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葬礼隔日举行。
早春乍暖还寒,夏家是商业大户,因此来人络绎不绝。夏水鸳一身薄衫,冷眼看着所谓遗孀应酬来吊念的宾客。
虚情假意。这满眼白绫,不过是掩人耳目,她独坐灵前,对来人问候不言不语,别人若当怠慢,自有她那二娘代为抱歉。
您别见怪,这孩子····苏媚仙双目微红,唇齿素净,叹息间我见犹怜,这孩子····失了至亲,眼下正难过的紧······
夏水鸳心里万分唾弃,鄙夷的抬眼,正好对上她的眸子。竟是冷冷的警告。
天降垂泪,是酥酥小雨。常言道,春雨贵如油。有谁道,人死不知心。
海枯终见底,人死,不知心。
爹爹的棺椁就在这阴寒的细雨中,十人重抬。阴暗的街景稀少的行人打着油纸伞匆匆而过,唢呐长笛的叫嚣在她的耳朵里像虫蚁般爬行。夏水鸳由奶娘撑着伞,呆呆望着最最灵前的她,一身丧服,孤零零的一人拦架。
她的衣裳早已被打透,一次次哭啼着咽唔老爷不要走,摔在地上,棺椁从她身上抬过。
她的眼泪就这么廉价么?
她的演技未免太好了吧?
······都是骗人的。
她根本不爱这个人,这个已逝之人,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故乡的习俗,遗孀和男性直亲小辈拦架,九十九次。
她默默跟在队伍里,在世人眼中,她只是一个离经叛道到离家出走,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不孝女儿。
一个最终只会嫁出去的,外人。
十里歌哭,爹爹的棺椁轰轰入葬,黄土一层层盖进,积少成多。
逝者如斯,就此长眠地下。
身边的奶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夏水鸳睁着眼,雨水落在青白的脸上,反正也没人看出她是否流泪。
都以为她现在悔恨,当初为何任性?
是的,她在悔恨,可是,并不是这些。
她恨,为什么斗不过她?为什么不能忍下去?以至于如今地步?
一夕之变,家破人亡。
拦架的人回来,一身狼狈,却怎么也掩不住胜利者的光芒。
她余光看她,冷淡的像陌生人,然而,她的心却忽然乱跳个不停。
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她问自己,又向问天,又想问地,更像问正被人掩埋的父亲。
雨下至夜,夏水鸳开始守候第一个头七。
2
灯光明艳,影影绰绰间,夏水鸳好像嗅到熟悉的味道。顿时心头苦涩难言。转身见到来人,亚色儒装,温文的相貌,温柔的气质,熟悉的嗓音唤她,水鸳。
她忍不住狠狠扑进他怀里,哽咽着,泪水决堤。
····呜呜····商林····
商林淡淡笑语,我的鸳儿···想哭,就哭出来吧。
这般温柔的人啊,这样纵容她,就像最干净的第一缕阳光。和煦光明。
夏水鸳仰起梨花带雨的脸,望着这个从小指腹为婚的青梅,有些失神。过晌,颤颤问他,你······
你·······还会娶我么?
没有犹豫,商林的回答好像行云流水,那是自然,我非你不娶。
就是这个承诺。她安心了些许,稍稍从新丧中缓过些气力般
商林的怀抱,温暖,舒服,特有的男人味道,让人有安全感。
她却突然想起那人,就像坐在云端想起地下的日子。漂泊无助,追随着无法实现的梦。
分明是个女人,分明是最最不可理喻的关系,分明遭人唾弃,为什么她一想到心口就有种无以名言的,压抑。
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会来。没有语气的声音轻轻响起,传来。
夏水鸳立刻从商林怀里挣脱出来,就像被捉奸一般。
视线透过商林背后,苏媚仙媚眼如丝,轻咬下唇,顿时如樱花瓣样的唇瓣破了些许。
怎样的美丽算是褪尽铅华?苏媚仙只是尘世间的曼妙一偶。
伯母。商林礼貌的叫她,站起身,伯父的事我来晚了,请您见谅。
没事,苏媚仙到夏水鸳身边,手轻轻搭在肩上,她感到莫名的心颤了颤。
又道,商少爷能来看看我们这对孤儿寡母,我就感激涕零了,您生意上可是忙得紧,我又怎能怪罪,您?这不是不通情理?
商林连连称是,又道不才,丝毫不对这个比自己尚小的长辈有别扭感。
苏媚仙欠欠身,只是···她顿顿,拂拂夏水鸳的脖颈,手指冰凉,肌肤暖滑。
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终归不好······
收到逐客令商林点点头,伯母说的是,那小婿明日再来拜访····
商林的脚已跨出门槛,却又听背后女子声音徐徐道,还有一事未说,商少爷估请慢走。
何事?商林疑惑问。
水鸳的父亲新丧,您看,这你我两家的婚事,是否该晚些时候?
夏水鸳木然抬头,眼睁睁看着女子眼底无人察觉的光芒,有种近乎疯狂的欲望几乎将她吞没。
杀了她······
我想杀了她······
然,商林微微一愣,只说,那···也好。
这两字就像两道雷霆,扎进心里,痛不欲生,绝望至极。
又剩下两人独处,苏媚仙捏着她脸蛋儿,声音幽幽,占有的味道十足,盯着她已经蓄泪的眼睛道,你若再叫他碰你,我便要他死。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她喃喃问她
月光,烛光,眼光,岑色魅惑。
苏媚仙在她耳边,气息醉人,道,我怎舍得?我的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