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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五十六】不肯轻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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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一片灯火摇曳,前边人声嘈杂。
韩子高却是突然右手撑起了上身来,"你不用如此,我说要去,就一定要去,郁书如果出了事情,我……"唇角破裂,死命地忍得了无血色,陈茜目光幽邃沉渊一般望着他,"今夜无论如何不行。"
"她不过十五,根本不懂你们这些权势阴谋!莫名其妙被人抓了去定是要吓坏了,郁书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懂,当年她的爹娘都死在你手下,如今剩她一人!"韩子高越说越激动不管不顾兀自从那榻上起身来,陈茜接着烛火竟是看见他眼中晶莹一闪,真是……如此上心,如此重要的人么。
"他不是你妹妹,和你并无血缘,纵是这么多年一同生活,如今时局难定,救不得,便是救不得。"陈茜一手拉着他右臂口气很是平稳,甚至将方才的怒气全都隐去,韩子高只觉得他要逼疯了自己,彻底地甩他手间疯狂起来,"你给我放手!"
"今夜绝对不行,我还是这句话。"陈茜好似耐心颇多,并不计较他厮打。
大夫不住地劝阻想要给他正骨,扭打之间钝痛教韩子高突然冷静下来,"韩侍卫手臂原是正骨重接修养便可,但若再是这般挣动便可是不好了,万别……哎哟……"苦口婆心还未说完,韩子高突然抽回手不教人再碰,"陈茜。"
半边琉璃盏的光影。
墨玉色的人只浅浅束了冠带,留些发丝在鬓边,同他白日里桀骜工整的模样有了分别,这时候的陈茜望着平缓得多,又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性。
绯莲红的人苍白的脸色,狠狠地望着陈茜开了口,"郁书既然救不得,韩子高也救不得!"说完了竟是再不肯让大夫来正骨,那臂上扭曲成了奇怪的角度任人看着都残忍莫名,他却是死咬着嘴间硬是不准人治。
陈茜果然抬眼望他,"救不得?"
"我便断着这手臂。"
大夫一听大骇,"这可万万使不得!断骨经脉未损,一时重接固定便可再生,若是时间拖得久了血脉不畅,经脉一伤可就要落下阻碍,日后这手臂废了也说不定啊!"
韩子高死盯着他不放,"废了便废了,县侯,我若是个废人了,你我的约定交换是否就要作罢?"
陈茜同样望着他的眼睛,半晌有了笑意,"交换……到现在还是只求荣华?"
他面上都是冷汗,顺着流到了眼眉处,韩子高还能撑得分毫不让着实让大夫都有些焦急不忍。
很明显,韩子高一瞬间有些疑惑他此话究竟何意,却不敢再妄自去相信什么,是他扭断了自己的手臂。
还能想些什么呢。
"若不是这样……我还如何留至今日。"
陈茜终于笑出了声,"你是第一个说我有心之人,如今却也改了口……拿这断臂要挟我?陈茜若是真的无心,废了你何妨?你和你的侯大哥给我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如今府中上下不得安生!"
他的口气突然笑中带了颓然,别人觉不出,大夫依旧是垂了眼目,却只有韩子高觉得全不一样,他很少这么说话,说得竟是有些无奈。"救郁书……你若肯帮我救郁书,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陈茜的目光愈发深重,"还是交换么,韩子高,这一次你若是真的要换,可别后悔。"
到底是谁先开口说得交易?纷乱如麻,这一夜太过漫长,绯莲色的人慢慢将手抬起一些,"一开始不就是这样么……你后悔了?还是现在才觉得这交易不够回本?"
"一个邻人之女,值得?"
"为了死了多年的人找一个影子,值得?"
陈茜骤然又起了怒气,却生生地被自己压下去,扫一眼大夫,怒吼而出,"正骨!"
"是,县侯息怒。"
韩子高依旧下意识地握着自己佩剑。
"你那一夜,到底是醉没醉……"
"醉没醉都没什么分别,当日溪畔你能够毫不犹豫带我回来,不就是因为犹见故人面,你若不是心里仍旧不能释怀当年之事,你又为什么一直带着他的笛子。"
陈茜被他说得愈发地隐忍不得,碍于此时诊治不便,终是沉默,直到包上了韩子高的手臂,他挥袖将人统统赶了出去,"除非御医赶来,否则谁都不许进来!"
"是。"离兮匆忙掩上门。
韩子高渐渐缓过口气,"县侯这一次,让我用什么换?"
陈茜背对于他过去取了离兮端来的金盆,湿淋淋地拧了方帕子,"心。"
榻上人满腔讥讽自嘲的话都哽在喉间,不断地怀疑这一个字的含义,却先看见他回身取了帕子过来,"往前些,额上都是汗。"说着陈茜替他拭去额角的冷汗,温水感觉极好,竟是起了一刻的贪恋又开始不想继续猜疑,其实是……很想去相信些什么的吧。
只是韩子高每一次想去相信的时候,这维持的时间都太过短暂了。
陈茜扯了软垫来让他能够侧过一半身子靠着,"日后战场上这般跌打断骨的事情恐怕最是常见……"
韩子高想要自己接过那帕子来,陈茜不放,他只得开口,"原来县侯一直都在试探么,我若是今日没出息这点伤都挨不过去,那是不是也就再没了交换的必要?"
一滴温温热热的水珠顺着韩子高清丽白皙的眉骨而下,忽地点在了那伤了的手臂上。
陈茜手下停顿,正是俯身的姿势,"还是没拧透。"
就和这话一样,还是没说清楚。
"听我说,不管你信不信。"陈茜慢慢开口,看他不再出冷汗,拂开了他额前湿粘的碎发,"陈顼不会伤郁书。你大可不用如此着急。"
韩子高眼光一动,"为什么?"
"他部下出了事情,明日叔父一定会怪罪,他还要留着这丫头去见叔父理论,说明此事是我从中作梗。郁书不过是个小丫头,她全是凑巧喊了侯安都的名字,而侯安都如今正式归入我麾下并无可推却之言。陈顼的脾气,自然不肯承认是自己密探失职,便要拿着这事情去请叔父定夺了。"
"但陈顼仅仅是凑巧撞破了你府上的人,这又不代表密是你泄露出去的。"
"所以,我有罪无罪,全看相国是否信任了,我和陈顼,他到底相信谁,恐怕明日就能见分晓了。"
韩子高自知这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侯安都和郁书正好见到,陈顼纵使起疑怀恨在心也是无可奈何,陈茜还能借他密探曝露之事卖给羊鹍一个人情,如今羊将军府上更是难定。"那……羊鹍之事……"
陈茜一瞬眼色重又是那般喜怒难测,他打量着韩子高周身,"我本不想的,可是如今没有办法,若想让羊鹍这惊弓之鸟放下心来同我合作,恐怕只能……让他提早见你。"
韩子高一惊,"见我?"
"这可是你说要换的,子高,我保证郁书不会出事,无论如何明日之后我想办法带她回来。"
榻上的人只觉得手臂疼痛难耐,却又是觉得好笑至极,"还是思量好的,你方才扭断我手臂之时就是一切都算计好的。郁书不会有事,而你迟迟不说拿这事来逼得我同你换……可是我韩子高如今身无长物毫无特殊,就算羊鹍见了我又怎么可能放心?"
陈茜的手本是过来想放他躺下,听了他这一番话却在半空之中犹豫,到底是没有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