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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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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烧灼,像是有片片如翼刀刃刮过心口,伤处烧得他苦痛不堪。血液每鼓动一次,就要将他的身体由里到外翻个遍,所有的内脏器官全部打乱。
这是被转化成血族的感觉,薛真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但是,他没有选择。
……薛真不知道薛诺尔之后遇到了什么,他离开了全景电影院,好似跌落龙身,于万丈高空旋,重重落入海中。
离岸潮一波波将他带离,他的呼救声传达不到,昏昏沉沉的水压将他吞没,无穷无尽的大海涌灌进他的身体。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体会到恐惧。
自小体弱,死神已常伴他的左右,却从未有过同此次一般的感觉。
躺在冰冷的长道上,高高选在空中的道路。
他捕捉到了,芭菲的气息。
不是一阵阵飘来,而是将他全部包裹住的……甜美。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就算付出所有,他也要得到!
他这么做了,行动了。
再次映入他眼帘,是困惑与脆弱,陌生而熟悉的金黄眸子,仿若跨越了岁月痕迹,将他注视。
一点点的鲜红化作巨大的豁口,汩汩流出不成样子的东西。
“你是谁……”芭菲在问他。
他几乎认不出这声音,也认不出她了。
震颤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知道,他此刻想上前,而不是颓然跌坐,他要如同野兽吞吃,将她的骨头都嚼个干净,什么都不剩下,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力量——
啊,啊……不是这样的!
他不知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哪怕有也必然同无人看顾的古旧钢琴,吱吱呀呀、吭吭哧哧,小锤撞击他的身体,将他砸得乱七八糟,只差撕裂一切。
舌尖的热度还在,强迫他的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鼓动,要他继续先前的所有。
脚步在后退,凭借他最后的理智,操控背叛的心。
他不忍再看,无论是她还是自己。
抚过脸庞的手带来黑暗,落入积蓄在地下的水道中时,他也感觉不到丝毫污秽。
为了找寻,他曾在尸堆中爬行,嗅过世上最可怖的气味,也被束缚于人心固执处,差点儿成为祭祀的牺牲品,他以为自己见过了全部肮脏不堪,鄙夷自己身体里那个没能从口中说出真实的软弱家伙,看待世间也隔着一片雾般冷漠注视。
所有表现出的都是他的伪装,让人无法将他清楚摸索,难道现在,他不是达到目的了吗?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啊啊啊啊啊啊啊——
片段交织,混乱不清,连自己的名字都要忘记,成为他人,成为一个人,成为所有人。
他渴望着的,是神的血。
……怪不得她喜欢水,怪不得她能在水下闭气那么久,仿佛死去般,怪不得她带着一股不应存在的忧愁。
晴或雨,冰冷或温热,彩色抑或黑白,行走还是在狂奔,他什么都分不清了。
“——大人?!”谁在说话。
是惊恐的,他不想听到这声音,也无所谓。
可是,他竟意外保持着清醒,他不想要的。
“哈哈……你真忙。”他听到自己张开了嘴,发出不属于任何人的声音:“店员,计程车司机,下一个,该不是酒店门童……”
“什么啊,不是我们说好的?已经结束了?”卜玟特难得大惊失色,抿起了唇:“您知不知道我刚才接到投诉,您竟然毫无责任心地在异能人面前暴露了身份,严重违反血族规则,一次警告,三次禁足,五次被驱逐,若发生更严重的情况——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卜玟特实在没法正经说教了。
要是平常,听到她这么说,薛真肯定会回“我说,这不就是你存在的原因”,要她处理一切。
和薛真在说好了的地方接头,确认是石碑的话,就立刻开始他的下一个计划——本该如此——她作为引路人,甚至没从薛真口中得知之后要做什么,约定时间也还没到,就见他从山坡上滚下,和一颗被人踢飞了的石子般。
要是拍下来,他以后说不定能听话些,至少不会再找贺斯特麻烦?明明是这种时刻,卜玟特忍不住要拿出电话。
虽说认识时间不长,她完全不相信有别人能将薛真弄成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除非是他自己自愿,又或者是……
难不成他暴露了?在贺斯特的房东面前?
远处传来鸣笛声。可惜,卜玟特收起手机,只能下次了。
眼前的人方才还发疯般地讲话,现在又一动不动,卜玟特轻松将他拖上出租车的后座,驶上了道路上。
后视镜里,一辆治安人员的车同他们擦肩而过。
卜玟特的余光扫过薛真,神情不断变化:“……不会是您……”
不会是薛真对霍尔下了手?从看到那条新闻到现在,她都在怀疑。
不管怎样把,总之,要先向教授报告现下情况。
成为引路人以来,卜玟特头一回如此混乱,她单手打着方向盘转了弯,另一只手按下了手机屏幕上的快捷播放键,想要打一通电话。
瞬息之间,车身翻飞,宛若静止画面,倒转了重重砸在地上。
轰轰两声快速的爆炸,蹿起一小簇火焰。
此地是郊区,半废弃的工厂地,不远处的烟囱里虽冒着烟,周围没有路人在。
“哐”的一声,黄色的门上多了个脚印,第二声“哐”时,门和车体分离。
金发碧眼的女人从翻到了的车下钻出来,剧烈地咳嗽,她的脑袋淌了血下来,身上也有多处红痕,但靠近了看,就能发现伤口已在愈合。
卜玟特匍匐了几步,随即摇晃着起身,用手臂粗糙蹭过眼睛,抹掉了血,重新靠近了车。
“您还好吗?!”她对着后座喊道。
跪在地上能看到薛真还在里面,身体卷成一团,看不到脑袋怎么样了。
于是,卜玟特跑到另一边,刚迈出的步子,骤然停住。
她回过了身。
阴沉天空还不见雨,又仿若要在顷刻间落下,来人像是和百世本地人一样防范着,提前撑起了伞。
身形矮小的人,撑着一柄画了白色兔子的粉伞,是个……孩子?
眼见的并非为真,感官在向卜玟特叫嚣,让不安唤起警惕。
——她什么都闻不到。
“不愧是引路人,还活着。”伞下的红发被风吹去,说着夸赞的话,语气却听不出半点善意。
一阵风袭来,卜玟特飞身踢去,靴底踹中了什么。
一道身影现于车身,单手将她挡住。
竖起的瞳仁与隐形上的圆瞳交叠,没有任何犹豫,接连的攻击在这片空间卷起风暴,逼退此人。
“你是什么东西?!”她吼道。
扯开的笑容,一口白牙露出,带动皮肤上的褶皱,额上的疤痕也显得格外狰狞。
卜玟特完全没反应过来,正如车被撞翻时的那一刻,她倒在了地上,“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那是,刻入了她灵魂的一击,应该只有神的武器才……
眩晕占据了她,黑暗将她吞没,响起在耳旁的最后声音,是朝她靠近的脚步。
嗒。
嗒。
嗒。
嗒。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