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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标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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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前任不同,他和俞偲的恋爱关系是以一个绵长的吻,画上了圆满的问号。
他们如平时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俞偲帮他捎带了刺猬形状的豆沙包。窗外阳光融融,与今时无异,是一个温暖而明媚的初夏。
有差别的只是,分手时他才二十三岁,今天他已经二十八了。
结束了大学生涯,他已正式成为一名不折不扣的社畜,一边担任着高中外聘心理老师兼职校医的工作,一边在外接一些负责与人沟通的私活。
生活上没什么困难,更不提他还有热心的傅庭安、程思群等一干朋友。
而且朋友们也很乖觉,从来没有追问他和俞偲到底为什么结束。
徐宛心想,就和俞偲一样乖觉。
但如果能问问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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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岁生日走至末尾,他把那一整天都托付给俞偲。
所以他们一起去街头吃串,他叉着腰,颐指气使地要求俞偲买给他一枝新鲜的玫瑰花。
玫瑰花犹带晨露,日光点缀,花瓣之上再开出一朵刺目的花来。
徐宛将俞偲带到无人留意的角落,将他连帽衫的帽子立起,挡住俞偲的半张脸。
随后他踮起脚,轻轻贴上俞偲的嘴唇。
这是二十三岁的第一次接吻。
“陪我去纹身吧。”隔着衣物,他点了点小腹上的那处疤,“把它盖住。”
俞偲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徐宛知道他会说不,所以徐宛提前堵住了他的嘴。
俞偲拗不过他,任何事都是这样。
无论是情动、还是纹身、还是分手。
至少二十三岁时是这样。
他们的手指紧紧纠缠着彼此,纹身师低头操作,余光中他尚能望见俞偲苍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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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人说,只有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才能对他的事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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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俞偲为他的遭遇感到愤怒时;
当俞偲为他的纹身感到心疼时;
当俞偲听见他说分手,微微侧着头,询问他是否出自本心时。
你我是否都为彼此感同身受?
这就是徐宛心中的那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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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宛回拨了傅庭安的来电,他猜多半是来试探他有没有醒酒。
傅庭安接通电话,那边还响着闹哄哄的背景音,像是锅碗瓢盆砸落一地,还有轻微的油炸的声响。
“喂?”傅庭安的声音有些喘,“醒了?我给你点了早餐店的外送,拿到了吗?”
徐宛心虚,估计外送即便到了也叫不醒他,这会儿早餐点也该关门了。
傅庭安猜也知道他的尿性,冷哼一声,通话里又传来关门声,谢平殊的脚步逼近厨房,一声濒临破音的惨叫登时穿破徐宛的耳膜。
“祖宗、哥!你进厨房干嘛啊……哥、哥,我亲哥,好了好了,烫到没有?我来我来,你去休息吧,当心这油炸到你。”
傅庭安有些不满:“声音小点。”
谢平殊唯唯诺诺,但壮着胆子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你打电话呢?不好意思,谁啊?宛宛姐?”
其实平日也听惯了,徐宛算是见着他俩牵手成功的,期间还助攻不少。
傅庭安能找到谢平殊这么体贴温顺的伴侣,双方家长还都选择接受,徐宛更是真心实意为他开心。
但说全然不羡慕不向往,那一定是假的。
徐宛说不出为什么,偏偏今天听着总觉得心底针扎似的疼。
他信口揶揄几句,找个借口挂断电话,便又独自看着窗外风景出神。
只有傅庭安那样干净的、纯粹的、崇高的灵魂,才能匹配上一个忠诚的、相爱的伴侣。
是这样吗?
徐宛腹中空空,耐不住饥饿,终于决定出门溜达一圈找些吃食打发自己。
换好衣服,徐宛今天实在懒得化妆,便挂个口罩敷衍了事,扣上帽子,他离开了家里。
却在关门时摸到一张纸,徐宛回头看,才发觉自家的防盗门外贴了一张便利贴,将将被他手指压着。
“您好,徐先生,我是‘德园早点’的外送员。今早送到您的外送早餐时久等不应,担心发生‘偷外卖’一类的乌龙,我将早餐带回了店里。
假如因此耽误了您的安排,请您致电133xxxxx9574,我会在十分钟内为您送到新鲜的早餐。”
倒是很少见到服务态度这么好的外送员。
徐宛看了一眼自己的未读短信和未接来电,果然有这个陌生的号码,短信内容也和便利贴所写没有出入。
但是,德园早点。
徐宛有些头痛了,这个名字都快和白清扬一样成他的噩梦,每次搬家后,这家早餐店都会第一时间在他家楼下开上连锁店。
更噩梦的是,他以前也天真地去这家店里吃过几次早餐,一看菜单就已有了点不妙的预感。
尤其是在德园早点的老板,将一张二维码递到他眼前后。
“亲亲是否满意本店服务?扫码填一下意见反馈,首次反馈消费免单哦。”
年轻的徐宛缓缓抬头,对上大老板笑眯眯的眼。
他妈的。
是俞偲。
这家阴魂不散的早餐店,就是俞偲对白清扬那王八蛋的究极致敬。
抄到精髓了属于是。
那一次,徐宛揪起自己放在一旁的棒球帽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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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次,他都带上了自己的男友们。
偶尔遇不到俞偲,但大多时候俞偲都坐在店里,西装革履,和早餐店格格不入,更像是个上班族客人。
他会支着下巴,对他们笑笑,笑容亲和,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每一次,俞偲都会嘱咐服务员给徐宛单独留出一笼小刺猬形状的豆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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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此刻。
一杯豆浆,一笼豆沙包,和徐宛记忆里没什么两样。
不过他今天来得太晚,早餐店已近打烊,店堂里空无一人,更没有俞偲的身影。
“不好意思,我来太晚,反而连累你们下班了。”
前台正在算账,听他这样说,连忙摆摆手:“也没耽误多久,况且您的餐是我们没有送到,这是应该的。”
徐宛顺口问:“你们还聘了专门的外送员?”
“的确聘了外送员,咱们老板觉得这样比外卖平台更方便。今天周末,外送单子多,老板还亲自跑了几单呢。”
徐宛停了会儿,又问:“你们老板也亲自送了?”
“只有今早……诶,徐先生是吧,我找到您的单子了,咱们核对一下,您手机尾号是1473吗?”
徐宛喝豆浆的动作忽然一停,心跳怦怦地加快了好几倍。
是啊。
这家店不是平台外卖,那外送员没有送到餐,理应把短信发给打电话订餐的傅庭安才对。
1473也的确是傅庭安的手机尾号,所以“外送员”是怎样把短信发到他手机里的?
“徐先生?”
徐宛问:“是。”他接着问,“我这单就是你们老板送的?”
前台笑笑:“这可记不清了。咱们店没能送到餐的都是这样处理,老板和外送员也没什么差。”
“……可这边在A市算偏的,虽然地价不高,但你们老板特意到这里设店,也挺商业鬼才。”
“哎,老板有老板的考量嘛。”
“是吗?这考量也挺特别的,专门聘请外送员,又开这么多分店,我估计你们这边的分店赚钱有点难吧。”
“赚钱都很难啦,我们也就是打工的……”
徐宛扬眉,笑笑不语,只把话题带到这里。
果然没过几秒,延迟下班的前台便有些坐不住,主动坐到他对面,八卦道:“其实我们也想不明白。大老板一看就不是做生意的,上午过来晃一圈,还得去大公司上班哩。”
“每家分店都晃?他也不嫌累。”
“那倒没有,他都是一段时间专逛一家店,最近就都在这边,可能是因为刚开分店,他不放心……”
徐宛耸耸眉宇:“那也挺勤快了。”
“不过我是刚来的,知道不多,听总店的姐妹说老板以前都是专等某个人来吃了早餐就走呢!”
徐宛的眼皮跳了跳,没吭声。
前台自顾自地说下去:“据说是他前任?——啧啧,我本来是不信,但这几天老板坐店里也望外边,跟那望妻石似的,一看就不是来监工,就是有目的啦。”
“唔。”徐宛低眼喝光了豆浆,往嘴里塞了一只小刺猬,敷衍道,“那他挺无聊的。”
“说无聊……也行吧。不过我看大老板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坐店里也会批文件,不像没事做的人哩。”
“啊。”徐宛无意义地附和一声。
前台便笑:“应该是真的喜欢,还有人猜专门聘外送员,就是知道前任爱点外送,自家的外送更干净更迅速。”
徐宛撂下筷子,擦了擦嘴,颇有几分仓促地扫了一眼价目表:“我还需要给钱吗?”
“不用了不用了,订餐的先生已经电子支付了。”
“那我……”徐宛顿了顿,微妙的疑惑让他情不自禁地扫了一眼后厨。
前台可能要负责关门,逗留倒是不奇怪。
可包子这类速食,也用不着厨师一直留守吧,怎么后厨到现在还亮着灯。
前台微微一挡,向他递来一张二维码:“那您要不要扫一下二维码,首次意见反馈可以免单,这次没给您免,下次也能帮您免了。”
徐宛摆摆手,婉拒道:“不是首次了。那我就不耽误你下班,下次有机会再来。”
说完,徐宛匆匆地直起身子,压低了帽檐,颇有些心虚地逃离了这家早餐店。
前台留在原地,兴致盎然地目送他离开,不忘将工作帽摘下来,侧目看向从后厨里踱步而出的男人。
“怎么样,我说得好不好?”前台主动迎上去,笑嘻嘻地勾住男人肩膀,“总算见到嫂子了,啧啧,难怪我哥坚持拒绝这么多的千金大小姐,这亲嫂子多漂亮啊,换我我也不理那些小姐。”
俞偲在她脑门上一点:“准你考来A市就是让你捉弄嫂子的?”
“知道知道,是开眼看世界的。在老家哪见得到嫂子这么漂亮的男生啊。”
俞偲哼了一声。
俞蕊赶紧找补:“还得我哥眼光好!”
“行了,下班吧。”俞偲将围腰挂在一边,自语道,“他昨晚不知道是喝了多少,起这么晚。”
“起得晚也无所谓,反正有咱们大老板二十四小时伺候,双休日都怕老婆没吃到早餐,亲自过来代替厨子加班呢是吧?”
“……你这什么态度?”
“跟妻管严说话的态度。”
“………”
俞偲再度戳上她的脑门:“鬼扯,我跟他恋爱时候都是我说了算。”
俞蕊哟呵一声,冲他翻了个白眼。
“……真是我说了算。”
但俞蕊并不理他,哼着小调清点完进账,便欢欢喜喜关了店堂的灯。
俞偲拿她毫无办法,只能暂且噤声。
却又听到俞蕊似真似假地问了一句:“那你和嫂子现在这样,什么时候才能领人回去见爸妈啊?”
俞偲静默半晌,没应声。
俞蕊便自己补上后半句:“行吧,当我没说。我也知道他俩肯定受不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嫂子就是知道爸妈受不了,才长痛不如短痛,直接跟你断了个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