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旧梦 ...
-
在这个房间呆了大约十小时后，曜终于混在已经耗尽了精力的人群中，被几个守卫带出到了一股新的地方。
听起来颇有分量的大门被用力推开，发出的沉闷声响中，一股浅淡的香气混着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曜还没动，便感觉到身边的人群退开——她被单独拎了出来。
“流萤说她比较特别，这会夜场要开始了，多派几个人看着，看死点。”是昨天那个鸨母的声音。
“有特别的能力吗？”在她身边，一个男人站着，他的身材十分高大，曜能够通过他脚与地面的接触面判断出这点。
是藤原吗？
她在心里掂量，过了一会儿，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我会报告给藤原大人，”男人这么说着，点了几名侍卫上前，“将她带去三号房，和那些人分开。”
原来是手下啊。
三号房。
曜没有动，任凭他人搡着她往前，或许是嫌她走得慢，干脆一左一右把她架了起来。
离开时，她又听见男人说：“最近初鹿野一族有动作，不管怎么样，凡事小心着点。”
鸨母叹气，“也是辛苦大人了。”
————————
夜场，作为丛莽坪黑市一个季度才会开放一次的活动，进入夜场最首要，也是必须的条件，便是青籽花。
原因很简单，这是丛莽坪黑市的象征，也代表持有人对黑市规则拥有基本的了解，以避免出现外来人不懂规矩而大闹夜场的情况。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混乱会劝退为了一些特殊商品特地前来的富商。不管在哪里，秩序对于交易场所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因此，作为夜场管理人的藤原，在很早之前，便向各个本地势力提出过，分别派人维护不同区域秩序的要求。 势力之间互相监管，这样才能保证夜场的稳定。
当然，这自然妨碍不了拥有特别能力的有心人。
行走在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道路上，守卫们所呼吸的，是夜场纸醉金迷的气息。从顶部落下的明亮灯光撒在过往人群的肩上的同时，也将他们的鞋子映得发亮。
而在其下，光芒无法到达的区域，是为了通风而建的管道，各种管道交错纵横，再往下，就是用来关押活体商品的房间，黑暗中人与动物的哀声交织成一曲不成调的歌，血腥与腐烂的味道叫人闻着忍不住干呕。 一上一下，两个世界。
初鹿野吟秋便行走在这两个世界之间。
更准确的说，是挤。
这些通风管道小的可怜，也不知道是谁在这方面的建设上偷工减料，即便是身为小孩子的吟秋，在其间穿行时，也不得不缩着肩膀。
偶尔还会遇见钢筋隔断的情况，如果是普通人，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怎么着也得绕路而行，但吟秋是初鹿野一族的人，折骨术令她拥有了局部收缩体型的能力，在第十三次穿过这样的障碍后，吟秋趴在冰凉的通风管壁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歹是个忍者，怎么会被那些人抓住！
完全没有意识曜真正的想法，吟秋在心里抱怨着，她可是连家都没回就跟着过来了，中途还差点被人发现......如今又躲在这种压抑的小地方。
管道又窄又小，对于不熟悉的人简直不亚于迷宫，而黑暗则极容易激发人负面的情绪，吟秋爬了半小时，心里就忍不住起了退缩的念头。
不行，怎么可以逃，都决定过来了！
她努力地鼓励着自己，可即便如此，还是会想——该不会我会死在这里吧？
毕竟管道这么长，中途还有很多岔路，因为体力耗尽而倒下，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吟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或许是情绪的原因，她将手放下时，不小心用了些力道。
“砰！”
她打了个激灵，整个人瞬间僵住，宛如一只因为应激反应而一动不动的野兔。
但这可不是属于她的兔子洞。
“什么声音？”
她听见下面有人的声音，虽然很模糊，但不妨碍吟秋理解其中的意思。
“不知道，可能是老鼠吧。”
是啊，这种地方，平时也就老鼠愿意来钻上一钻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吟秋松了口气，连带刚刚的恐惧感都散了大半——有人在下面，说明她所在的位置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真的叫天天不应。
虽然下方的估计都是敌人。
这么想着，她抬起手，尽可能小声地像前爬去，还没爬多远，又听见底下传来了一串女人的笑声。
带着幽怨的哭腔，来回交替，好像是街头时常流传的异闻里走出的女鬼，叫人毛骨悚然。吟秋当场咽了口口水，然后是一声怒喝。
“你这个人真的是烦死人了，刚刚说着逃不掉，这会又哭又笑，真的是疯子！”
如同平地落雷，吟秋的背上滚了层凉意，知道自己是在某个房间的上方，她往前爬了爬，那个被称为疯子的女人的声音散在身后。
“马上就要轮到我们了，你不紧张吗！”她这么回应道，哭得更响了，“也不知道之前那个被蒙着眼睛的女孩子被带到哪里了......”
真是奇怪，自己死到临头，还要想想别人在哪里，也不知道是希望黄泉路上有个伴，还是觉得对方能救自己。
等等？蒙着眼睛？
吟秋不是傻子，女孩子，被蒙着眼睛的特殊对待方式，她迅速抓住了这其中的重点，停下来细听。
“不是被带去三号房看着了吗？”
三号房这里是几号？
吟秋竖起耳朵，希望能听见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信息，但两个女人连哭带笑地说了半天，也没有提供其他任何有利的信息。
无奈之下，她只好继续向前爬去，过了个弯，管道前方呈斜面上升，但声音的传导并没有减弱。吟秋明白，这是一条楼梯。
再往前，她便感受到了细微的凉风，有光自正前方的通风口传来，吟秋钻了过去，听见了野兽烦躁时候的低吼。
不是这里，借着通风口往外看，她在门板的位置上，看见了一个生锈的“六”。 还得往前。
——————————
站在夜场的角落里，止水望着另外一头呈螺旋式上升的阶梯，金色的扶手显然已经有了些年头，毕竟这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高端场合，本身也不必走那挑剔的一套。几个衣着暴露的舞女簇拥在楼上的看台上，手里握着一把鲜艳的花，离得太远，止水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品种。
只是，当她们被另外一群人赶下来时，止水挪动脚步，开始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星琼跟在他身后，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到了三层楼，挑了个不引人注目又能望见夜场大部分情况的地方停下脚步。
人群如流水，在眼前涌动。
这么多人，哪个会是藤原？
止水眯着眼，尽管这是不亚于大海捞针的行为，他还是尽量不错过每一个身处夜场中的人——三层楼再往上便是富商们才能进入的地段，夜场才刚开始，负责巡逻的人员都很尽职，止水暂时还不能上去。
身边的星琼神色很严肃，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气愤，止水知道他是在为一族的情况忧虑，不禁回想起了来时三长老的话。
那天前来的，是三长老的侍卫，他们一脉的人眼睛颜色都是异于初鹿野其他族人的紫色，不过，这并不是其他族人孤立他们的理由。
三长老退隐并非自愿，而是身位直系的长子在青籽茶的事件中失职，所导致的牵连。
据他所说，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栽赃，原因很简单，三长老作为类似大长老的温和派，在如何处理初鹿野一族叛党这点上，与族群中的其他人，有着无法调解的矛盾。
长子便是其中一员，他出事后，当时激进的一族选择孤立了三长老这一支血脉，算是为了保全自己与其他人，三长老选择了退隐。
如今出来，则是听说了这次针对青籽茶的计划。
和吟秋一样，三长老排斥一族的其他人员，但与此同时，他也对青籽茶恨之入骨。
这并不奇怪，令止水感到惊讶的，则是三长老所吐露出的，关于一族与青籽茶关系的部分情报。
“胜志那家伙说了给你们接应了吗？如果是他负责的，你们放心即可。”
“要是另外一位，别看他那么温和，记住，要千万小心，尤其是星琼，这是老朽给你的建议，你在木叶发生的事老朽也听说了，虽然没有证据，但老朽认为是那家伙能干出的事情。”
目前族内名望最高的大长老，在初鹿野一族还未发生叛乱时，便有篡夺家主之位的想法。
提到这点时，三长老的神色十分暧昧，他并没有具体证据，这些也只是基于他长时间与大长□□事得出的一种直觉。
或者，偏见。
唯一确认的，是一段十分模糊的影象，三长老在位时，手底下有人负责监测族内以及周边地区的情况，而那段影象，便是他退隐后，暗地里的调查成果。
时间很短，先是月琉带人走过，然后空旷的路上，莫名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
就想是一个幻影一样，区别就是人影清晰了些，能够判断是个男性 ，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月琉离开的方向，随后，如来时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在反复磨炼后，有些瞬身术可以达到肉眼无法捕捉身形的效果，但止水精通各类瞬身术，那个人的行动轨迹，他一眼便能判定——不是任何一种瞬身，而是空间忍术。
没有飞雷神的标记，继四代目之后，这个忍界，还有掌握其他空间忍术的人物吗？
“我先去外头查看下，”星琼突然说道，“毕竟大长老和二长老关系很好......至少确认一下。”
止水点了下头，目送他的背影。
初鹿野族内有特别的内部信号，他用不着担心星琼会因此暴露。
脑海里回响着三长老的话，“这个人，老朽尝试打探过，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半点他的情报，倒是月琉，有可能同他有过接触。”
“只可惜他疯了。”
场下的人群发出了一身惊呼，止水看去，是那群舞女中的其中一个，不知为何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不已。
这在这种地方是很平常的事情，看周围人的反应便能看出来，他们对身边人突然的死亡早已习以为常。
但不知为何，止水心里突然一空，像是为了回应他这样的心声，一只乌鸦越过身后窗台间的缝隙飞来，停在了止水的肩上——它绕着四周飞了好久，没有看见作为主人的曜，心中焦虑已无法缓解，这会也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落下的一瞬间，便开始来回拍打自己的翅膀。
止水注意到它的异样，掀开其翅根，发现了一道夹在黑羽之中，新鲜的，正不断淌下血来的伤口。
松手放飞，他紧跟在飞得颤巍巍的乌鸦后，往星琼刚刚离开的方向赶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旧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