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繁花落尽与你细水长流》木子雨田

43、尘世间最长情的自白书

　　之所以李铭宇没有对柴华进一步地劝说沟通，究其原因，就在于以下两点：其一，柴华打算永久定居于韩国，绝不是她一时的念头，而是经过她再三斟酌之后而做出的这一决定；其二，柴华的星座，属于白羊座，这类女孩，通常性格顽固不化，一旦打定某种主意，就仿佛泼出去的水，很难再收回成命。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层不变的。只要利大于弊，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都可以改变原有的初衷。对于李铭宇而言，就看他的文笔，能否真正地触及到柴华的心灵深处。

　　如果说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那么文字就是人类最重要的传递信息的载体。倘若两者进行对比，口头语言不管是在魅力上，还是在造诣上，都稍逊于书面文字一筹。就讨巧的程度而言，后者也远远大于前者。

　　说道笔头功夫，这可是李铭宇的强项。记着高中的时候，他便经常帮助同班同学代写情书，久而久之，他便练就了一番炉火纯青的好文笔，常常寥寥几笔，便可以促成一对苦命鸳鸯，甚至高中班主任的闪离再闪婚，其后背都有李铭宇2/3的功劳。不过咱有一说一，柴华也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女孩子，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柴华改变了李铭宇，但还没有彻彻底底地改变他，属于尚待加工的半成品。这就相当于一幅美轮美奂的抽象立体的油画作品，虽然极具收藏价值和观赏性，但画作本身，缺少作者本人的落款和盖章，即便从上帝的角度看，也很难把这幅作品，称之为完美无缺。

　　翌日的卯时初刻，李铭宇便争分夺秒于公共洗漱间，而后又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席不暇暖地奔赴龙嘉机场。没有办法，两地相距接近一百公里，即便他打足提前量，但留给彼此寒暄的时间，也不过只有区区五分钟而已。

　　对于李铭宇而言，其实一分钟就可以了。毕竟他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和柴华相互寒暄，而是亲自把《我的自白书》，双手呈递给柴华本人，这封《我的自白书》，不仅仅凝聚了李铭宇全部的心血，更是挽留柴华的最后一根稻草。与传统的书信往来截然不同，自白书特别讲究时效性，必须等到柴华，乘坐飞机的时候详细审阅，才能发挥其的最大作用。倘若不然，李铭宇的前期努力，恐将化为乌有。

　　“你还真有时间观念啊？！”面对李铭宇健步如飞地朝着自己迎面而来，柴华坐在候机大厅的公共座椅上，对其明讥暗讽道。

　　“那是当然的啦！”李铭宇走到柴华的侧畔，顺势而坐。“倘若我没有时间观念，也就不会有这最后的宝贵的五分钟。”李铭宇顿了一顿，仍旧心有不甘道，“你真的打算，永久定居于韩国？不再考虑一番了？”

　　“没有再考虑的必要了！”柴华对此予以解释道，“之前我就对你说过，这座城市，带给我的痛苦，远远大于它带给我的快乐。而忘记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逃离这座城市，越远越好。”

　　李铭宇点一点头，旋即从上衣兜里，掏出了《我的自白书》，递到柴华的手里。这封自白书的封皮是粉红色的，上面印有hello kitty的卡通图案。不是李铭宇童心未泯，而是学校的超市里，只售卖这一种样式的封皮，由不得他挑肥拣瘦。

　　柴华对着信封看了又看，不耻下问道：“情书？”

　　“有情书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我的内心独白，权当打发你接下来的旅途中的枯燥乏味。”

　　“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作为回报，我这里也有一份礼物赠送与您。”说罢，柴华从韩版的双肩包里，掏出了一款黑色的短款的男士钱包，放到李铭宇的手里，道，“这款真皮钱包，原本受益人是腾飞，但他现在无福消受了，只能便宜了您！”

　　李铭宇也对着真皮钱包看了又看，不禁打趣道：“钱包确实新潮，但你还是不了解公务员的福利待遇。不过也罢，好说歹说，这也是你的一片心意，不收有悖君道。”

　　“如果你以后结婚了，想去首尔蜜月游，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我保证让你花费最少的大洋，游遍整个首尔市。”话音刚落，候机大厅的广播里，便开始提醒乘客，办理登机手续。而柴华的脸色，也由之前的轻松，逐渐过渡至现在的凝重。“我马上就要去韩国了，倘若你还有什么心里话，不妨对我直言不讳！”

　　“祝您一路顺风！”看到柴华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李铭宇继续补充道，“其实，我想对你说的心里话，全都落实在笔头上了，只要你肯过目，便会烂若披掌。”

　　正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柴华朝着李铭宇挥一挥手，便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安检口。随着柴华顺利地通过安检口，也就意味着与她有关的这座城市，其全部的记忆，都被时光搁浅在了这处冷冰冰的候机大厅。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不管你愿或不愿，总会有一些烦心事，仿佛女性的大姨妈一样如期而至，然后你在从中汲取智慧和力量，实现每一次自我蜕变之后的涅槃重生。换而言之，所谓的人生，不过就是蜕变与重塑的循环往复。

　　而尘世间诸多的烦心事当中，最让人类痛不堪忍的莫过于生离和死别。相较于后者的哀痛欲绝，前者给人的感觉，就像似产后抑郁症一样，虽然身体无关痛痒，但伤感持续的时间却很漫长。短则几周，长则几年，甚至某些人，一辈子都无法走出，生离的阴影。

　　怎么可能不伤感呢？在这个世界上，剪不断的是滔滔之江水，理还乱的可是哀哀之情愁。况且人类是感性动物，脸颊是情绪变化的晴雨表，即便科班出身的演员，也不可能完全做到像春花、夏草、秋叶、冬雪那样，随着季节的变迁而顺其自然。

　　记着《三国演义》的开篇语，就是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倘若把这席话，放在人生当中，也算是恰到好处。因为，朋友间的每一次相聚，其实，都在为最后的离别埋下深深地伏笔。不管故事大纲怎样修改，都无法阻止或者延缓故事情节，朝着离愁别绪层层推进，所以，每逢相聚，朋友间总是倍感珍惜，都想在较短的时间里，与他人分享自己更多的快乐和喜悦。

　　如果说朋友间，每一次的相聚，意味着友谊高度的不断刷新，那么朋友间，每一次的生离，也就意味着友谊宽度的不断延展。事实上，就是这个理儿。

　　根据登机牌上的提示信息，柴华转眼间，便对号入座。待她系紧安全带以后，便在第一时间，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就像小时候品读四大名著一样，津津有味地品读起来。

　　你还别说，相较于李铭宇初中时候的春蚓秋蛇，他现在的字迹，可谓大有长进。不仅每一中国字，运笔流畅自然，就连文字的间距，都是仿照Word的智能排版。姑且抛开信的内容不谈，仅凭李铭宇的精细入微，便已经让柴华刮目相看了。

　　亲爱的柴华：

　　您好！

　　当我得知你打算永久定居于韩国的时候，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全然不是滋味。许许多多的心里话，就像潮涌的此起彼伏，不时地涌上我的心头，但我又不知从何谈起。巴前算后，我决定沿着时间的轴线，把镜头重新倒放至九年之前，你转入我班的第一天。

　　记得当时的你，清纯唯美，温文尔雅，盈盈的双眼，仿佛湖面泛起的片片涟漪，迷人的酒窝，仿佛樱花于山野间的浪漫盛开，就连不经意间的举手投足，都颇带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绰约。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的眼球。我想：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上你了！因为，只有我发自内心的喜欢，你才能变成我理想中的模样；你才能在我的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我冰冷的世界，我记忆深处的寒冬，都因你的存在，而逐渐解冻直至变幻成一幕又一幕的阳光海滩。

　　只可惜，在感情的世界里，日久生情的概率，永远都小于一见钟情。腾飞的不请自来，仿佛投石入海，泛起的阵阵涟漪，把我这条本该日后与你相交的平行线，错迁至其他轨道上来。

　　记得每次篮球比赛，圆满落幕的一瞬间，你都会摇身一变，幻化成一只归巢般的倦鸟，然后一路扇动着羽翼，飞奔至腾飞的面前，又是递水，又是送毛巾，柔情的一面，就这样被你展现得淋漓尽致。而我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耷拉着尾巴，孤独地坐在篮球架下，仅用眼角的余光，默默地目送着你俩，渐行渐远的背影。至于搁浅在我心头之上的阵阵寒意，也只能寄系于暄暖的阳光渐渐稀释。我想：还是就此放手吧！这样我就不必每天都戴着虚伪的面具，苟活于当下；而你也可以每天都看到一个最真实的自我。既然我在最美的时光，错过了最美的你，那么我也就不愿在最美的时光，继续错过这份最真挚的友谊。

　　时间是治愈心灵伤痛最好的良药。不管是谁，只要经历了九年的岁月洗礼，曾经再心酸的剧幕，都会渐渐褪去它原有的伤感的色彩。人，不可能永远都活在过去，就像历史不可能永远都重蹈覆辙。就在我快要把你遗忘的时候，彼此间不经意的再次重逢，仿佛牵断再续的风筝线，把我脑海中，关于你过去的全部记忆和现在进行无缝衔接。

　　我不知道，你的再次出现，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几乎每时每刻，我都充满着无限活力。尤其，在你离开腾飞以后，把我作为主要投奔对象的时候，单纯的我，甚至还天真的以为，曾经过错的美好时光，都可以在以后补苴罅漏。就连当时的空气，都充满着幸福满满的味道。

　　正所谓：万般皆是命，一切都是缘。你的大度，你的善良，你的不计前嫌，让我再一次地体验到了什么才叫真正地绝望。而且此痛非彼痛。这一次除了心酸，我还必须承受刀锯之苦，那种只存在于小说或者影视剧中的刑罚。不过我还是选择了放手。因为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我真心喜欢你，就会把现在的一切，都恢复到往日的模样，并面带微笑，化身为引路者，把你引向人生中，最正确的爱情的十字路口。而这，也算是作为你的前男友，最好的一种报答方式。

　　对于腾飞的死亡，天道所致是其根本原因，所以，你可以痛心入骨，但无需引咎自责，更不必把它当作一笔冷债，继而促成你逃离这座城市。毕竟生老病死，乃人生之常情，乃自然之常理，属于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就像宇宙中的每一粒尘埃，都有它本身的冥冥定数。

　　柴华，之所以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究其原因，就在于它是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和中国人的骨子里，本身就流淌着炎黄子孙的血液。所以，韩国的风景再优美，经济再迅猛，惠及的只能是大韩民国的子民，跟你半点的关系都没有。你的家在中国，你的故乡在中国的吉林市，这里有你的父母，等待着你每年为之孝敬；这里有你的兄弟姐妹，等待着你每年为之维系；这里有你的腾飞，等待着你每年为之祭奠；这里更有一个我，等待着你每年为之改造。

　　柴华，人生很长却又很短。有许多事情，可能来不及思考，便已然落下帷幕。所以，我不想也不愿看到彼此今生的擦肩，于来世泛起爱情的火花。既然四季都有它各自不同的风景，那么，人生就应该有它各自不同的经历。请你不妨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替代腾飞，继续做你的守护天使，陪伴着你走完剩余的路程。

　　或许今后的我们，会为了生计而辗转奔波，为了家庭而毙而后已。但那又能怎样呢？时间只能带走我外在的容颜，永远都无法带走我内在的初心。只要有我在，怀抱的一丝温暖，都是你最温馨的港湾；只要有我在，言辞的一丝挽劝，都是你最励志的安慰；只要有我在，心跳的一丝加速，都是你最神驰的向往；只要有我在，眼中的一丝光泽，都是你最动情的一幕。我会用我的余生，完美地诠释爱情真正的含义；我会用我的双眼，详细地记录，彼此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然后随着时光的流转，岁月的更迭，揉进我的胸口，藏于我的心底。

　　信封里，装有一张中国银行的储蓄卡，卡上的金额，为一万元人民币，密码是你生日的后六位。这笔金额，是我考上公务员以后，母亲特地奖励给我的，现在我把他无偿赠与你。如果你仍旧孤行己意，那么这笔金额，便作为你日后的创业费；如果你只是去韩国散一散心，旅一旅游，给心灵寻找一处栖息地，那么这笔金额，便作为你当下的差旅费。不管你作何选择，我都会遵从你深衷的想法，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永远都会把选择的权利推让与你。不过你要记住，在你人生的转角处，总有一朵寓意着爱情的红色的玫瑰花，自始至终不曾凋谢，它的养分，不仅来自于我蚀骨的思念，就连它的脉系之所在，都紧紧地连着我至真至纯的心脏，不管曾经，还是现在，乃至将来，它永远为你一人绽放。

　　现在已经是子时初刻，我也该上床休息了，就先写到这里吧！至于剩下的话，以及我对你的思念，就暂且委寄于瑟瑟而起的秋风，让它吹过你的窗前，吹进你温柔甜美的梦乡吧！

　　李铭宇

　　某年某月某日。

　　不可否认，有些人可以凭借自身所长而在某一领域如鱼得水，但也不可否认，即便再有所长的人，只要涉入爱情领域，都无法真正摆脱情感上的束缚。因为异性相吸的魔力，仿佛灵魂间的相互碰撞，其产生的化学物质，具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仿佛毒品一样，沾染即沦陷。

　　自古以来，人类为了揭开爱情的谜底，在爱情的道路上，始终锲而不舍。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许多凄美而动人的爱情故事。只是他们永远都不知道，他们自己在找寻真相的同时，真相的本身，就是他们自己。

　　这张信纸，经过柴华的几番折叠，最终变成了一张漂亮经典的立体心形，然后被她重新放至信封里。

　　与此同时，舷窗之外云蒸霞蔚，绚丽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满神州大地，致使每一处景色，都仿佛仙境般美轮美奂。这倒和柴华现在的心情如出一辙。她想：她知道自己的余生，应该何去何从！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