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饭三顿

15、权利约束

　　“青龙山庄”这四个字，不啻一记重锤敲在了云浩胸口。自从云浩知道了云璟是青龙山庄庄主，青龙山庄这个名字就如同噩梦般缠绕着他，让他时时总有不安之感。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哥哥，居然是被青龙山庄害死的，是被自己儿子的人杀害。

　　自己刚刚那个承诺，显得如此无力。自己有什么立场保证为哥哥报仇呢？杀了哥哥的是自己的儿子，自己难道能杀死儿子为哥哥报仇？再看看璟儿一脸迷惑和惶恐，心头又一紧，喉咙涌出一股腥甜气息，按捺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前倾去。

　　“爹爹——爹爹怎么了？”云璟眼疾手快，架住已经晕过去的父亲，将他横抱起来，转身就走。刚迈步，感觉衣襟被什么拽住了，回头看，床上的云瑾攥住他的衣摆。云璟甩脱他的手，面色铁青，冷冷地说：“我不清楚你和家父是什么关系。不过如果你伤害了他，我饶不了你。”说罢抱着云浩向正院走，一边将真气从云浩背后输入到他体内，引导着云浩混乱的内息归于正途。

　　“头痛——为什么这么吵——”云浩神智慢慢醒转，感觉浑身乏力。他转转头，对上了一双急切的眼睛。是云璟，云浩突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感觉眼前熟悉的儿子又好像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他那一声声问候，那扶着自己坐起的手，那眼神，都好似距离自己很远很远。

　　云浩对儿子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云璟一愣，看着厌恶地把头扭转过去的父亲，有些不知所措。怀着一丝侥幸心理，从下人手里端起药碗，轻轻地吹了吹，试探地说道：“爹爹，这药煎好了，儿子服侍爹爹喝了再走吧。”

　　突然，云浩坐起身，将药碗打翻，云璟不备，药汁溅了云璟一身，烫得他直吸气。云璟咬咬下嘴唇，委屈地嗫嚅：“爹爹——”心里希望云浩能稍稍安慰一下他。没想到云浩冲着他怒吼：“让你出去你聋了吗？老子不想看见你。滚回你屋里跪着去。”

　　云璟的脸腾地涨红了。呆呆地出了院儿，也不停步，吩咐迎上来的小路子：“传话给厨房，将那药再煎一剂，叫阿宝给爹爹送去。”小路子有些懵了：“少爷，那药不是刚熬好，怎么又要熬？少爷去哪儿？”云璟也不答话，一溜烟回去了。

　　云府下人一天服侍了两个病人，到了晚上，人人困顿不堪，云浩便将他们遣去休息。阿宝陪着云浩，看周围无人，问云浩：“老爷，今儿大夫说您是急怒攻心，少爷又惹您生气了？”

　　云浩叹了口气：“大哥死了，他儿子找来了。”

　　“是……是大爷？他什么时候殁的？他儿子现在在哪里？”

　　“大哥在回来的路上被歹人杀害了。他儿子在跨院，你安排人照看一下吧，估计要常住了，一应供给都比照着璟儿……”说起云璟，云浩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云璟和云瑾。

　　一阵尖利的哀号声划破了静谧的夜空。云浩直起身问：“出什么事情了，去看看。”话音刚落，小路子冲进了屋子，也不行礼，扑到地上就喊：“老爷不好了——”又发现这句话很不妥，改道：“是少爷不好了，少爷和捡来的小子打起来了。”

　　云浩心知自己儿子的本事，在同龄人中，是绝对吃不了亏的。但是不知道云瑾是不是云璟的对手，忙披上外衣向前院走。阿宝在后面呵斥小路子：“什么捡来的小子，以后，要叫堂少爷。”

　　“唐少爷？哪个唐家的少爷？”小路子挠挠头。

　　阿宝也不理小路子，丢下小路子一个人思索灵州城有哪个姓唐的富贵人家。

　　云浩到了前院一看，小路子说是打起来了，还是小路子偏袒主子，其实是云璟对云瑾单方面的殴打。云璟左手将云瑾按在树干上，右手巴掌如雨点般砸向对方的头和脸。

　　“住手，云璟！”云浩远远喝道。

　　云璟听到背后的这一声，忙将云瑾放下，迎上来问：“爹爹，您身体好些了吗？”

　　云浩并不答话，大步走上前扶起云瑾。云瑾的身体如同一跟面条一般，软软地搭在了云浩身上。云浩发现云瑾的穴位被阻滞，忙将内力注入，试了几次，仍旧冲不开。云璟忙上前，手指飞点，解开了云瑾被封住的穴位。

　　刚刚缓过来的云瑾恭恭敬敬向云浩行礼：“叔父，侄儿想找您，走错了路，就到了这里，没想到和这位——恩人发生了冲突。请叔父原谅侄儿的失礼。”云瑾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但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没有露出对云璟的一丝埋怨。云浩心疼地拉起刚相认的侄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璟不服气地说：“爹爹，这人把爹爹都气得吐血了，还要找您，儿子就出手教训了他一下，也没打多重。”正说着，看见躲在云浩身后的小路子，恨恨地说：“这奴才胳膊肘向外拐，这么点儿事儿也值得惊动您。”

　　云浩的怒火腾地窜了上来，上前一把揪住云璟的领子，半拖半拎着向屋中走。阿宝在一旁看着不详，忙上来拦道：“老爷，少爷还不认得堂少爷，一时担心老爷的身体就冲动了。老爷——”

　　云浩一把将云璟掼在地上。云璟怕云浩拧了手腕，没敢加力，由着云浩将自己摔了下去，着地时闷哼了一声，看云浩怒气丝毫不减，没敢吱声，一骨碌爬起来。

　　“璟儿，这是你大伯云湘的儿子云瑾，你哥哥，快行礼。”

　　云璟看看刚刚被自己打成猪头的家伙居然成了自己的哥哥，马上要自己行礼，心里实在不好接受。怯怯看了看云浩，实在是没有胆量当众挑战云浩的权威，咬了咬嘴唇，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强压下心头的耻辱感，躬身向云瑾行礼。

　　云浩对阿宝吩咐：“就如刚才说的给瑾儿安排下住处和下人，瑾儿的身份等我改日跟长老会商议，叫下人们先称呼瑾少爷。”阿宝一一应下，云浩又冷冷地说：“传了家法到正屋，待会儿我再过去。”

　　云浩拉过云瑾的手，怒容一扫而空，笑着领着他进了屋，亲自搬了椅子给云瑾坐，盯着他呆呆看了半晌，好像在回忆着什么，落寞地说：“你还是长得像更你爹一些，只有嘴角有点你娘的影子。”

　　云瑾被云浩如此快的转变弄得不知所措。刚进这个院的时候，就看见云璟在院子中间罚跪，云浩过来的时候，又顶着满头的怒火。弟弟只不过是和自己发生了点不愉快，云浩便传了家法。发生的种种事情拼凑在一起，让他不由地认为这个叔父是个极其严厉的人，在云浩面前就不免拘谨。没想到云浩对他却和蔼可亲，实在让他受宠若惊，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浩也不让云瑾答话，只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他，看得云瑾心里直发毛。半晌云浩说：“大哥带你找来，是想再回云家吧。如今大哥去世了，你心里有什么打算？是仍准备恢复云家族人身份，还是不再回云家，从此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云瑾想起自己的父亲，又落下泪来：“父亲曾言，生前唯一的遗憾便是年轻时候做下错事，被家族除籍。虽然一辈子生活无忧，可是却漂泊无依。父亲生前多次嘱咐，即便他去世了，我也要设法重回云家。侄儿自然是希望恢复云家族人身份了。”

　　云浩拍了拍云瑾的手：“孩子，你父亲是青龙山庄的人杀害的，但青龙山庄势力广布天下，不是云家所能敌，你心里要有个数，叔父尽可能找回你父亲的尸首，安葬你父亲，落籍的事情你也等叔父的消息。你从今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说着又向外看看，云璟还在院子里站着，两只脚焦虑地蹭着地，磨出深深的坑，又接着说：“你兄弟云璟的功夫你也见识过了，你没事不要去和他切磋，免得伤到自己。”云瑾脸上有些发烧，不过脸上的伤刚好把他的尴尬掩盖过去。管家阿宝走进来：“给瑾少爷的屋子和下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家法也——也预备好了。老爷您看——”

　　云浩抖抖衣襟，迈步走了出去，到了院中只轻轻飘了一眼云璟，快步往堂屋去。云璟赶忙跟上。

　　到了正屋，云璟四下一看，凳子藤杖都摆好了，云浩的侍卫守在门口，严阵以待。云璟绝望地闭了闭眼，暗暗骂刚才劝阻的阿宝——若是刚才爹爹急怒中胡乱拍自己几下，虽然看着怕人些，总不会太重。可阿宝一拦，巴掌换成了藤杖。云浩一落座，云璟忙将屋门掩上。

　　“还等什么？”云浩的怒气已经压制很久了，在人前还要保持喜怒不形于色，可是等到单独面对这个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儿子，怒火迅速升级。

　　云璟叹了口气，拾起藤杖，在云浩身前跪下，高高将藤杖托起：“请爹爹教训。”

　　云浩握住藤杖，云璟伏到凳上，将衣襟放在嘴里咬住。

　　云浩一把将云璟的腰带扯开，连着扯掉云璟的外裤和亵裤，还没等云璟感受到凉意，排山倒海般的痛便袭上了云璟的臀腿。

　　云浩挥舞着藤杖，云璟身后，一条又一条的僵痕随着藤杖的起落鼓出。云璟的脸庞不一会便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他紧咬牙关，收住真气，用意志抵抗一叠又一叠撕裂般的钝痛。

　　藤杖将云璟白皙的皮肤犁过一遍，又犁了回来，僵痕重叠的地方纷纷绽开。云璟耐受不住，一声声呻吟，身子也开始左右挪动，试图避开仍在落下的藤杖。云浩伸手按紧云璟，手中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啊——啊——爹爹——”急痛之下，云璟控制不住，喊了出来：“爹爹——璟儿知道错了——爹爹饶了我吧——啊——爹爹——”云璟自幼在云浩的疼惜下长大，从来娇惯，没有受过这般痛楚，就是风子阳也不曾如此责罚过他，自然耐受不住。

　　云浩又抽了几下，停住了手，也不让云璟起来，问到：“知道错了？错哪儿了？”

　　云璟悄悄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回答：“璟儿……璟儿打了哥哥。”

　　“还有。”云浩的声音听不出语调。

　　“还有？”云璟心里一惊，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罪过，试探地说：“璟儿惹爹爹生气……”

　　云浩又狠狠地在云璟臀上抽了一记：“我不是因为你打了你哥哥才打你。今儿罚你跪，没准你起来，你怎么擅自起来了？”

　　云璟心里顿时委屈起来，嘟囔道：“爹爹罚儿子跪了一天了，也不说为什么，儿子的腿都要断了……爹爹以前从来都不是这样子……”

　　云浩蹲下去，盯着儿子的眼睛，缓缓地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你，折腾得再厉害也不过损失些家里的钱财，让你爹伤点面子。现在，你是青龙山庄的庄主，也是云家的继承人。你的疏忽，你的懒惰，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你从来没见过的伯父，被青龙山庄的人，杀害了。”

　　云璟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怪不得爹爹吐血，怪不得会这么生气，怪不得……”

　　“有了权利，就需要约束。爹爹之前纵容你，是因为你什么也做不了，所以不会因为你罚跪的时候私自起来便动家法，也不会因为你虐打客人便打你。但是从今以后，爹爹不会再纵容你了。曾经爹爹怎么要求你四哥的，你都看到过，家规也读过，爹爹也就不一样一样教了。”云浩伸手拢了拢云璟乱掉的头发，云璟本能地一闪，脸上现出惧色。

　　云浩苦笑一声：“儿子大了，不好教了……”一把抱扶起云璟回屋。

作者有话说

　　……望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