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苏]勋章》富贵山庄

34、三十四

　　户口本最后由户主收着，苏文谦盘腿坐在地上，看来看去爱不释手。

　　只是薄薄的几页纸，在他眼里却是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在这上面，他和他最爱的人们，终于成为了一家人。

　　池铁城洗完澡出来见他还在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别看了，收起来吧，又跑不了。”

　　他摇头，“不我要一直看着，这是我的梦想。”

　　池铁城过来坐他边上拿过来也看了看，把中间两页挑了出来，“这两页撕了行吗？”

　　苏文谦看他一眼，“你试试？”说着拿了回去。

　　“还挺凶。”池铁城揽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低头看他迷恋地盯着户口本看，下巴抵在他头上，苏文谦忽然道，“你要是没回来，我这辈子都不敢做这样的梦，谢谢你。”

　　“你可别谢我，我也没安什么好心。”池铁城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苏文谦道，“没关系。”

　　“没关系？”池铁城掐着他下巴让他抬起脸对着自己，苏文谦看着他，“没关系。”

　　池铁城翻身俯视着他，“你要是敢跟别人说这样的话，我肯定让他死无全尸。”

　　“我不会，我也没有人可以说，”他看着池铁城，“从以前到现在，我能说话的人，能这么说话的人，都只有你。”

　　“我们去看老爹那天，我看到欧阳跟杨之亮说话，我就想开了。”

　　“我不是欧阳，也不是杨之亮，我没有他们那样的信仰，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我做不到失去最重要的人还能好好活着，师哥，是你救了我。”

　　池铁城低头抱住了他，抱了会说道，“带着你的梦想去床上睡去，下边太凉了。”

　　“不去，都七月了还怕凉，我那么娇气。”

　　“现在不上去等会再认错可就晚了。”池铁城在他耳边说道，苏文谦立刻手脚并用爬回床上去，又被他拽了下来。

　　“不是，我就是跟你说说话，为什么你总想干点别的，放开你是禽兽吗？！”

　　“才知道吗？”看到他怂成一团的样子，池铁城忍不住有点笑场，最后允许他在地上睡了一晚，但是明天要去医院看他的肺。

　　……

　　随着广播里开始不断播报朝鲜战况，战争的气氛再次笼罩在了松江上空，各行各业都颁布了动员令，连工会和街道都派发了赶制冬装的任务。

　　暑假最后几天，小雪忙着赶作业，假期前面玩的太疯，需要补的作业很多。

　　苏文谦在桌边陪着她写作业，秦紫舒和池铁城在灯下缝衣服。

　　对着街道发下来半成品的冬装，池铁城拿着针线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从前穷的时候衣服破了就破着穿，他也没说还得缝缝。

　　后来不用说，别说缝衣服，他连旧衣服都不会穿。

　　这玩意要怎么弄？

　　他一会看看苏文谦怎么还没写完赶紧来救他，一会看看秦紫舒是怎么缝的，笨手笨脚缝上几针。

　　一晚上下来小雪日记都补了七八篇，他半件衣服没缝完。

　　还被秦紫舒说，“缝的不对，拆了重新缝，不然街道验收不过关，交上去也没用。”

　　池铁城心想你赶紧杀了我吧，他早就知道投共不是好玩的，没想到真正的劫数在这。

　　第二天苏文谦再说去看小雪，池铁城打死都不去了，“看现在这情况，一旦战线推进到三八线这边，老杨他们肯定就得入朝作战了，到时候你能坐的住？”

　　“走吧，都多久没摸枪了，跟我教练去。”

　　“小雪剩下的作业让她妈妈看着。”

　　说完不管苏文谦怎么说，把他拖去了训练场。

　　室内训练场靶位有限，他们去的时候就剩几个位置了，欧阳排在他们前面，见他们过来问道，“杨连成找你们了吗？”

　　池铁城道，“还没，怎么，他找你们了？”

　　三人一块去领枪领子弹，欧阳道，“嗯，纵队司令部今天正式发函过来了，局领导还在讨论，意见大概明后天会到你们这，准备好了吗？”

　　池铁城笑笑，“我们还需要准备？”

　　“我是说，准备好去了吗？这场仗会很难打，”欧阳看着苏文谦，又看看池铁城，“也许会回不来。”

　　池铁城道，“没办法，他想去。”

　　苏文谦看着她，“能够再次拿起枪弥补曾经的错误，能不能回来并不重要。”

　　欧阳明白他指的错误是什么，沉默了会道，“我们一定会胜利的，我和同事们等你们回来。”

　　两天后曹必达代表公安局找他们谈话，正式传达了纵队司令部的意思，希望他们能加入三野特种兵纵队，以狙击手的身份准备参加随时可能的入朝作战。

　　两人答应了，当天便乘火车去了位于乌潭的纵队本部，杨连成和文思远见到他俩高兴坏了，去偷了陈司令珍藏的好酒给他们接风。

　　一起训练了半个多月，十五号那天，广播里传来联合国军在仁川登陆的消息，文思远找到他们，“正式出发的命令还没下来，趁这几天你们回松江一趟，跟家人道个别。”

　　他们从公安局走的时候就给秦紫舒打了电话，这半个多月她从北平和其他地方给他们买了很多东西，“眼看立秋了，等你们去了北边肯定更冷，这些衣服鞋子手套帽子都是双份的，路上别嫌麻烦，都带着，万一有个短缺也好用上。”

　　苏文谦道，“这些东西部队都有，还让你破费。”

　　秦紫舒低头叠着衣服说道，“部队有是部队的，家里准备的是家里的，再说你们到时候执行的任务，可能不跟大部队在一起，补给会不方便。”

　　池铁城道，“谢谢你，紫舒。”

　　秦紫舒擦了下眼睛抬起头，“等会接上小雪，去拍张全家福吧。”

　　“她还没有一张跟你们一起的照片。”

　　正式出发的日子是九月二十二号，火车离开松江，穿过秦岭从陕西接了兄弟部队，然后自西向东继续北上。

　　离开西安时天已黑了，铁路两旁群山莽莽起伏蜿蜒，文思远对着窗外喃喃念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隆隆的火车声里，池铁城握着苏文谦的手，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上睡一会。

　　夜色渐深，火车穿行在残破的大地上，没有必胜的战争，只有向死而生的勇士，逆行者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