却不是因为冷,而是被人绑着不能动弹,两眼又看不分明。他惊慌失措,不知为何好生生待在礼部的迎宾楼,却会莫名其妙地被人绑了。
而更让他不安的是,那黑纱缚得并不严谨,他能依稀看到对面的床榻上坐着一个人。
归璟眯着眼,斜靠在床架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一对明眸间的神色微妙,修长的手指在床沿上缓缓划动,双腿紧紧靠在一起,勉为其难地端正着自己的姿态。
他在极力克制自己!
本来已经控制很好的身体,就在迎宾楼看到阮曜的那一瞬间突然分崩离析。心里有样东西如脱兔般窜了出来,收都收不住。
如今,还能像以往那样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面对身体里的那几个家伙就像面对这片江山一般,尽数握在掌心之中吗?
恐怕不容易了!他冷冷地勾起嘴角,默默地与心里那股新生的力量抗衡。
有人曾说过,文国的国土下藏着真正的龙脉,其统治者不仅是古疆十二国的统帅,更是这天下人的骄傲与权力的象征。
嘁,谁胡诌的?
这大宗景帝的帝位还不安稳呢,更何况他并不是个正常的人。寻常百姓家若是出了像他这样的人物,都不是件光彩的事,何况他还生在了极其尊贵的帝王之家。
咬着牙根,一忍再忍后,心里那东西终于喧嚣而出,夺了他的位置。
只见他眸光一闪,俊美的脸庞散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光彩。
拍了拍身上的锦袍,归璟站了起来。
他悠然地缓步走向瑟瑟发抖的阮曜,唇角勾着一丝媚笑。
这和他的本相并不符,或者说,此刻的他已不再是他,而是拥有归璟身躯的另一个人。
阮曜觉得一团黑影正在靠近,立时心慌意乱,怕得溢出两行清泪,从黑纱与皮肤的间隙处滑了下来。
但还未完全离开脸颊,就被一根略凉的手指温柔擦去。
“怕什么?我又不会伤害你。”
归璟歪着头,指尖轻轻扫过他的泪痕,转而送入自己唇中。
味道有些咸苦,却能让他激动。
阮曜咬着牙根,身体使劲往后缩,颤声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将我绑来这里?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音色很美,清亮却不张扬。
归璟轻笑,弯下腰,鼻尖与他的鼻尖摩挲了几下,答道:“殿下,我叫常凝,是你的仰慕者。”
“仰慕者?”阮曜一惊,遂微微抬起头来,声音带着一丝期冀:“放我走吧。我不追究今日之事,可好?”
“放你走?”归璟脸色徒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伸手一扣,将阮曜纤细的脖子握在了掌心:“今日你得陪我才行!让我快活了,自然会放你走。”
受到如此对待,阮曜吓得不敢再说什么。
他心里委屈,泪水怎么都收不住,肩膀也一耸一耸,看着楚楚可怜。
归璟松了手,将头凑到他的耳边,一边咬住他的耳垂,一边解开了他的领子。
阮曜的白色绒袍镶着银灰色的狐狸幼毛,领口敞开,内里的皮肤凝白如玉,精致纤细的锁骨微微凸起,在绒毛的衬托下看着娇弱而欲气十足。
被轻薄后,他轻吟了一声,顿时又咬住了自己的唇,拼命忍着。
归璟的舌尖在他的耳垂处辗转片刻后,抚过耳侧,轻缓地沿着他的脸部轮廓划向那软嫩的下巴。随着一番舔咬,又往下探了探,最终停留在喉头处。
阮曜又羞又燥,却不敢大声呵斥,只是呢喃地告饶着:“别……别这样,求你了!放了我吧!”
归璟的唇覆在他喉部凸起的那块地方,柔声叹道:“脖子细,就连骨头都是这般精巧,只消一口就能被我吞了。”
说罢,又在那喉骨附近流连了良久,这才将擒住阮曜后颈的手向下调拨。指尖顺着对方的腰际线往下落,蹭得阮曜一阵喘息。
“住、住手,快停下!放了我吧,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求你了!”
阮曜受不住,苦苦哀求。
看着眼前不谙世事的少年被自己撩拨地几乎难以自处,归璟的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抽搐。
忽然,他眼神瞬变,满脸怒气,自言自语道:“荒唐!赶紧送他回去!”
下一刻,语调又沉了沉:“你这么做,是会惹下大祸的!”
转而,语气竟然柔弱了不少:“你这新来的,怎么这般不听话呢?主子可是要动气了!”
阮曜:“……”
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和谁说话?这屋里难道还有别人?可那声音似乎都是出自眼前这人之口。
“哥哥,我们都得要守规矩。殿下是客,不可怠慢了才是。”
这回的口吻极为纯真,好似是个没长大的孩童一般。
这下阮曜的感受不再是惊慌,而是极度地惊恐!
真是活见鬼!
这人是撞邪了吗?怎的突然变得如此奇怪?不过,似乎这些“鬼”都在规劝眼前之人放自己走呢!
阮曜缓了缓心绪,试探性地说了一句:“他们说得极是。我是兰国来的客,皇上的座上宾,你赶紧放我走,我发誓绝不查究此事!行吗?”
归璟没有任何反应,却也没有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迟疑着把手收了回来,攥成拳状,深吸一口气,使劲在阮曜的椅把上狠捶了一拳。
这一下,掌边的皮肤爆裂开,鲜血滴落,染红了阮曜的白袍。
此时,归璟终于恢复了神智。
他瞥了一眼阮曜的脖子,只见那地方已有了两块清晰的红印,顿时背后渗出冷汗。哆哆嗦嗦地将领子扣好后,他带着内疚和歉意说道:“今天的事,对不住了。”
随后,有些疲累地转身走向门口。
待侍卫将阮曜送走后,归璟才舒了一口气。
他自小就有个很严重的毛病。
这病,世间只有三个人知道。内官常安,太医钟天灏和他自己。
原先,他也是个正常的人。在五岁那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他的身体里忽然出现了另外五个人格。
那五个人格分别为公主归妍,书生宗霖,花魁蝶音,恶徒问天,还有少童岚霏。
这些人格虽然与他长期共存,却都还算听话,从未做过不得体的事情。
归璟的主导人格仍旧是皇帝。皇气傍身,自然龙威有余,其他人格不敢造次,被他死死地压制在心底深处。唯有夜深人静,旁无他人的时候,他们才会偶尔出现,却不会为他造成任何困扰。
可今日不一样!
前些日子附属国兰国派出皇子阮曜作为使臣出使文国,除了进贡,还会滞留一段时间学习文国的礼制文化和民俗风情。在面帝之前,他被安排住在礼部的迎宾楼。
归璟瞒着众人去了一趟,偷偷躲在暗房内,通过墙上的密孔窥探了阮曜。
那时,阮曜正在阅读,阳光透了进来,照得屋内辉然敞亮。
他身为皇子,本就贵气天成,加上涉世未深,就如同少不更事的孩童一般,每个表情和动作都天真有余,纯粹无邪。
他美好的模样,倒映在归璟的瞳孔里,成了一副极妙的画作。
若说阮曜是名男子,可又纤弱得像个女儿家。眉目清隽,如极细的笔锋轻柔地在白纸上描绘出来般,浓淡相宜,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一种特别能吸引男人的气质。
归璟看得心潮澎湃,隐隐觉得有些东西呼之欲出。
此时,他尚未意识到会发生什么。只是紧了紧攥在手里的袍襟,咬着唇忍耐,唯恐失了分寸。
半晌后,阮曜放下手中书本,慵懒地伸展了一下双臂,靠在软垫上,淡淡地望向窗外的那片暖阳。
他的眸子很浅,在阳光下如琥珀般泛着光彩。
此番风景纳入归璟的眼帘,终是无法再压制身体里的那股欲望。眨眼之间,他换上了另一副神情。
俊美如昔,却不再阳刚坚毅,而是阴气飕飕,媚态撩人。
他不再是归璟。
他是另一个人格。一个全新的人格,常凝!
常凝不惧皇气,无视皇家威严,竟反客为主掌控了归璟的身体。只是这本就是因为归璟被迷了眼,心魔突生而出的人格,因此在他吩咐近身侍卫兆龙将阮曜绑回宫中后,又被归璟的帝王人格暂时给抑制住了。
却没料想,这人格竟能在归璟晃神之间又占上风,继而对那客使做出不雅之事来。
兆龙跟着归璟多年,认定这位皇帝向来刚正不阿,行为磊落。他不疑皇帝有异,只道绑了这位异国的皇子必然事出有因,于是接了命令就立马执行,没有丝毫犹豫。
可皇上怎么又把人家说放就给放了呢?难道是审问结束,却并未查到任何不妥之处?
回想起来,当初皇上是为何要这么做,兆龙好像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作为近身侍卫的他自然不会去追问因由。
他将可怜的阮曜敲晕后,又送回了迎宾楼。
这边兰国皇子还在昏睡,那厢文国皇帝却开始被人叨叨起来。
“皇上,今日的事情非同小可!那兰国皇子若是追究起来,我等无法向他交待啊!”
常安弓着背,焦躁地来回踱步绕圈。
归璟揉了揉眉间,无可奈何地说道:“朕有什么办法?这新跑出来的比另外几个都要难对付。朕已经尽力,你就别再唠叨了。对了,他和你同姓,叫常凝!”
常安从他出生开始就事无巨细地照顾着他,对他了若指掌。哪怕他打个喷嚏,都知道是因为隔夜踢了被子。
对于其他那些人格,常安自然甚为熟悉。
他得知兆龙将阮曜绑到了仁泽宫后,连忙赶了过来,却又忐忑不安,不敢直接进门。
皇上虽有那非比寻常的隐疾,却从未做过极端的事情。他今日从门缝中看到了皇上不堪的行为,便心下了然那不是归璟,而是另一个人!
新的人格不受控制,这可是一件麻烦的事。
思虑片刻,常安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去请钟大人来,他定能想到办法!”
归璟哼了一声,不敢苟同。
“他不是说这病无药可医么,还去请他干嘛?”
“皇上,这新出现的您都压不住,看来不是善茬。若是再惹出乱子,可就麻烦了。钟大人毕竟是太医,兴许会有特别的办法。”
“朕说不用就不用。现在不是挺好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朕不想再喝那些劳什子鬼汤了!”
一想到钟天灏给他配的汤汤水水,归璟就想吐。
“那是汤药。”常安憋了口气:“也罢,您不愿,老奴也不便再说什么。可那皇子虽然被蒙了眼,难保不会记住您的声音。明日他就要进殿朝拜了,万一认出您来,可如何是好?”
归璟看了一眼包在手上的纱布。
“朕尽量不说话,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