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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漠北篇254-张春荷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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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姐姐被远远嫁走后的第二年,张春荷便被他的继母使了计,“骗”到了离家同样遥远的漠北廓州。
陆星奇怪,“这还能使什么计,那张春荷也是个大活人,他就不能跑了吗?”
张小可说道,“嗨,也不是多难的一条计,不过就是个‘两头瞒’。”
张春荷在书房学习之后,家中管家等人见这孩子用心学习,时常夸他,并开始向张春荷的父亲建议,等来年科考时可以让张春荷先去试试。
张春荷的父亲自然愿意。仕农工商,张家是农户亦是商户,若是子弟们中有人能考中科举入了仕,那是极光彩的事。
张春荷自己也在想,如果能考得中,他会尽力替自己谋划,往江南道东边的地方谋个职位,如此一来就能往那边去寻找姐姐了。
然而王氏怎么能让张春荷如愿。
来年春季,家中开始为张春荷赴考做准备,这时张春荷突然病了,病得起不来床,家里为他请医问药。这一病拖延的日子颇久,没奈何只能不去考了。
陆星这时连忙问道,“是怎么回事?”
张小可摇摇头,“张春荷自己都不知道。”
陆星追问,“那给他看病的大夫怎么说?”
张小可道,“那大夫说,看病症是吃坏了东西,伤着了肠胃,得慢慢调理,症不险,但是病成那样,出不了门上不得路,自然无法参加考试。”
这时屋里有人道,“嘿你看这巧的。”
张小可道,“谁说不是呢。”
有人问道,“该不会是他那继母动的手脚吧。”
张小可道,“那可不好说,又没抓住人家的手腕子。”
陆星想了想道,“吃坏了东西,嗯,说不定就是在这日常的饮食上头,日积月累,最后症状发做出来。张家是王氏管家,府中诸色人等的饭食都是她安排调配,她大可不必亲自动手,如果她想做手脚,有足够的时间和方法。张春荷没防着这一道。”
有人道,“这可怎么防。”
陆星道,“说的正是,她这又不是下毒一下子把人毒倒了,或许用的是食物相克之法等等,时间够长,效力才发做,平常时人根本不觉察,而且当时的食物本身也该是无问题的。”
有人听了道,“哼,张春荷万一考中了,得了功名,张家的家主之位更该是他的,那个王氏肯定不想张春荷能去参加科考。”
众人纷纷点头。
错过了春季的科举,到了秋天,州府里还有一次乡试,家里自然准备让张春荷再去。某天,仆人们伴着张春荷一起上街采买要用的物品。
买完东西回来的路上,正走着,张春荷骑的那匹马突然惊了,咴咴叫着尥了几下后蹄,然后甩头甩脑狂奔起来,张春荷吓得紧紧抱着马脖子不放,跟随着的几名仆人连忙追上去,想办法拦马和搭救张春荷,旁边的路人看到了,也有人上来帮忙。
惊马在奔出两条街之后,把张春荷甩下来跑掉了。之后马是找回来了,张春荷坠马,摔伤了左侧的胳臂和腿。
这一伤,张春荷又无法参加秋季的乡试了。
张小可说到这儿,屋里有人皱着眉道,“……真的好巧啊。”
陆星暗想:马匹受惊明面儿是看就是个意外,毕竟马只是牲畜,可背后的人呢?
张春荷伤了胳臂和腿,家中请了大夫来给他接骨和医治。张春荷的父亲要责罚那几个跟着他的仆人们,被继母劝下了,说这件事只是个意外,谁也不想它发生,谁也怨不着,“那马儿若是能吐人言,这时也该替自己辩白辩白,谁又能是故意的不成。”
张春荷在屋子里躺着静养,回想前前后后的事情,心里觉得,继母不会想他能去参加科考。
这之后继母就张罗着又是请风水先生,又是找算命先生,说最近家中诸事不顺,要请人来看看,张春荷的父亲是个商人,多少也信这个,便没有反对。
几位先生都来张家给看过,说的话大同小异,皆言称张家家宅风水甚好,又说最近府里发生事故,只是“流年不利”,让张家的人多去庙里烧烧香去去崇,针对频频遇到意外的张春荷,算命先生说张春荷也“没有不妥”,只是应该多往外走走,让自身的“气运”“流动”起来,这样一来“自然便会有另一番机缘巧遇”。
张春荷的父亲听算命的这样说,放了心,府里那些害怕跟着沾包惹上霉运的仆人们也都安心了。继母就说,既然如此,等张春荷身体好了,不如先让他多往张家在城外的田庄上走动,一则为了转运,再一则可以熟悉家里生意,张春荷的父亲听了觉得有理,便同意了。
张春荷的身体好了之后,就去了张家在县城外的田庄。在这里他跟着管事熟悉农事,也到家中的粮铺里学习。
张春荷本以为被打发到田庄上来,就回不了城里的家了,结果他在田庄上反而更能时时见到父亲。两父子一起讨论农事,父亲带着张春荷四处巡查生意,并把张春荷引见给日常来往的粮商和酒商们。
张春荷有种感觉,这时时的见面,让父亲开始跟他亲近起来。
张春荷暗暗开心,甚至开始偷偷畅想着,他帮着父亲照料生意,能结识南来北往的客商们,若有机会,也许能往江南的姐姐那里带信。
张春荷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此后的某天晚上,田庄上着了火。
所幸扑救的及时,火烧毁了两间半的屋子和屋里的家具等物。
火是怎么起来的,没人知道,当时庄子上的人们都在睡梦中。有人猜是蜡烛倒了,又有人说可能是晚上巡夜的人不小心掉的火星子,说来说去,人人都推说不是自己的责任。好在损失不算大,可是眼见父亲跺着脚用很不悦的语气埋怨着“怎么这么不顺”的时候,张春荷的心凉了。
怪我吗……?我是那个“流年不利”的祸星吗?
从田庄上回到县城中的张府,张春荷住回原先的小院,除了送东西,没有一个人会踏进这处院子。
从此之后,张府里但凡有个“不顺”的事,小到厨房里摔破一个碗,大到谈丢了一笔生意,张春荷都会觉得,府里人会把这笔帐算在他的头上,是他“影响”了。
次年春天,家里没人提起让张春荷参加春季科试的事,有仆人在背后悄悄说“看着吧,反正会遇到倒霉事儿,也是白想,何必费那个气力”。话被张春荷听到,更觉得意冷心灰。
望着小院上方的天空,一日,又一日,从桃花开,到菊花谢,张春荷心里只有四个字——虚度光阴。现在的张春荷虽然不至于衣单被薄、冷食馊饭,日常里一应供给都过得去,可他只觉得整个人憋闷得难受。
转眼又是一年。
元宵节,张府里张灯结彩,大摆家宴。张春荷在席上只略露了露面,敬了酒,就黯然下席,回了他的小院,他知道在别人眼里他带着“晦气”,该主动避让,别讨家里人的嫌。
独自呆着,回想起刚才看到四个弟妹围绕着父亲一起吃饭的情景,张春荷益加想念姐姐,牵挂姐姐。
过罢元宵节之后,王氏向张春荷的父亲提出建议,说不如让孩子往外走走,一则就当“避崇”,二则出去历练,家中再请请道士来做做法事,多烧香,多做善事。王氏说,“男儿自当外出多经历,才好成长,让他出去学做生意,学好了,回来也好帮着你,总好过闲在家里。”
见张春荷的父亲犹豫不决,王氏又进一步提议,说让张春荷此行与商队同行,有商队那些有经验的人带领着,熟悉商路、拜访店铺,“这一路上,又识了商路,又识了货品,还能结识人,岂非一举三得”,王氏还说,出行时带上几名家仆随行照料,“如此,孩子身边有伴,在外亦有人服侍照料。”。
此一番建议被张春荷的父亲听进去了,考虑之后他觉得很妥,张春荷年岁确实也够大了,该出去历练一番。于是就让管家去对张春荷说。
张春荷愿意出去,他早就不想在这个家里呆了,而且他不在家,家里发生点什么“不顺”的事,就不能算在他的头上。当然,张春荷心里也猜着王氏的建议不会那么单纯,他可不认为她会盼着他“向好”,张春荷觉得王氏更想把他打发出去,离开这个家,离开张家的生意。
张春荷原本也对继承家中生意没有期待,宅子、铺面,甚至是父亲那个人,都留给继母和她的四个孩子,张春荷不会争什么。
过了二月二,家中给张春荷收拾好了行李,他就拜别家人们,出门“游历”了。
这次外出,家中给张春荷安排了三名仆人随行照料。原本张春荷的父亲要用家宅里的仆人,王氏说宅子里仆人不多,“哪有富余的闲人,倒是田庄上人手多,派几个出去也不打紧”,而且田庄上的人懂农事,会分辨谷物,张春荷跟着他们也能涨经验。
离开家之后,张春荷的心情一如出笼的小鸟。
同行的商队是和张家认识的,都颇照顾张春荷,随行的仆人们也服侍得很好。商队一路北行,张春荷跟着商队里的人学习,每到一地,就去当地的市面上看生意行情。
出门之后,张春荷有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感觉,着实学到了东西,路上皆平安,人也渐渐放下心防。
商队到了目的地,张春荷和随行的仆人们说,还想再多走些地方,多看看多学学,仆人们都不反对,张春荷知道,此一行带的盘缠足够多,因此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从一处州府走到另一处州府,在一处县城呆够,又往下一处县城去。张春荷没有明确的目的,在不同的城市间游历。
到了后来,张春荷回想起来,才发现他所行走的路线不是北上南下的直线,而是在三条贯通南北的大官道上走了一条“之”字路线,时而往北,时而往西,又转向北。
这么走,应该是暗中安排好了的。
一路上的日常开销,仆人们是口头报帐给张春荷,起初张春荷是留过意的,时间一久,发现仆人们从未有过虚言,张春荷越来越信任他们,就开始听从仆人们的安排,日常住宿吃饭的开销银两也交给仆人们,心中不再怀疑。
走着走着,张春荷以为他们还身处中州道的腹地,实际上一路迂回北上,他们已经走到了中州道的北边,接着就进入了漠北的地界。
起初张春荷注意到延路的景色越来越有异,三个仆人都拿话来应对,哄着他,张春荷想着反正走到尽处还能回头,就没反对。
当越来越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仆人们的态度也起了微妙的变化,他们越来越强硬,开始强令张春荷跟着他们走。
半是哄骗半个胁迫,张春荷被带进了廓州,有仆人“陪着”他在街头逛了两日,接着,他就被送进了漠北大营。事后一问张春荷才知道,是仆人们背着他,替他办理了入营的手续。
身无分文两手空空,张春荷就这么被“骗”进了漠北大营,成了一名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