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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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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穆虎穿过院子往南厢房行去。他想找莫飞谈一谈这个月初五去山外围猎的事。今天已是初一,也就是再过几天的事了,他回来一耽搁,到晚饭过后才记起这档在莽山众人看来极重要的乐子。
纳兰彼时正坐在灯下,手不停地在算盘上飞动,“噼里啪拉”的声音在这日暮时分显得格外的清脆。她是熟练的,莽山的帐目本就不麻烦,放在任何一个账房先生手里都不会花太多的时间,更何况是她。从早上应下这份差事到现在,也许只要再一柱香的功夫,这老莫手里的烫手山芋便算是真正的被她了然于心,烂熟于胸了。
可是,这一天的功夫下来,她发现,这莽山这几千里的绵绵山脉里,有着数不尽的珍贵药材,莽山众人却并不在意,如果手里的这份账本没有缺陋的话,莽山人顶多也就是拿着金子换些米粮、布匹之流的日用而已!是莽山人压根就不在乎这天赐的宝藏,还是守着宝山却不识金镶玉?纳兰的困惑是越来越浓,手上的功课倒是没有停下,可两道柳眉已不自觉地皱起。她是商人之女,最见不惯的便是不等价的交易,更何况,现在管着这账子的是她。
跳跃的烛火下,走神的某人终于被火苗舔到了额前的发丝,微微的烧焦味越过敞开的窗子往外溢去。当纳兰察觉时,额前的发丝已被烧去一簇,有些懊恼地停下手里的活儿,垂下头来,用右手捋去烧焦的发。这是老毛病了,只要一算帐,她的头发丝就得倒霉,所以,在家的时候,她甚少亲自动手去理账的。叹了口气,她现在是个丫头,了不起也就是个会管账的丫头。她是随遇而安的,知道自己错了,但如果结果是在这个外人罕至的寨子里就这么猫着,不用去顾及爹爹、姨娘恨嫁的心情的话,也许,她是乐意的,至少现在是乐意的。
指尖抚触到算珠子,犹如贪腥的猫儿闻到了鱼腥味儿般的,继续如蝶儿般上下飞动,无端迷了正好望进窗子的男人的眼。
穆虎盯着那双手熟练、轻巧地飞舞,久久,直到那埋首的姑娘,那个叫纳兰的,抬起头来,他如梦初醒般地收回了视线,然后,沉着一张脸从她的窗前走过。
纳兰转过头时,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可是,半个月下来的朝夕相对,她是认得的,不是那个人是谁?凝神看去,一袭蓝布衣衫,干净,却透着疏离。
过往的十五年,她对于亲人们来说,是那般重要的需要呵护的存大,懂事以来,她之于十三骑,是可以发号施令的小主子,而这个莽山,她终究是那般突兀,虽然她尽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更合群些,但在穆家人的眼里,她还是看到了一丝刻意的疏远,当然,除了穆扬。
悠悠地,有些失意,却并不失望。她本就不该以那样的方式来到这里,若不是那天的一时兴起,也许,这一辈子,她不会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地方,有这样的一群人。离了家,便意味着于过去的告别,而那个富得流油的家,那里有个宠她宠得没天理的爹爹,那个她从没有叫过一声阿玛,总学着汉家姑娘唤着爹爹的男人,如今,他不知会是怎样的着急呢?
千里之外,纳兰王府。
纳兰王爷的脸,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了从月圆到月半弯的可喜变化,原本眯缝着总是找不到存在感的小眯眼也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立在高高的鼻梁上。苦了的便是不停往下撇的嘴巴和总是听着叹气声的耳朵。
他瘦了!自打二婚后再不见掉的膘在宝贝闺女跑了的半个月里掉得很严重,可是,他现下也没心思去管这掉不掉膘的破事了。他很后悔,后悔没听几个儿子的话让闺女回到京城去让皇帝老爷子赐一门亲事,他还以为,凭他纳兰王爷的名头和金山银山绝对能够找到一个让闺女可心的女婿,然后就让小两口就呆在自个儿的身边哪儿也不去,还可以让他看着宝贝生下一堆的小宝贝然后再陪着自己。可谁曾想,就这么个小小的小心眼,竟害得宝贝女儿私奔了!还不知道跟哪个男人奔的!
哆嗦着从袖子里掏出那张纸,叹下了这半个月来的第N个长叹,他的宝贝儿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呀!怎么忍心为了一个不知长得是圆是扁的家伙不要爹爹了呢!纳兰王爷持续叹气中。
那张让纳兰王爷望穿秋水的纸上,很言简意赅地概括了纳兰青音半个月前的荒唐事,所以,纳兰王爷的肉在见了自家姑娘的家书后狠命地掉的真正原因就是:他,大清有名的富贵闲人,找不到自己的闺女!也是,这大清这么大,东西南北天大的地方!他就是再有钱,可这钱该往哪花才能找得到自己的宝贝呀!叹气!长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