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传》萨拉汗丁

48、重生

　　快点……再快点！

　　王博怀里抱着那本书，正在黑暗的后备箱里，发着微光，如同指引他通往目标的星辰一般。这光越来越亮，车子猛然停下，紧接着，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

　　王博等了会，打开一条缝隙往外面看，这车停在最后面，正好，他小心翼翼地从里面钻出来，点朱还幸灾乐祸道：“手脚敏捷嘛……”

　　在此处停了好几辆警车，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司机，将辆土方车停在路边，这下可好，里面的车出不来，外面的车进不去，临近深夜，即使是他们，也没法让低盘如此低的警车，通过两边的崎岖山路进村，只好下车步行。

　　李长青已经身先士卒地冲了进去，身后跟着一众持械的部下，在行动前，他便吩咐下去：能活捉当然是最好的，若是遇到激烈的反抗，则再不必执着，必要时可以击毙目标！

　　远远地，忽然传来声枪响，这让警队上下皆严肃起来，并想到了一种可能：所有己方队员，都不可能在没接收到李警官的指示下开枪，那么，这只有两种可能。

　　一、对方在向他们鸣枪示警，然而这绝对是不理智的，不但会暴露自己逃匿的位置，还会因为提前泄露自己的武装配置，从而让他们得到更周全的准备。

　　二、则是他们遇到了不得不开枪的境地……那是什么呢？

　　李长青神色一凛，他马上在无线电里道：“各组注意，现场或许有第三方隐匿，同我们的目标人物一致。各组人员，马上向声源处靠拢，收到请回答……”

　　他的猜测已经极其靠近真相，此时阿洪护着赵括，两人躲在个破旧的小棚子后面，这里晾晒着渔民们捕来的海货，浓重的腥气让人难以忍受。

　　阿洪身上已经挂了彩，他的目光凶狠，如同危险的豺狼，而赵括同样不好过，他的胳膊被手枪打伤，如今正在往下流血。

　　“还好吗？”赵括低声问，二人背靠背，立起耳朵，仔细聆听周遭的声音，“勉强撑得住……MD，已经干掉了两个，这群人怎么阴魂不散了！”

　　寂静深夜里，咸鱼的味道成了两人最好的掩护，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响起，阿洪和赵括对视，彼此心下了然。

　　赵子辛躲在个粮仓的板车后面，阳光将他藏得严严实实地，脸上带着笑容，对他说道：“每个人都会有他的使命，我的使命，是保护好你；你的使命，是好好活下去。明白吗，少爷。”他甚至没有用反问的语气，只是陈述，却重如千钧般，狠狠地砸在赵子辛心头上。

　　“在这里躲好，我出去探探消息……”阳光消失在夜幕里，这个陌生的小院，只剩下赵子辛一人。

　　无边无际的黑暗就这么涌过来了，赵子辛手里紧紧捏着手机，他怀抱着膝盖，内心涌起一股，无可匹敌的懦弱，它前所未有般强大，将弱小的他狠狠地踩在脚下。

　　赵子辛又想起小时候，在王博离开了那个偏僻的小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生活里的一点点光芒消失了，平日里，他就是看着房子里，仿佛永远看不完的书，那两个佣人，不，应该说是他的主人，总是会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偷偷嘲笑他。

　　他们在院子里，在主卧室里，甚至在厨房，让赵子辛厌恶，原本应该伺候他的美餐，也成了这对鸳鸯的零嘴。赵子辛便被放逐到自己的屋子里，他再不去夕阳下的院子，成日里，躲在房间，饥饿感充斥了整个大脑，而那女仆做的食物，如同泥土般让人作呕。

　　他们似乎良心发现的，开始用方便食品，来搪塞这个小孩，然后，他们便有更多的时间，来享用这个大房子里的一切设施，相约着，出去游玩，赵子辛便可以在他们不在时，偷偷溜出来，自己煮面条。这对于他的聪明大脑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再后来，便是父亲的到来。那天，是个阴雨天气，他照例在那对男女不在的时候溜出来，却在客厅里见到这熟悉又陌生的人，脸上，带着克制而可怕的气息。

　　“子辛，过来，”赵括向他招手，赵子辛摆摆手，他径直走到厨房，熟练地煮完面条，然后将面盛进两个碗里，热气腾腾地推给赵括一碗。

　　他是亲近的人，可以一起分享。

　　年幼的赵子辛是这么想的。

　　后来，他再没见过那对男女，他也来到了林中别墅，数十个仆人拱卫着他，如同绿叶，衬托着鲜花。

　　今夜，他又是一个人了，赵子辛忽然想起，他很小时候读过童话书，女巫并不会出现，他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把手枪带出来？

　　赵子辛深呼吸几口气，他再不能坐以待毙，他靠着车，慢慢站起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转头时，看见了道微光。

　　王博一手拿书，另外一手拿着根棍子，如同打更的更夫，朝着不断发光的目标而来，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二人对视，许久未动。

　　下一秒，王博向赵子辛飞奔而去，在后者仍处于呆滞地时候，狠狠地扑进他的怀里。

　　赵子辛的手犹豫着要不要放下，王博推开他，右手扬起，携带着所有情绪，将赵子辛扇向一边，他的眼泪随之流下来：“胆小鬼……王八蛋！”

　　赵子辛慢慢正起头，他嘴角有些红，原来多情而温和的眉眼，此时竟是沾上几分脆弱，他的眼神如同坚硬岩石里，涌出的几滴清泉，在月光映衬下，凝结了万种情绪，含在眼中，再难抒发。

　　王博眼眶红红地看他，低声道：“走不走？专门来找你的……对了，阳光哥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赵子辛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迅速地拉起王博的手，凭着记忆，冲向了阳光离开的方向。

　　阿洪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人，阳光手中短匕首，在月光下反射出诡异地光，他们的面前，不同的方位各躺着一人，

　　刚才的遭遇战里，阿洪正是腹背受敌时，阳光神兵天降，当场便击毙一人，又以神鬼莫测的速度袭到了暗中躲藏的那人身边，一刀毙命，此时融入黑暗之中，却似勾魂鬼使一般。

　　赵括也吞咽了下，面前这人多年是子辛的贴身保镖，见了这等本事，心下计较，要不将他调回身边。但是当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连忙打破僵局，道：“你来的正好。子辛怎么样了？”

　　阳光走过来，道：“没事，被我藏在仓库了。我们先去找少爷，再上船出发。”

　　“也好……嘶……”阿洪转头时触及了伤口，心中暗骂这几个亡命混混估计是派过来送死的，虽然没什么本事，凭着手中的枪也打伤了他，真是……

　　他的思绪忽然被一阵剧痛打断，下意识地看向眼前，赵括的眼神里充满惊恐，他慢慢低头，利刃从胸前透出，此时，利刃入体的声音，仿佛才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阿洪的嘴角流出血来，嘴唇颤抖起来：“阳……光！”

　　“在呢~”阳光的嘴角甚至扬了起来，他将匕首从面前人体内抽了出来，轻松地放倒他。赵括的表情已经算的上扭曲了，他眼看着死神朝他一步步走来，完好的左手不断颤抖。

　　赵括以最快的速度拿起枪来，按下开关，那人却更快，似鬼魅般近身，躲过了那一枪，低音随之而来：“太慢了，赵括！”

　　赵括终于明白了，今天，他在劫难逃，那把匕首已经闪着恶毒的光，向着他完好的左臂袭来。

　　巨大的枪响吓了两人一跳，王博绕过拐角，远远地，便见到阳光在那小院里，怀里抱着一人，当下便等不及，回头快速道：“子辛，在这里！”

　　赵子辛跑得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半靠在墙边，王博已经奔了过去，阳光半低着头，似乎在和地上那人说话，鲜血流了满地。

　　“阿萌托我给你带句话：她就算死了，也不愿意再见你！”阳光此时简直换了个人般，他眉飞色舞，甚至没有发现王博的到来，“还有，忘记跟你说了，我叫艾光，不叫阳光。而我的职业呢？”

　　赵子辛的瞳孔，随着落到地上的暗红的血，还有生死不知的赵括身上，而下意识地扩散，不远处，阿洪的手慢慢探向腰部，他半躺着，所有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流出，而他带着绝望的面容，抽掉了手雷的保险栓，用上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将他向阳光抛去！

　　“我是一名警察。”阳光嘴角带笑，目光却是一片清冷，王博冲到他身前，眼见地上这人生死不知，却感觉他有些熟悉的样子。

　　“喂，臭小子，有点奇怪……”点朱忽然疑惑道。

　　“怎么？”王博问道。

　　“你们人族，应该不会莫名其妙，向别人丢个冒烟的东西吧？”

　　王博随着它的话，下意识抬头，目光里，一个榴球般的物件，打着旋向这边飞来。

　　无数的情绪在赵子辛的脑海里碰撞，冲击，仿佛地底的熔岩，无边海沟里的火山，宇宙深处的行星爆发，那些记忆，快乐地、痛苦的、无奈的，夹杂着喜悦的感情，柔和的，他从未感受过的爱，在此刻，从他的骨髓，从他的心，从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他的大脑喧嚣的快要爆炸，而他的身体再无力承受。

　　月夜半衰，星籽半晌，千钧一发间，赵子辛喉头咳血，无数痛苦在这一瞬间化作冲破一切的能量。

　　“小博！！！”赵子辛发狂地喊，几滴鲜血洒在沙地。

　　昆山玉碎声，南海月折影。

　　红光铺天盖地开来，似有上古猛禽啼声，天空中火光一闪而过，引得远方诸人惊疑不定。

　　王博红瞳完全展开，右手爪状往上，紧接着，红光划鸟行，在手雷爆开一瞬间，将范围中人牢牢唬住，烟雾猛地蔓延开来，赵括和阳光皆昏死过去，红光离开王博身体，如同抽干他全身力量般，在地面上堆叠化形。

　　点朱身着朱红短裤，仅以短裤遮住下身，雪白而健美肌肤显露，一头火红长发，两点红眸，脸颊三道火羽，唇上一点朱砂，美得不分男女。

　　“切，最后还不是要本王子救场？”点朱得意洋洋地看向地上昏迷的王博，又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呆在原地的赵子辛，喃喃道：“说不得，信念之力会在今日达到顶峰。人族，真真是奇怪的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