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如履薄冰》晓欣依依

9、米灌肠

　　几天来，我一直奔波于餐厅和医院，累得整个骨架都快散了。其实我并没有义务照顾杨宁，他只是我花钱雇来画画的，连个员工都称不上。可是看着他孤苦伶仃的样子，我的同情心还是作祟了，就当是为了那几幅有感情的画吧！两个月还是很快的。

　　可杨宁这家伙却并不是个听话的病人，从第二天开始他就一直嚷着要出院。我不依，他便像个小老头似的唠叨个不停。

　　“白帆，你就让我出院吧？！”

　　“不行，你要是再突然昏死过去，我可没力气抬你过来。”

　　“怎么会，我都快好了。你看，你看。”说着他扭动了几下身子，还晃了晃缠着绷带的手臂。但脸部肌肉却明显抽搐了几下。

　　“行了，你就别逞强了。医生说，再过几天拆了绷带就可以出院了。”

　　他白了了我一眼，将头扭向窗外，那表情就像个赌气的孩子。

　　“吃个苹果吧？”我把刚削好的苹果递到了他面前。

　　“不想吃苹果！”他赌气地推开了我的手。

　　“那你想吃什么呀？！你别太过分哦！”我不禁有些生气，脾气还真够拗的。

　　“我想吃……”

　　他忽然兴奋地转过头，眼睛晶晶亮的。

　　……

　　“这样好吗？”

　　二十分钟后，我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搞得跟通缉犯似的，偷偷地溜出了病房。

　　“拜托，你要去哪啊？叫外卖不行吗？我觉得好丢脸哦！”我拼命地抱怨着。真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抵挡不了他那哀怨的眼神，明知道那是装的，居然还一时心软答应了。

　　“你就别烦了，到了就知道了。”他表情异常兴奋，居然还拉起了我的手。我想挣脱，可他的手却异常温暖，温暖地令我失去了挣脱的力气。

　　走了一段路，又搭了一辆共车，最终来到了一家农家饭馆。

　　“就这儿？！”我有些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了这个农家饭馆，店铺很小，顶多占我们餐厅的一个角，装修也很简单，如果那几个破灯笼和几张木桌椅算是装修的话。

　　“坐吧，我请你吃人间美味。”他异常热情地把我按倒在了一张桌子旁，然后跟一旁的服务员嘀咕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纳西话，反正我听不懂。不过，他那句“人间美味”倒是让我想到了那天早晨的那几条鱼，他那副连骨头都舍不得吐的样子，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上了两盆黑糊糊的东西，细看之下好象是肉肠里面包了一些米饭，还被切成了一段段的，感觉烂烂的，怪恶心的。

　　“这是什么呀？”怎么越看越像人方便出来的东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叫米灌肠，在丽江才有，别的地方吃不到的哦！快尝尝？！”他夹了一块放到嘴里，一副享受的样子。

　　“我不要！你自己吃吧！”我把自己的那盘推到了他跟前。我最讨厌吃动物的内脏了，而且这东西看起来贼恶心。

　　“真的不要？！”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仿佛这是一盘人间极品，错过就没有了。

　　“不要！”我坚决地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把两盘都摆到了自己面前，一脸兴奋地吃了起来，那样子真让人怀疑这几天是不是医院虐待他了，没给他吃饱？！

　　“你拉着我跑这么远，就是为了吃这个？！”

　　想起刚刚因为怕医院发现，打扮地跟通缉犯似的样子……
　　就为了吃这个？这人还真是奇怪。

　　“是啊！”他的眼睛泛着光，表情就跟吃了鱼翅差不多。

　　“这应该是丽江的特产吧，别的地方没有卖吗？”

　　干嘛非要来这里啊，环境这么差，卫生质量也不高，我掸了掸嗡嗡而来的苍蝇，真是大倒胃口。

　　“有啊，医院旁边就有。可我就喜欢来这里吃。”他喝了口水，用力拍了拍胸口，似乎因为吃太急噎着了。

　　“为什么？”我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难不成这儿是他亲戚开的，吃了不用付钱？！可看他样子好像也不像喜欢吃霸王餐的人。

　　“因为……因为它有妈妈的味道。”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目光聚焦着看向远方，表情很复杂。从认识他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忧郁。

　　“你有妈妈？”我居然大杀风景地问了一个很无厘头的问题。

　　“当然，你以为我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啊？！”他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又开始继续吃他的“人间美味”。

　　“那你妈妈现在？”其实看他的样子，我就已猜到了答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明知顾问了一句。

　　“她死了，死了好多年了。”他哽咽了一下，抿了抿嘴没有抬头。

　　“你很想念你妈妈做的米灌肠吧？！”我静静地注视着他，那一刻，我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只是，我比他幸运，我的妈妈就在地球的另一边，我也很想她。

　　他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眼神却越来越遥远，似乎到了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