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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没有五官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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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冗长的街道上,枯树的树枝像妖魔的鬼爪般伸展着,树干上干枯的树皮褶皱成一张张苍老的脸,树洞就像是眼、像是嘴,偶尔一阵风刮过,响起“呜呜呜”声。
许菲又一次走上记忆中的街道,寒风钻入衣领冷得她蜷起身来,瑟缩地拢了拢衣服继续想起前走。
她不敢看向街道两边的橱窗,那种诡异森冷的感觉让她害怕。她能感觉到无数张脸对着她,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有从路边停靠的车子、有从树上来的目光、有从如同黑洞般的橱窗内,更甚者有来自远方不知名的某处。
那一张张脸似乎带着诡秘莫测的笑脸由远及近,蓦地消失不见。就在她愣神不知道该什么办才好的时候,脸又出现了。
与刚才不同,成千上万的脸像是镶嵌在夜空中、墙上、树上,每张脸都带着不同的表情。唯一相同的是它们带有浓烈讽刺的笑声,配合着冰冷的脸,让她感觉置身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受着众人的评头论足。
笑声不断回想在耳际,提醒她多像一个小丑。那笑声恶毒而讽刺,她捂起耳朵想要阻断这笑声,却发现不管如何她依旧能清晰地听到,似乎这笑声不是通过自己的双耳,而是直接传达到自己的大脑深处。
无边的恐惧恣意的在心中翻涌着,孤独无力让她窒息。
往后退出一步,踩上绵软的东西,低头看去是一滩暗红色的东西,扑鼻而来的是阵阵恶臭,感觉就是踩在了一块腐肉上。
陷入沼泽是什么样的感受,许菲没有经历过,眼下不比那种逐渐陷下吞噬的感觉差。暗红色绵软的东西开始变得粘稠,任由许菲如何用力都拔不出自己的脚。
身子已经陷入一半,她大声呼叫着,没有人来理睬她,耳边充斥着笑声和自己呼救的回音。
渐渐的,她已无力再动弹,任由粘稠的物体没过她的头顶。
许菲知道自己在做梦,意识也是清楚的。自己告诉自己,要快点醒,她曾经听说死在梦里就等于真的死了。事与愿违,再怎么努力,她依旧在梦中挣扎着。
她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没想到还能呼吸。
黑色,是她目前所在的地方唯一能看到的色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她感觉像是漂浮在浩瀚无垠的宇宙。只是这“宇宙”既没有恒星也没有行星。
白色的光点以急速向她聚拢过来。
又是脸。
她不明白为什么到哪里,哪里都是脸。
众多表情不一的脸后似乎掩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它向她靠来。
急速的东西能让人感到心脏像受到什么刺激,一如蹦极。然而缓慢的东西,能像一张无形的手将人的心脏一点点扼住,让其在恐惧中自取灭亡。
许菲现在的感受,就是后者。她排斥那东西的靠近,觉得那是她怎么样都无法接受的。
最终,一张脸放大在她面前,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为什么你不死?”她恶毒地说着。
在许菲收缩的瞳孔中印着一张脸,它没有五官,却在慢慢扭曲着。
“你……”
长久纠缠许菲的脸第一次显现本尊的样子,这样阴毒的神情,刺激着她大脑最深处的记忆,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她的脑袋展现出来。
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锁链将她重重捆绑起来,在她毫无反抗之下将她向下拽。
无论向下坠落的速度多快,她都摆脱不了那张脸。
很久以前她见过这张脸,便随着这张脸的是她最痛苦的记忆。那一天,她失去最重要的伙伴。那一次,她即便有心也无法将凶手绳之以法。
她以为自己是由于惊吓过度而出现的短暂记忆空白,一直都强迫自己去想起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没想到这一次让她清楚看到这张脸。
过往的一切点滴全部涌入脑海,连遗忘的细节也全部想起。
透过重重脸孔后,她有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如曾经梦中出现过的一样,在哭。
她也想哭,很多事情她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梦总有醒的时候,她也确实醒了。
今夜,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漫漫长夜。
嘟嘟的病情已经好转,却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看了就叫她心疼。看着它趴在自己窝里酣睡的样子,她不忍打扰它,于是抱起自己的被子蹑手蹑脚地出去。
她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间屋子里,面对四面冰冷的墙壁。
敲响了单煜葵的房门,等待中的她更加抱紧了自己的被子。
不久门便开了,入眼的是一张倦意浓重的俊脸。
“许菲?都几点了,你不睡在这里做什么?”单煜葵挠了挠头,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不清醒。
“单煜葵,我能和你睡一晚么?”许菲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我一个人怕。”
“嗯?”听着她略带歧义的话语,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和我睡?”
“嗯~”她卖力地点着头,希望单煜葵能快点同意,她不想再一个人了,“拜托了。”
有女孩子向一个男人说:拜托你了,让我和你睡一晚吧。
有么?没有啊!
单煜葵看了看她抱紧被子的样子,从她眼中的惶恐读出了什么,问:“又做噩梦了?”
“嗯~”许菲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因为自己做噩梦了跑来单煜葵这里找安全感,好像这样的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很混账。但对于她而言,现在只有在单煜葵身边能让她感到安心。
单煜葵不再问什么,侧过身让她进房。
看着她爬上床的背影,他不由皱起眉头。她到底是梦见了什么才让她感到这样恐惧,以前只要嘟嘟在,她就能度过漫长的黑夜,难道连嘟嘟也不能缓解她的恐惧?他想知道,却又不问,如果是不想回忆起的东西,那他就会小心不让她再去触碰。
不过……
“喂~”
“嗯?”才刚准备摊被子的许菲抬起头看着单煜葵,眼底满是不解,“怎么了?”
“怎么了?”单煜葵语带调侃地反问,“大半夜你穿着睡衣爬到一个男人的床上,知道什么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知道什么叫干柴烈火么?知道什么叫……”
“我知道的,”许菲绞着被子,一脸酡红,“我可以打地铺,这样就不用睡一张床。”
她许菲不是傻瓜也不是笨蛋,更加知道单煜葵是一个很正常的成年男子,而她也都二十多了,怎么会不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多危险,何况还在一张床上。她不敢奢望单煜葵和她睡一张床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然她会怀疑他有问题。
本来她抱着点侥幸心理,只要她先占据了这张床,单煜葵应该会让让她的,自己打个地铺什么的。现在听他的口气,看样子自己的“先下手为强”是失败了。谁让她有求于他,睡地铺也没关系,她又不是没睡过。就只是初春地寒,她要挨一下。
单煜葵好笑地看着她,看样子她不傻呀,还知道要防着他。
“算了,就当我今天倒霉,床让给你。”他自然是不会打地铺的,抱起自己的被子蜷缩在沙发上。
单煜葵的身高有一米八几,蜷在短沙发上实在不是什么好受的事。许菲有些于心不忍,开口道:“单煜葵,你……要不,我把床分你一半。”
“好啊,当中放一排碗吧,碗里放点水。”他又调侃着她。
“不要算了,就当我没说过,”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她就不该心软,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她就做好准备自己可能会吃亏了,没想到是吃这个亏,她小声嘟囔着,“要是你受不住了,不要想爬上床,我一定会踢你下去。”
“我才没半夜爬别人床的恶趣。”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小,就认为他听不见,难道她不知道他的听力一向很好么。
许菲一噎,还是被她听见了,她不服气地狡辩:“你真好意思说,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不肯睡地板,非要爬在我床上和我一起睡。”
“有这样的人么?告诉我是谁,我帮你去揍他!”他故作凶狠道。
“你可以自己揍自己了。”
“呵~呵~”单煜葵干笑,没想到这件事她还记得。
他还记得那次和父亲一起去拜访许家,两人的父亲聊得忘记了时间,加上天色阴沉不久就下起了暴雨,于是只要留宿在许家。
那个时候他好像十岁,许菲才七岁。
那天夜里,豆大的雨珠打在玻璃窗上劈啪作响,天空雷声滚滚,闪电更是将夜空照如白昼。还是孩子的单煜葵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要是哥哥在就好了,以往只要打雷他就会去找哥哥,和哥哥睡。现在这里的人他都不是很熟悉,他害怕自己的父亲,不敢去找他,怕被骂自己没出息。许家还有一个小哥哥,可是他和许翔不熟啊。
对了,还有一个许菲,这个小丫头总是喜欢缠着自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要不去找她吧。这个念头刚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他打断了。就算他只有十岁,但他也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能遇到困难就去找人家女孩子。要是今天让那个丫头看见自己没出息的样子,那他在她面前还怎么逞英雄。
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单煜葵,最终还是没有能承受的住雷公的摧残,立马摸出自己的房门去找许菲。
从他的房间到许菲的房间,不过十几步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替自己想好了充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