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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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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卫淼和叶摘早早来到了聚会的场地。主办方是商学院的华人,叶摘不是学商科的,因此事情基本上是卫淼和其他人在办,叶摘只出资金不出力,徒有一个负责人的名头。
“叶哥好。”场地里的同学纷纷和他打招呼。
场地是娱乐性质,像个大型酒吧,灯光低调而黯淡,光芒在玻璃灯盏下旋转。
卫淼在那检查场地布置,叶摘就一个人站在外面抽烟,晚霞染红了天空,有细长的树叶飘落在他的肩膀。过了一会儿,聚会差不多要开始了,卫淼忽然往门外走。
叶摘问他:“你要去哪?”
卫淼满面桃花,对他抛了个媚眼:“去接我的大姐姐。”
叶摘没有听明白:“谁?”
卫淼垂下脑袋,嫌他木头:“之前跟你说过,我交了一个比我大四岁的女朋友,追了好久才追到的。今天她来K国看我了。”
“你去吧。”
本来叶摘没当回事,直到卫淼补充了一句:“她在国内是个明星,叫莉波,你应该认识吧?她前几年挺红的。”
这名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叶摘回忆了几秒,把手里的烟掐了。他想起来了,缪长舟以前很喜欢莉波。他把她的写真设成了屏保,还说她是梦中情人。
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
如果可以,叶摘真的不希望在今天看到她。
光线昏暗的夜色里,卫淼牵回来一个美貌又高挑的女孩。在卫淼的介绍下,莉波大方地向叶摘问好:“你好,我是莉波,很高兴认识你。”
对方的声音和笑容无比甜美,眼睛里泛着热情的水波,看起来易于相处,难怪这么招人喜欢。
叶摘:“你好,我是叶摘。”
莉波眼睛里冒着星星:“卫淼经常和我说起你,说你是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闷闷的不爱讲话,但没说你长得这么帅。”
卫淼不服:“再帅能有我帅吗?”
莉波笑:“我在帮我老板物色新练习生的人选呢。你朋友长相那么出众,出了道一定能吸好多粉。”
卫淼反驳:“得了吧。当明星要有娱乐大众的精神,叶摘这样的公子哥能娱乐谁啊,不适合不适合。”
叶摘:“…………”
莉波坚持己见:“没事儿。现在流行酷哥人设……”
“别扯这些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转转。”陷入热恋的卫淼极有危机感,一胳膊把莉波拉走了。
卫淼和莉波转眼没了踪影,只留下叶摘一人。宾客陆陆续续入场,会场里逐渐变得嘈杂,说话声伴着碰杯声不绝于耳。
叶摘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很快,叶摘看到了从正门进来的缪长舟,还有他身后的石晓笛。
光线是那么的昏暗、充满暧昧,在某一刻他和缪长舟对视了一眼,仿佛心有灵犀。但还来不及产生任何火花,缪长舟就移开了目光。
缪长舟像只受了惊的小动物,眼睛睁得大大的,走路的动作紧绷起来,拘谨地低下了头。
石晓笛也捕捉到了叶摘的身影,想拉缪长舟过来,缪长舟没有同意,转去了叶摘看不到的角落。
叶摘暂时走不开。由于他是负责人之一,场内认识他的人都过来和他打招呼,找他喝酒。在K国呆了四年,叶摘的交际能力有明显提升,学会了怎么随口寒暄。
他酒量不错,喝了许多杯都没醉。
等到叶摘有了空,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他在场内转悠,没找到缪长舟,又去后面的包厢转了转,一边在心里嘀咕,缪长舟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他穿过一条走廊,转弯时看到了一座大理石雕像,巧的是,石晓笛就站在雕像后方。
石晓笛倚着一个包厢的门板,像是在守卫。见叶摘来了,石晓笛轻轻说:“嘘,缪长舟喝多了,正在里面休息。今天他心情好像不好,一连喝了两杯高度数的,劝都劝不住。我扶他进去的时候,他都走不动路了。”
叶摘:“谢谢,我知道了。”
叶摘推门而入。
包厢内十分亮堂,所有的灯都打开了,玻璃窗上映出了他们两个的影子。
他看到缪长舟正平躺在一张沙发床上。缪长舟喝多了酒,畏寒,全身裹紧了一张薄毯,只把头露了出来,呈长长一条,额头和脸颊布满了红润的色泽。
缪长舟好像是睡着了,直到叶摘关上门,他突然睁开眼睛。
他扭头看向来人,问:“叶摘?”声音有点沙哑。
叶摘应了一声:“是我。”
缪长舟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来干什么。”他的神态显然是醉了,看起来温顺、乖巧,毫无防备心。
叶摘说:“我来看看你。”
缪长舟不解:“你看我做什么呢?”
叶摘:“我想——”
“你是不是又要说,想和我‘做朋友’。”缪长舟没听他说完,直接打断了:“谁要和你做朋友。凭什么你想来看我,就能看到我,但是我想看你的时候,你就消失了。这不公平。”
他喝了酒,话变得多了,情绪也激昂了起来。叶摘插不上话,就坐在那安静地听他抱怨。
叶摘第一次发觉,原来一个人的抱怨可以这么动听。
“那个时候,我做梦都想和你再见一面,但是你失联了,我上哪都找不到你。”缪长舟顿了一会儿,思索着总结用词:“你好坏啊,比我狠心多了。”
叶摘闻到了缪长舟身上飘来的酒精味,附和他:“嗯,我坏。”
缪长舟像一个失落的小孩,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叶摘:“我思考过,假如当初能预料到分开这么痛苦,我还会不会和你提分手。”
原来缪长舟也在痛苦。叶摘问他:“会不会呢?”
缪长舟点点头:“答案是,会分手。因为我那天实在太气愤了,而且感到非常害怕,害怕到想要逃避一切。我失去了理智,变得歇斯底里,所以,即使我能预料到未来,也选不出最优解。”
叶摘又问:“最优解是什么?”
缪长舟没有回答。他的思路一下子跳到了更久远的地方:“这些年我一直在复盘,我和你之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每天想啊想啊,想到了我们最初决定在一起的那一天。”
“那天你从围墙翻下,来学校见我,我才知道,原来你不是我的学弟。你隐瞒身份问我题目,是因为喜欢我,想见我。”
“我问你要不要谈恋爱试一试,你答应了,然后我们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可是这几年冷静下来以后,我意识到这个决定极其草率。”
前半段叶摘听得很安心,直到最后这一句。他不悦地抿起了下唇。
缪长舟嘴巴干涩,但他忍不住滔滔不绝,想把一切想法都抖落出来:“因为在当时,我还没有像后来那么喜欢你,当时我只是对你抱有一些好感,我甚至不了解你,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我没有考虑过未来,没有考虑过在将来的异国恋,你是否会难过茫然。”
“我只是依赖你,怕你离开我。如果连你也走了,就没有人能问我题目、和我说话了,我会重新变得孤独。我忍受不了这个结果,所以才会在那一天,提出要和你在一起。”缪长舟停顿了一会儿,喉咙里有哽咽的声音,“这可能就是后来一切痛苦的来源。”
他讲话条理清晰,如果不是每句话的尾音又软又长,谁也不会想到他喝醉了。
“什么来源。”叶摘有些佩服缪长舟,竟然能复盘到他听不懂的层面。
缪长舟耷拉下眼皮,睫毛碰在一起:“假如当初我多考虑一下你的感受,没有强行让你和我在一起试试,那么后面这些年,我就不会过得那么痛苦了。这完全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是老天在报复我的自私。”
现在叶摘听明白了,缪长舟在钻牛角尖。他因为这段留有遗憾的感情,产生了自怨自艾的心态。
缪长舟一定经常回忆那段时光。
“如果能回到看着你从围墙翻下的那一天,那么我的最优解,就是选择什么都不说,不要提和你在一起,你会直接走掉。”
叶摘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走掉。”
缪长舟的大脑一时无法解析这条信息,他转过身来,思考了许久,眼珠慢慢转了半圈:“因为当时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了,我们做不成朋友了。”
叶摘却反驳:“即使做不成朋友了,我还是会找借口去三中见你。结局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是吗……”缪长舟的思绪沉浸在酒精铸起的高墙中,好像没能理解,他问了叶摘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有我在K国的手机号。”
叶摘没有隐瞒:“是石晓笛告诉我的。”
缪长舟“哦”了一声:“你不该问他要手机号的,也不该来找我,因为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把你从脑子里抹去,特别不容易。”
“我已经忘记你了,你不能和我做朋友。我要交新的男朋友,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缪长舟愣愣地看着反光的床面:“你一来,我眼里就看不到别人了。”
叶摘说:“我也看不到别的人了。”
可惜缪长舟已经闭上了眼睛,眼睫毛坠着眼泪,合在一起,没有听到叶摘的表白。
叶摘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因为前面那些话的感觉不像是缪长舟甩了他,而是他甩了缪长舟。
——缪长舟果然是醉了。
窗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雨点落在飘窗上,带来路边野果的清香。他们逐渐被潮湿的空气包围。
缪长舟没有再出声。他睡着了,脸色恬静安详,眼角有少许泪痕。
等到这一夜过去,缪长舟或许还能记得他醉酒时说的胡话,或许记不得。
叶摘在缪长舟身边坐了很久。后来他关了灯,独自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