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梦》失眠的睡神

3、下

　　我将短剑收进了箱子的最深处，连同我的过往。每天和威达尔一起打猎，砍柴，过一段时间将兽皮拿到附近的镇子上变卖，换取其他生活必需品，日子过得平淡而安详，宫闱间的阴谋诡计，战场上的腥风血雨，都恍如隔世。直到有一天夜里，我突然醒过来，只觉得心中悲痛不已，莫名的就有种感觉：维拉德出事了，液体溅在手上，伸手一摸才知道满脸都是泪水，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威达尔被我惊醒，只是默默的揽着我的肩，让我靠在他胸前。

　　几个月后，我和威达尔去镇上的集市。我注意到有个南方人长相的商人眼神闪烁，不停的看我，在苏丹王庭中养成的多疑发挥了作用，我把威达尔支开，去和那商人搭话。商人见周围没有人，才迟迟疑疑的开口，“我认识您，特拉瓦尼亚的死亡使者。”我听他真的认出我，神情一冷，杀心顿起。那商人大约发现了我的变化，脸色立刻白了，苦笑道，“我只是个普通商人。”我向他打听了南方的情况，维拉德果然死了，被苏丹的刺客暗杀在郊外，特拉瓦尼亚又是大乱。我最终还是决定放过那个商人，估计现在也没有人会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找我的麻烦。

　　是夜，我又找出了藏起的短剑，望着隐隐透出寒气的剑锋发呆。第二天，我收拾好行囊，向威达尔告别，开始南下，去完成我最后的未了之事。我有意避开了特拉瓦尼亚，如今维拉德已逝，我不想再踏上那片伤心的土地。我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土耳其，当年和维拉德离开时，原本是此生都不打算再回来的。苏丹的王庭依然戒备森严，可是我还是在苏丹外出狩猎时找到了空隙，望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垂暮老人，真有些不敢相信那就是当年高高在上主宰我命运的存在，但是我手中的短剑并没有迟疑。我割下苏丹的头颅，埋在了特拉瓦尼亚的边境，我没有能在最后的时刻陪在维拉德的身边，至少他的仇我是报了。凝视那熟悉的原野良久，我离开了，再也没有回过头。

　　我又一次的敲响了威达尔的木门。他打开门，什么都没问，就让我进去。我感激他的体谅，决定不再远行。第二天，我让威达尔带我到海边的悬崖，将那双短剑抛进大海，看着短剑被海浪吞没，拉都死了，维拉德也不在了，连我们最大的敌人苏丹也被我刺杀了，终于我只剩下一个人。我跪在悬崖边，哭得撕心裂肺，呼啸的海风把我的哭号带出好远。威达尔从身后死死的抱着我，生怕我跌下悬崖。我的半生就这样结束了。

　　那之后又过了好久，我又一次在深夜醒来，泪流满面，悲痛莫名，不过这次是因为一个梦。在梦中，我和维拉德在相隔遥远的两个国度出生，成长，安静的生活，当我们跨越半个世界终于相遇时，我们彼此对视，擦肩而过，再无交集。我为这个梦郁郁寡欢，威达尔为了让我散心，带我去了附近的镇子。当他去变卖兽皮时，我就在小酒馆里独酌。北地的酒是蜂蜜酿造的，又酸又涩，酒劲十足，我一向不喜欢，可眼下心烦意乱，烈酒正是我需要的。突然听见有人说道，“年轻人，可有什么烦心事？”

　　我已经喝的晕晕乎乎，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老妇人，认出她是主观这个镇子占卜祭祀的死亡天使，再看周围没有别人，方才反应过来她在和我说话。大约是因为酒，我相她讲出了那个让我悲伤不已的梦。

　　老妇人沉吟良久才说，“其实那才是你们命运本来的模样。”

　　我不由恼火，难道那么多年的抵死缠绵都是假的不成？

　　老妇人却没有生气，只是静静的笑着，问；“你可曾觉得生命中有着太多的苦难？强行扭曲命运换来的厮守怎么会没有代价？”

　　我反问，“连诸神都无奈的命运，我们只是凡人哪有能力左右，更妄提扭曲？”一边招呼着卖酒的女孩为我添满酒杯。

　　“如果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与他相遇，但是即使仍要饱尝苦难，你可愿意？”她问我。

　　我一怔，终归黯然道，“如果他也愿意，又为什么不呢……”

　　醉眼朦胧间，只记得听她说：“能让命运束手无策的，大概也只有凡人的执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