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无能为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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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都跑了？”中也低声问优吾。
优吾点头。
中也点头，说：“进去吧。”
他们沉默的进门，走到楼梯口，中也轻轻把昏迷中的裕太从轮椅上抱起。
优吾哑着声音说：“我，我再试一试。”
“不用。”或许是觉得这么说太生硬了，中也带着几分解释的意味说，“这不是你的错，异能力的作用是有限的，你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
他的表情似是冷酷又似愧疚：“应该说，错了的是我。是我太自大了，没能保护好大家。我以为我已经防住了所有的子弹，却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中也垂下眼皮，遮住晦暗的眼神：“我会报复回去的。没有人可以伤害了羊却没有得到惩罚。”
优吾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他急切道：“中也，错的也不是你！异能力是有极限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我还可以做得更好啊！”中也低吼，声音又微弱下去，“如果我更强大，裕太就不会中弹，也不会……失去一条腿。”
优吾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他看着中也抱着裕太上楼，背影重若千斤。
有一瞬间，优吾有一种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的预感。
第二天一早，优吾溜进三楼裕太的房间。裕太还在昏迷之中，而中原先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守着裕太。
“我来换班。中原先生去休息一下吧。”优吾用气音和中原先生说，好像怕吵醒裕太。
中原先生眼下有很深的黑眼圈，似乎是守了一夜。他看到优吾来了，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看了看时间，对优吾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就轻轻起身离开。
优吾目送他出去，坐上还有余温的椅子。
裕太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眉间不自觉皱着，面露痛色。他的脸是苍白的，嘴唇也毫无血色。
优吾伸手靠近裕太，再次发动异能，粉光附上裕太的伤处，还是很快就离开了。
优吾看着裕太发呆，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
他的异能力能做到的并不多，似乎只能保护自己和亲近的人。然而这个范围远比他想要救的人的范围要小。
优吾把脸埋进了双手里。
优吾觉得，裕太会变成这样有他的错。他对这个世界的观感很奇怪，有时觉得这些都是真实的世界，有时又觉得只是一个游戏，所以他很难对里面的人投入感情。至于阿治和中原先生是例外。阿治很调皮，就像是优吾的孩子或是弟弟；中原先生是一个早熟又很善良的人，优吾把他当做是一个哪怕只是在游戏里也很想成为朋友的平辈友人。而那些和他接触不多的、性格比较普通的人，他会无意识忽略，更不要说成为朋友了。
只是比较熟悉的人的话，完全达不到基本治愈的效果，比如裕太。
他的异能看似主观，却有着绝对客观的部分。如果他对治愈对象好感不够高，那么无论他多想要救那个人，他都做不到。
好像一切都由他决定，可是到头来他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救下想要救的人。如果这是游戏对优吾开的一个玩笑，那这可以说是他见过最恶劣的玩笑了。
优吾一直守到傍晚，柚杏顶着红红的眼眶来和他换班。
优吾没有立刻休息，他不放心还没有回来的中也。
优吾一直等到夜幕降临。
中也在浓墨般的夜色的掩护下回来，带着满身灰尘和硝烟，半身血迹。
优吾看到时几乎心脏停跳。
中原先生的声音沙哑到听不出本来的音色：“有两个异能者跑掉了，剩下的人……全都受到了重罚。”
优吾结巴了：“你、血、你受伤好重！”
中原先生愣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对优吾勉强笑笑：“我没有被他们伤到，衣服上都是他们的血。”
优吾没有问他们受到什么惩罚。他侧身让中原先生走过去。
中也却没有动：“这是，我第一次杀人。陪我说说话吧。”
这正合优吾意，他和中原先生一起走进房间，在桌边面对面坐下。
中也左手自然放在桌上，右手放于口袋。
优吾递给中原先生一杯水，等着他开口。
中原先生抬起左手掀下卫衣的帽子，但是没有喝水。
他的声音粗粝如刀割：“他们的血和裕太的一样滚烫，在我面前求饶，声音充满恐惧……眼泪也冒出来了，哭得不成样子……他们大骂我，诅咒那两个正好有事离开的异能力者……”
他沉默了一会：“生命真的很脆弱。”
优吾把那杯水向中原先生面前推了一点。
中也依然说：“我没事。”
优吾盯了他一会，冷不丁问：“右手是哪根手指受伤了？”
“最后……”中也反应过来，“你诈我？”
优吾面色冷沉：“我看看。”
中也拒绝了：“没事，只是扭到了。”
优吾逼视他。
中也扭开头，不和优吾的视线接触。
优吾握住了中也的左手，站起来，用最大的力气把中也的右手从口袋里拽出来。
——小手指消失了。
“这叫什么没事啊？你的扭到了就是把手指扭掉了吗？”优吾对着中原先生怒吼，“你知道我看到你一身血回来我有多担心吗？你有伤就让我治啊！”
优吾紧紧抓着中原先生的手臂，生怕中原先生跑掉。他身上浮现粉色光芒，温柔地笼罩了中原先生全身。
中也感觉身上的各处擦伤的疼痛开始减轻。
他轻声问已经闭上眼睛的优吾：“优吾的异能力发动程度是随机的吗？如果运气好，就能被救回来？”
他没有闭上眼睛，尽管因为粉光太亮什么也看不见，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小手指在重新长出来。
中也的的嗓子被治愈后声音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清澈，里面的情感也暴露无遗：“为什么我可以幸运到被治愈，裕太却没有这样的幸运呢？我这样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人，本不该有这样的幸运啊……”
优吾听到中原先生带着微弱哭腔低声说：“抱歉，我失态了。大概是因为，异能力的光太亮了吧？”
优吾的眼泪也落下来了。
优吾想，这个异能力真是糟糕啊。为什么要有这么亮的光呢？
光太亮的话，会给人不存在的希望啊，这样，之后的绝望不就更深了吗？
第二天，裕太醒来了。
他挣扎着坐起，掀开被子，看到自己残缺了的腿，悲痛的哭声从他的嘴里爆发出来。
柚杏陪着他掉眼泪：“别、呜呜、别哭了哇，你想想好一点、一点的好吗？你活、活下来了呜呜……”
正朝这边走来的优吾隐约听到了哭声，心里一紧，大步跑过去，就看到裕太和柚杏都哭得弯下腰去。
裕太难以自抑大声哭嚎着，柚杏哭得打嗝。
优吾感觉一股热意也萦绕在眼眶。
他深吸一口气，扶着大哭的柚杏跌跌撞撞回去她房间，再返回裕太的房间。
裕太的哭声接近尖叫，听的人心里也泛出悲伤苦楚来。
优吾擦了擦眼睛，默默坐到床边，安抚的轻轻拍打裕太的背。
裕太哭了一个多小时，再也哭不出来。他两眼无神地坐着，让优吾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没有生气的尸体。
优吾被自己荒诞的联想惊到了，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
优吾只能重复着一句苍白无力的话：“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傍晚依然是柚杏来换班。她端来一大盆水，盆里放了一块毛巾。
优吾和她点了点头，换班出去。
柚杏拧好毛巾，递给裕太。
裕太没有接。柚杏就自己轻柔地帮他擦拭面孔。
裕太还是接过了毛巾，捂在脸上。
好一会，他才把毛巾放回柚杏手里。
柚杏把毛巾放在盆里，一起端出去了。
裕太躺在床上，房间里就他一个人，真的很安静。
裕太从很久以前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成为跑步运动员。跑起来是多么快乐啊，可是以后再也做不到了。
耳边传来鸟鸣，裕太转头看去，是一只麻雀，停在窗框上。
这很少见。擂钵街很少有亲人的鸟，因为都被吃掉了。
裕太下意识掀被子，想要走去看看，可是他的动作刚开始，就停了。
他没有右腿了。
鸟儿被他的动作一惊，啾鸣一声飞走了，但裕太的视线却没有从窗户离开。
他开始一点一点挪动自己……
中也撑着墙往回走。那两个逃掉的异能者有一个是强化身体的，另一个是能操纵子弹的诡计，中也被他们围攻，受了不轻的伤。
他抬头想要看一下距离基地还有多远，就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三楼像是石块一样笔直掉下来。
是什么呢？
中也恍惚想着，身体像是自己有意识一样跑了起来。
他最先看清了那一滩刺眼的、令人恐惧的血，然后看清了和裕太很像的面孔，最后看清了没有起伏的胸膛。
中也跪在旁边，终于看清了，这是裕太啊。
中也伸出手指，放在裕太的鼻下。
没有气流了啊。
中也又伏下-身，去听裕太的心跳。
没在跳动了啊。
中也想，这是怎么了呢？
中也感觉巨大而沉重的悲伤在他心脏上炸开，很痛苦。他还感觉像是有人用力按着他的肩膀一样，他怎么也直不起身体。
直到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流出，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哭了。他问自己：哭什么呢？
是在哭自己的无能和自大啊，是在哭少年友人的死亡啊。
优吾听到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从二楼一路跑下来。
他看到中也跪在血泊里，伏在裕太身上哭泣。
优吾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他荒诞的联想。原来，人真的有第六感啊。
优吾这样想着，眼泪也止不住掉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无能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