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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错综复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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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的院子里立着一个日晷,晷针的影子逐渐西移,越来越长。
张大人的小厮进来了两次,换掉了冷透的茶水,又斟上了新茶。
“张大人,您该下班了吧。”朝花揉了揉额角,晃了晃头。学校里一节课才四十五分钟,她都足足听了三节多课了,讲师应该已经熬枯了。
三驸马这个案子里有太多不明朗的信息,没有宫人在书房附近巡视,连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人可知。
书房里没查到机关暗室,房门还是虚掩着的,说明也不是密室杀人案。
张大人案台上堆着的卷宗,全都是细枝末叶的细节,但把枝叶拼在一起,连个树的全貌都看不出来。
二驸马好歹还是迷昏后才溺死在浴汤池里,三驸马用膳时还是清醒的,一个大活人被人捅了一剑也不叫唤。
叫唤?!一个火花瞬间在朝花的脑中亮起。
“张大人,那穿胸的剑伤,是从前胸刺入?”
张三思额头的皱纹陡然深邃,“正是。”
朝花看着他,空手比了一个刺入的动作,因为不懂用剑的要领,她还是拿花式击剑的姿势。
“前胸刺入,说明这个凶手持剑站在驸马面前,驸马却不叫喊,要不就是凶手动作太快,驸马来不及叫,要不,就是熟人,驸马没起戒心。
“敢问,在宫里,什么人可以佩剑行走?”
朝花的樱桃小口露出细细的白牙,笑得像个小狐狸。
张三思站在原地,满面肃然,“五公主好聪明,确实应该从这个方向查一查。”
说罢,他拉开官服下摆,恭敬地跪在地上,“下官想借公主的圣旨一用。”
朝花一愣,“怎么说?”
“这宫里除了带刀侍卫,只有皇亲国戚可以佩刀,下官无能,没有圣旨不敢去找他们问话。”
朝花嘴角抽搐着,灵光一现,“所以张大人根本早就想到了?是不是带刀的护卫侍从早就被您查了个遍?”
她还是习惯地对长辈用敬语,却不知她这份尊重和其他皇亲国戚都不同,令官员们十分受用。
张三思的肤色黝黑,也看不出红晕,夸张地咧开嘴,由衷地笑道,“不,不,这都是公主提醒老夫的,就麻烦公主届时和我一起去问询了,这样也省得下官再转述给公主听。”
朝花心底呵呵,所以得罪人的锅,得自己背了。
张大人捋着胡子,颜面间颇有得意之色,这个案子他借着朝花公主之力,怎么也会比那两位同僚跑得快一步了。
“公主何时有空?”
“这个,等张大人的消息。”
“甚好,甚好,我直接找霜叶那丫头给公主传话了。”
朝花眼波一转,抿嘴笑着,“霜叶是我的贴身女官,大人找她可要把握好分寸,不能耽误她正常当值。”
老张的脸这下是真的红了,他猜到朝花知道了自己和霜叶的过往,讪讪道,“那是,那是,不能耽误了那孩子正事。”
和张大人告辞后,朝花退出了内室,就看着刘大人半仰在躺椅上,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到她出来,立刻直了身,和她隔空作揖。
小步轻快地跑到了刘大人面前,小脸熠熠生辉,刘大人迅速从椅子上起身对她行礼,被她赶紧免了。
“五公主谈得怎么样?”
“一般一般。”
“能和老张说这么久,公主已非凡人。”
朝花噗哧笑出了声,看来刘大人对这个同僚积怨颇深。
“对了刘大人,您前两日是不是找了萧公子问话?”
刘如海嘿嘿一笑,“五公主,您消息很灵通嘛。”几番接触下来,刘大人对她的印象好极了。
朝花赶紧澄清,“这是萧公子和我说的,可不是我偷听墙角。”
“哦,看来萧公子和公主关系挺好。”
倒不是刘大人八卦,四公主五公主心仪萧质子,算是宫里人尽皆知的新闻。这个朝代,翩翩君子佳人好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朝花的小脸啪嗒一下垮到了地上,搞什么,越描越黑?可听刘大人用这么调侃的调调,怎么的,难道萧琰被约谈竟然不是因为他身上有嫌疑?
刘大人看看朝花印堂中隐约透着黑气,理解跑了偏,慌忙端正颜色,解释道,“不是下官怀疑萧公子,主要是犯案那天,萧公子恰好在宫中,下官就是请他回忆一下,是不是见过可疑人物,出现在升平宫附近。”
朝花扬起脸,“萧先生平日不是都在六公主宫里授课,怎么会走到升平宫附近呢?”
刘大人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发觉确实不是特意刁难自己,“萧公子和二驸马关系亲近,哦,对,萧公子和几位驸马关系都不错,时常被他们邀请去宫中,饮酒赋诗。”
“哦,所以他也会经常出现在我三位姐姐宫里啊。”朝花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瞥见收拾好的张大人从门槛后走了出来,故意提高了嗓门,对着刘大人说道,“那大人有没有调查过,三桩命案发生的时候,是不是恰逢萧公子都在宫中啊?”
张大人正要跨出门槛的脚悬在半空,刘大人的笑容僵在面皮上。
两人心头同时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五公主,到底是不是想招萧质子当驸马啊。
刘大人擦擦汗,“公主,萧公子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杀不了人。”
“你又知道他不会……”朝花把话吞了下去,她想起了萧琰说起的那句“不会坏了公主的事”,还有自己枕头下那柄不翼而飞的匕首。
算了,不能仗势欺人太甚,还是张大人说的对,先找证据。
刘大人的身后顺着风晃晃悠悠地飘来一句话。
“这断案啊,讲求的是证据,靠臆断,那是不行的。”张大人冲朝花又端正地行了个大礼,恭谨地离开了,那背影正得像块板砖。
这话明晃晃地砸在刘大人脸上,气得他吹胡子瞪眼。
朝花低头浅笑,张大人这话应该是冲着自己说的。
这种先预设犯人,再寻找证据的做法,她玩剧本杀做侦探时常用,但多数情况下,都是因为和熟人一起玩,对方稍为表现出不对劲,她就能察觉。
她在内心自我检讨了一番,是不是自己对萧琰的成见太深,总想给他按个罪名伏法,但她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实在太差,想硬掰过来不太容易。
叹了口气,她想起先前自己的问题,“刘大人,萧公子是怎么回答大人您的问题的?”她猜萧琰必定是轻描淡写,谁也不得罪。
刘如海的表情顿时十分古怪,踌躇了片刻,吞吞吐吐,“那个,萧公子,他说,那天二驸马的确事先约了他去宫里饮酒作诗,但临时又说自己有事,改了日子。”
哦?朝花心想,这份证词倒是应上了那名嬷嬷看见有一名紫衣女子去找二驸马一事。
朝花歪着头看着刘如海,这事有什么值得吞吞吐吐的?
“那个,萧公子还和下官说,当日,他见四公主穿了一身紫色裙衫。”
轰隆隆隆——真是天雷滚滚,自家人要刀自家人。
朝花按捺下内心的激动,斜着眼,“刘大人你去找四公主问过话了?”
刘如海尴尬地搓手,“那倒没有,也不是所有……都像五公主这么配合的。”
朝花哦了一声,装作听不出刘大人的难处。就算是四公主去找过二驸马,也不能证明什么吧,毕竟砍手砍脚砍头这事,不是一个柔弱女子能做得出的。
再说了,四公主能和皇上有什么仇,把自家的江山往外送?
自……家,自……己……的江山?萧琰会不会真的是皇上的私生子?
朝花哆嗦了一下,告诉自己不能顺着这个方向推断下去了,张大人刚才已经提醒过她,不可先入为主设定凶手。
“哦,刘大人,上次说迷药一事……”朝花忽然想起了上次她提出的推测。
一提起这事,刘大人顿时愁眉苦脸,“下官正要和公主说,我们已仔细检查过那特质材料,并没有添加什么遇见水会变成毒药的成分。”
掌禁司的衙役们把作为证物封存的加热材料拆开,分成若干份,做了不同的试验,不管是淋上冷水,还是热水,都不会产生毒气。
他们还找来了帮二驸马配材料的药官,里面的每一味材料也对得上驸马亲手写的方子。
“那浴桶里的水?”朝花不死心,浴室里没有旁人,如果不是借助这些东西下毒,难不成像电视剧里那样,“噗——”隔空吐一枚毒针?
那干脆直接毒死就好了,还劳什子溺死他干什么?
刘大人连连摇头,“那浴桶里的水混满了鲜血,早就放空了,没办法检查了。”
两个人面面相视,同时叹了好大一口气。
朝花和刘大人告别时,刘大人对她油然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尤其是听说了张大人要带着她和圣旨去找其他几位公主问话。
“五公主,改日卫大人回来上班,下官一定及时通知您。”
“好咧,刘大人,你也少些偷偷喝酒,也少挨尊夫人的巴掌啊。”
“公,公主……您如何……唉呀唉呀。”刘大人呆若木鸡。
朝花回到宫中,把记满笔记的小抄和之前的人物关系图放在一起,眉眼拧成一团。眼下连个正儿八经的疑犯都没有,调查的对象也不太配合,实在是为难几位大人了。
“咳咳!”半空有人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