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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十、
      独往不可羣,沧海成桑田。----《献八舅东归》储光羲

      清晨雪渐停太阳升了起来,冬日的阳光耀眼却没有温度,冷冷的照在身上刺痛双眼,我换上了一件绣着玉兰的狐裘,略施粉黛站在院子里等着李沐渊,风吹来梅花树上的积雪也吹散在空中,我裹紧狐裘看着空中晶莹飞舞地雪花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今日的你有些不一样。”李沐渊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毕竟我也是王妃了,总不能寒酸地和你同去 。”我浅笑着挽起李沐渊,朝门外走去。马车已经候在了浮生阁门口,不要半日时间,我们已经到了皇城外,我掀开门帘看到头上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天阙城”,儿时我以为这里是北国最为荣耀的地方,母亲每次到这皇宫之中我都要苦苦哀求母亲带我一同前往,这里面奢华璀璨的一切吸引着我。如今再看,却看不到这天阙城的雄伟壮丽 ,唯能感受到这座青灰色宫殿压抑窒息。儿时向往的美好,早已在岁月之后碎成了尘埃。李沐渊从怀中掏出一块紫玉令牌,侍卫们看到打开了城门纷纷下跪行礼让马车通行,马车行了很远的路终于停了下来,一众内侍监已经等在了路口。
      “恭迎七皇子回宫。”内侍们纷纷跪下,李沐渊没有低头看他们一眼,径直拉着我朝宫殿走去,皇子尊贵的气度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回到了他身上,南墟渔村里的渔民已荡然无存。我们一前一后就这样走进了大殿,时隔多年我再一次见到了北帝,我竟然不自觉抓紧自己的衣袖,那个在我记忆之中高高在上的北帝,此时却是满鬓斑白身躯佝偻的垂暮老人,穆皇后悠然坐在一侧打量着我和李沐渊。
      “老七,是你吗?”北帝缓缓开口,抬起苍老的手指指着李沐渊。
      “回禀父君,儿臣李沐渊携妻南墟月氏得父君垂爱大赦回都。”李沐渊示意我和他一起跪下向北帝和穆皇后行礼。
      “孤有十六年不曾见过你了!”北帝越说越激动手指颤巍巍指向李沐渊,穆皇后轻抬衣袖扶住北帝,我却在心里冷笑起来差一点我就以为这真的是一位暮迟的老人,北帝是忘了为何十六年没有见过李沐渊吗?时至今日对当年旧案只字不提,放逐自己的儿子十数年,没有丝毫的愧疚,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儿臣不孝,让父君担忧了。”李沐渊低着头没有看北帝一眼,我猜他心里此刻的恨不比我少,却还要装出一幅父慈子孝。
      北帝挥了挥手让我们起身,“孤已年迈,这天下还要靠你和你的哥哥们,来人!”北帝身边的近身内侍走到跟前屈身听着北帝的吩咐,“皇七子李沐渊厚德仁孝,俊秀笃学,颖才具备,固册封一品侯爵,南墟月氏封一品侯爵夫人,赐苍澜苑,黄金万两。”
      “叩谢圣恩。”我和李沐渊跪下谢恩,离开了太极殿,阔别十数年的父子再见面,没有嘘寒问暖,没有再见的感慨,寥寥数句便带过了这十数年来李沐渊在外的苦楚。走出天阙城门口的马车已经换成了皇家制式,一行侍卫等在了马车旁,宛如梦一场,不久前李沐渊还是渔村里的普通人现在却已封侯,这一切本就该是计划之中的事,可等它成真却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思绪间已经到了李沐渊的苍澜苑。走下马车的瞬间我呆在了原地,这就是当年的白府,只是在大火废墟之上重建了一座更加辉煌壮丽的府宅,北帝这是何用意?偌大的帝都为何偏偏赐了这里给李沐渊?
      看着我神色异常,李沐渊回头看着我“怎么了有何不妥?”
      “这是曾经的白府!”我一字一顿的说着,眼角却开始发酸。
      李沐渊微微一愣眉头紧锁,想必他心里也在揣测北帝这么做的用意。当我们正四下无言纪羽却突然来到了这里显得行色匆匆。
      “姑娘,属下有事禀报。”纪羽欠身小声说道,我看着纪羽示意他说下去,“江湖绝杀令现在直指青峰观,不少杀手都在赶往青峰观。”
      近日我都隐姓埋名掩藏行踪,冲我而来的杀戮着实少了不少,在加上明光没有对我步步紧逼让我所谓的江湖恩怨没有如此紧迫。只是我不知道这样还会牵连青峰观,我早已被逐出师门这样的祸事却还是把青峰观卷了进来。
      “纪羽备马。”说完我转身像李沐渊行礼,“我还有一些恩怨要去了结,我会离开几日,纪羽会在暗中保护你。”
      纪羽牵过一匹快马把流光剑递给我,“还是我与姑娘同行吧!”
      “不,你留在帝都。七皇子已封侯,必定要与其他皇子周旋,你须护他周全,青峰观这一遭是我的恩怨。”
      “你要小心保重。”李沐渊轻轻拥了我一下。
      绝杀令便是要灭了青峰观,多年来明光对我处处手下留情,我却树敌颇多,我不曾想过别人的仇恨最终会牵连到青峰观,既然因我而起,自是只有我去解决。一连跑死了五匹马终是赶到了靖州青峰观,自师傅离世我已多年未曾回来过,站在紧闭的门口儿时的记忆山崩海啸般涌来,师傅带着我在这道观教我实字护我成长,师兄们带着我抓鱼偷偷教我剑术,也就在这里师傅死在我的眼前,这一切,却都因我而起。我推开门,青峰观里已是一片尸海我还是来晚了一步,胸中涌起无尽的怨恨,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剑鞘中的流光剑似乎也感受到了我心里的杀气,冷冽的光从剑锋中流淌出来。不远处的正殿中忽而传出吵闹的声音,我即刻飞奔过去看到了被一群人围着的明光,他的左手已被齐肩斩断,血染透了整件道袍,明光单手执剑在一群人中垂死挣扎,我跃过人群到明光身边,一手撑住明光,一手扬起流光剑。
      我这才看清周围的人,人人满脸血污面目狰狞,如同恶鬼一般要把明光生吞活剥,我用剑气生生把人群逼退,身侧的明光看了我一眼便奄奄一息的倒在我身上。
      “她就是女魔头,杀了她!!”人群中不知是谁认出了我喊了一声,才退下的人潮又涌了上来,我挥剑一下割断了前面几人的喉咙,人群这才稍稍往后。
      “我是明月,又如何?我是女魔头?你们今日杀的人和我又有什么区别?人都是我杀的,你们杀不了我,却杀了和我无关的青峰观,你们!”我扶着明光躺下去,用剑指着周围,“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语毕我提剑冲进了人群,剑剑封喉,滚烫的血液溅到脸上渐渐我的眼前只剩一片血红,浓烈的血腥味让我作呕,可是手上的剑却无法停下来,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杀,只有所有人死了才有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裙角被血液浸透握剑的手再也抬不起来,我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疼痛已经是很遥远的感觉,我摇晃着站着看看周围,大殿里除了我已经没有站着的人,所有人都倒在我的脚下,暗红的血液变得粘稠,我晃悠悠走到了明光身边,明光脸色惨白已经没有了气息。这一刻,我如鲠在喉哭不出来,也叫不出来,颤抖着抱起明光紧紧将他拥在怀里却只有剩冰冷。一切都是因为我,师傅、明光、芸娘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没有感觉到伤口的疼痛,却从心底泛起疼痛,痛的我喘气都不敢用力,仿佛一用力有一种东西就要把我从里面撕开。
      “月儿。”恍惚间我听到了明光叫我,我低下头却只看到明光暗淡下去的双眸,怀中那一片冰冷蔓延至心脏,让心脏开始一阵阵抽搐,明光再也无法轻唤我的名字。再一次相见到分离,明光没有给我只言片语,或许在我杀戮四方时明光就已然逝去。
      我一直抱着明光在这一片尸体中,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再到天亮,巨大的悲伤让我无法挣脱,天亮了起来,忽然雪也开始下,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有无穷尽的雪,放下明光我的手脚已经僵硬,迎着风雪我走出了青峰观,一把火,这里终将化为灰烬。这一身的血迹,在白雪里有些扎眼,我看着燃烧的青峰观,多年后,这里或许还是道观亦或是寺庙,没人会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世事变迁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记忆,独往不可羣,沧海成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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