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不歌鱼

23、孙

　　“卧槽……”
　　卜森摘下墨镜，瞪大了眼。

　　他心情有点复杂。虽然早就知道了钱斌不是什么好人，但分手还没到一个月就一面在各种社交平台上伪装深情人设，一面搂着新欢堂而皇之地去开房，这种恶心的事情，还真的是让人难以忍受啊。

　　卜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头往酒吧里看了一眼，夏奕胳膊上挂着外套，正在跟一个漂亮的长腿美女聊天，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挪不动腿。

　　闲着也是闲着，卜森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酒店门口拍了两张。因为有段距离，照片很模糊。卜森按灭手机，朝附近张望了一下，地下通道的入口跃入眼帘，不到半分钟，他出现在了酒店门口。

　　玻璃旋转门里流淌着昏黄暧昧的光线，卜森走进去时，钱斌跟那个少年正从前台离开，朝电梯口走去。期间两人拉拉扯扯，打打闹闹，看上去都喝的有点多。

　　卜森撇了撇嘴，又悄悄的拍了两张他们一同进入电梯的背影。然而拍完后，刚要转身，身后却传来一道狐疑的女声。

　　“先生，你在做什么？”

　　卜森暗道不好。
　　不远处钱斌也若有所觉，停住了脚步，和怀里的少年一起朝这边看了过来。
　　卜森飞速转身，背对着他们。

　　前台的小姐姐满是警惕地盯着卜森，“不好意思先生，我刚才看到您在拍照，麻烦您把手机给我检查一下，我们酒店有保护客人隐私的职责。”

　　“……”
　　卜森不敢说话，他的音色实在是太有辨识度，熟悉的人一听就能听出来是他。他对着前台小姐姐抱歉地笑了笑，朝她走了几步。

　　他在心里期望着钱斌赶紧上楼，否则以他那种自恋的程度，肯定会觉得自己是因为对他余情未了所以才来跟踪，而事实上卜森只是想拍两张照片，以后谁再来劝他和钱斌复合，他就把这些照片甩那人一脸。

　　“先生，请把手机给我看。”前台小姐姐皱着眉道。接着她提高声音朝电梯口驻足的两人道：“不好意思，两位先生，请你们过来一下，这里有事情涉及到你们……”

　　卜森：“别别别！”
　　他拉下口罩，企图阻止，然而还是晚了。

　　钱斌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响在身后：“卜森？ ”

　　真晦气。卜森暗骂。
　　他转过身时，脸上已经调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嘴角挂着假模假样的笑，惊讶道：“好巧啊，是你。”

　　钱斌神色复杂，攥紧了拳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卜森没等他说出口，就十分刻意后退一步，歪头从他的肩膀看过去，看到了刚才被钱斌小跑着丢下的那个少年正一脸不虞地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
　　卜森漂亮的唇角勾着：“二位看起来应该是有要紧事，赶快去做吧，可别耽搁了。”

　　“我不是……”
　　钱斌被那唇角含着的满是讥讽的笑意给刺到了，神色里竟然浮现出一丝痛苦，一个大男人眼圈竟然微微泛起了红。

　　“我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你是来找我的，对吗？”

　　可去你妈的吧。卜森心道。
　　“不是。”他懒懒地倚着台子，朝酒店门外努了努嘴，“跟人喝酒，有点多了，来开个房。”

　　“不可能，你酒量那么好，你根本就没醉。”

　　“我醉没醉关你什么事儿？”卜森现在看他一眼都嫌厌烦，最初的尴尬过去后，钱斌之前干过的那些破事再次浮现在脑海，卜森一秒钟也不想在这儿呆了。
　　他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然后当着前台的面把那几张照片删掉，转身朝酒店外面走。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一股大力给拥住了。

　　“对不起宝贝儿我错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钱斌的声音又开始哽咽了。他总是这样，永远只会这一招。卜森吃软不吃硬，往往最受不了他委屈的模样，说他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大金毛，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但现在卜森看他这副模样却只觉得恶心。

　　“我数到三，你再不松手的话，我就报警。”卜森面无表情地捏着手机。

　　他没有挣扎，然而钱斌却感觉自己怀里如同抱着一具怎么也捂不热的木偶，从内到外都是冰凉的。
　　他知道卜森生气了，并且不会再原谅他。但此时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却不愿意放弃。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卜森了，他迫切的想念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尤其是当他想到卜森正是因为还忘不了他，所以才偷偷跟着他时，那颗平静了太多天的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

　　卜森深吸一口气：“三。”

　　钱斌把头埋在卜森颈窝，呢喃：“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你可以告诉我，你不能就这么跟我分手，我不同意。”

　　“二。”卜森丝毫不为所动地念出第二个数字。

　　“你念吧。”钱斌的神色已经有些因为激动而略显癫狂，“我不会放手的，你走了之后肯定就像之前一样，再也不会见我。”

　　“一”字还没说出口，身后的力道骤然一松。钱斌被一只手向后重重一拽，像块牛皮膏药一样，被狠狠地从卜森身上撕了下来。

　　“你谁啊？”钱斌气急败坏地扭过身。

　　来人却没搭理他。那人朝前走了两步停在了卜森身前，微微俯身，盯着卜森那双漂亮却冷漠的桃花眼，开口。

　　“你好，请问需要帮你报警吗？”男人声线清冷，充满低沉的磁性。

　　卜森喘了口气。他的视线里是那人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那里传来淡淡的古龙水的香味。紧接着是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再往上，他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

　　“……暂时不用，谢谢你。”卜森冷静下来，礼貌道。

　　男人点了点头，站直身子，伸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卜森没有继续看他。他转过身，钱斌目露悲伤，正站在原地。
　　卜森深呼吸一下，觉得今天的情况简直是糟透了，既然如此，干脆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反正脸也已经丢完了，再怎可样也无所谓了。

　　“钱斌。”他念出这个名字时，心情还是十分复杂。他已经体会不到内心究竟是憎恶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
　　“我以为上一次我已经和你说的足够清楚了，但看来你还是没能领会我的意思，那么今天我就再重复一次。”

　　“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声音不大，咬字却异常清晰。

　　钱斌嘶声：“我没同意！”

　　卜森：“你答应了的。”

　　“我我我那时喝多了，不算数，不算数的……你知道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答应分手！”

　　“嗤——”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两人一同看过去，刚才那个男人正坐在沙发旁，翻阅手里的东西，但那唇边的一丝讥嘲的笑意，却俨然是冲着钱斌来的。

　　卜森扬了扬眉，目光重新落回钱斌身上。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打电话的少年：“这就是你说的爱我？别他妈自己骗自己了，真以为你是情圣？”

　　钱斌脸色更加难看了。

　　“本来呢，我也没觉得这事有什么，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爱怎么玩怎么玩，但你要是一面玩自己的一面还让我不安生的话，这就太不地道吧。”

　　卜森慢悠悠地说：“谁家情圣会一边纠缠前男友一边和新欢出去开房，太掉价了。”

　　他每说一句话，钱斌的脸色就白上几分，到最后几乎不见一点血色。他的眼神有些飘忽，看了看那男孩，又看向卜森。
　　而卜森姿态优雅闲适，淡定又从容，仿佛眼前的只是一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闹剧。

　　钱斌咬咬牙，上前一步，“我可以和你解释……我做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但我能保证我真的只爱你一个人……我这辈子都……”

　　“停！打住。”卜森一脸受不了地打了个手势。“我已经说过了，你爱怎么活怎么活，但别牵扯我，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

　　钱斌：“我……”

　　“行了，你也甭我我我了，老子不听了。”卜森从台子上拿起手机，摆了摆手，转身朝外走。
　　“还是像我上次说的那样，以后大陆朝天各走半边，别见面了我嫌晦气，我也不想跟你动手，这样大家都不好看，你好自为之吧。”

　　“……”

　　这次钱斌没有阻拦他。

　　卜森穿过大厅，推开门走出了酒店。手机接连振动了好几下，是夏奕发来的消息。卜森没走地下通道。他站在斑马线前，规规矩矩地等红绿灯变化。
　　他身后不远处，刚才在酒店大厅里遇到的那个男人，此时正站在那里，默默地盯着他的背影。

　　卜森毫无觉察。黄灯闪烁了两下，绿灯亮起。卜森朝对面走去。

　　男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夹杂在人流里，然而出众的样貌和身上独特的气场却又让他和所有人之间都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时不时有路过的小姑娘捂着嘴悄悄地瞄他，窃窃私语。

　　卜森回到酒吧门口时，夏奕还在撩妹子然而面前的对象已然已经换了一个。

　　“走了。”卜森没好气地走到他旁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奕扭脸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就皱起了眉：“怎么回事？你怎么一脸衰样？撞鬼了？”

　　“……”

　　卜森磨了磨牙。他刚要把刚才的事情一股脑说出去，就见对面原本没个正型的夏奕眼神一凝，瞬间坐直了身子。他拿手肘捅了捅卜森，示意他转身。

　　卜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回过头一看，纷杂熙攘的人群里，刚才那个替他解围的男人正蹙着眉，分开人流朝他们这边走来。

　　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瞧，这个男人长的真的太符合卜森对审美了。
　　怪不得夏奕那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