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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   徐迟走了一次,对路上的情况熟悉些,尽量绕开已经冲坏的路面。尽管如此他们也不得不半路退回来一次,因为一棵合抱的杨树被风拔起来,横到了路中心。
      看到一路上深深的水、凌乱的树枝和那棵连根拔起的大树,林香远不禁后怕起来。如果半路上徐迟的车就困到了水里,或者刚好赶上了那棵倒下来的大树……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不用担心。现在雨小多了,不会有事的!”细心的徐迟笑着宽慰他,“最要命的不是雨,而是风,现在风停了,就不怕了。”
      “回来的时候,你怕么?”林香远轻轻的问。
      徐迟笑了一下转过头,他看到了林香远一脸的关切和忧虑。他觉得很安慰,也很幸福。
      “当然。”说着,他转过头看向前方,“我自己是害怕的。——但我同时还是别人的儿子,叔叔——”说着又转头看了林香远一眼,“——和二哥!为了这些人我就容不得自己害怕了!”
      徐迟的话温暖而贴心,林香远很感动,又有些无措。这样的体贴和挂念,让她感动,而感动之余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这样关心的好处,于是又觉得有些无措。
      “我让你有负担了,是么?”徐迟又对着她笑了笑,“既然你叫我二哥,我就有权利把你放在心上。同样的,既然我愿意你叫我二哥,你也就有权利在我心里占上一席之地。这里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应不应该的问题。这大概就是冥冥中的定数吧!
      “我是有些负担。”说着林香远也笑了一下,“但更多的是后怕。就像你说的,我叫你二哥时,已经把你放在心上了,而你愿意让我叫你二哥时,也接受了我心里的一席之地。所以我也有权利担心你,不是么?这样天气,你应该多考虑自己的安全,如果你自己不在意,我们再多的担心都是白费的。!”林香远坦诚的说,舒缓的语调中透着淡淡的忧虑。徐迟知道此刻的这许多的忧虑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是那么珍贵。
      快到城南的时候,雨停了。
      这边的电没有断,路灯仍旧亮着。

      车停到了沈家的楼下。林香远下车后,习惯的向上看了一眼。沈家的客厅中亮着灯。
      “一非大概是醒了。”徐迟笑着说。
      “看来我是小题大做了。”林香远抱歉的笑了一下。
      “这正是你的真心。——上去看看吧。看看他也好放心。”徐迟站在车旁,似乎不打算上去。
      “二哥。你也和我一块上去吧。一非有时候是有些孩子气,但他其实和我一样感激你。”
      “我是担心一非怪我不知深浅进退,坏了你们花前月下的情趣。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上去吧。我终究是娘家二哥,量他也不好怎样。”徐迟风趣的说。
      林香远笑了一下,转身过去把电子门打开,两个人一同上了楼。
      打开沈家的房门,林香远请徐迟先进,徐迟略微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林香远随后关上了门。转身时,林香远感觉到徐迟的表情有些僵硬。她顺着徐迟的目光看过去,结果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李斯文。那一刻,林香远觉得房间一下子转了起来。

      显然,李斯文没有想到林香远和徐迟会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听到开门声她才转过头来,。她也是一脸的惊讶,随后那惊讶又化成了一种绝决的冷酷和一种无忌的傲慢。
      窗前的李斯文披散着长发,穿着最贴身的内衣,脸上有一种倦倦的、慵懒的表情,而眼中又带着些许凄然的神色。面对着门口看着她的两个人,她没有丝毫的胆怯。她沉默的看了看林香远,又看看徐迟,然后,从容的走进沈一非的卧室。
      徐迟转过身,担心地看着林香远。此刻的林香远脸色有些苍白,目光有些迷茫。徐迟看了她好一会,她才发觉。她失却血色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又似乎想笑一下,但都没能如愿。
      “阿香,听二哥说,不要偏执,那样不光是对别人过分,对自己也同样过分。”徐迟双手扶定林香远纤弱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再好的树也难免生一些小虫子,但只要用心照料,一定能长得更结实、更挺拔!”
      “二哥,不用担心我。”林香远勉强笑了一下,看去那么凄凉,凄凉得让人心惊。
      这时,李斯文已经整理好了,由沈一非的卧室里走了出来。见两个人仍旧站在门口,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走过去。林香远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李斯文走过来,恬静的脸上有些苍白,却更其淡远平和。
      李斯文看着林香远,徐迟盯着她。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但我不想道歉,因为之前我也一样受到了伤害,虽不是你造成的,却也是因你而起。”李斯文堂而皇之的说,“对沈一非,我做了太多的努力了,也走得太远了。我无法忍受他的藐视,更无法忍受你们俩对我的奚落。”说着她对林香远凄然一笑,“我爱他,所以我做的没什么后悔的,也没什么可愧疚的——对你没有,因为这只是我表达爱的方式,与你无关;对他更没有,因为我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精神上不是,行为上更不是。”
      林香远的眼中掠过一丝痛苦,一丝惊异。李斯文看在眼里,有些轻蔑的笑了,“或许只有你才相信一个二十五岁的、开朗英俊的男人,终日在女人堆里还能为爱情守身如玉!实话告诉你,沈一非大二的时候,就有女人和他同居……”
      林香远的脸色越来越白,目光越来越散,嘴唇上血色越来越淡。但她仍旧静静的听着,静静地对着李斯文言语上的恣意的报复。
      看着林香远心碎的样子,徐迟的目光越来越冷,嘴唇绷得越来越紧,终于沉沉地喉了一句——
      “你闭嘴!”
      李斯文被这一声喝得打了一个冷战,她立刻感受到了徐迟那两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她的内心有些退缩了。
      “滚!”徐迟打开房门,短促地命令一声。
      李斯文看了看林香远,又看了看徐迟,有些不甘心地犹豫了一下,然后抬高了头,走过去,边走边大声地自言自语,“我不会放弃的,事已至此,沈一非我势在必得。”走到门口,她又有些轻蔑地看了一眼徐迟。徐迟又是一个冷硬的“滚!”
      “伪君子!”李斯文漫骂了一句,随即被关在了门外。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林香远颓然地扶住了门边的墙,无力地闭上眼睛。她的脑中空空的,她忘了所有的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知道这是那里,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好像这一切都是梦中的幻境,因为它们是那么不真切,又那么轻飘忽地来去……可是心却又这般的疼,那疼痛仿佛要渗透到骨髓里去!
      徐迟看着沉浸在苦痛中的林香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着林香远的肩头,他想给她些力量,更想把他拉到怀里来,让她尽情地哭一场。
      林香远感到徐迟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她睁开眼睛,对着徐迟无力地笑了笑,恳切地说,“二哥,现在别安慰我。不然,我一定得哭了。我不想哭,我害怕……”
      看着她柔柔弱弱的坚强,徐迟的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他皱紧眉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双手随即缓缓地用了些力气,柔声说,“李斯文说对了一句话——爱谁、怎么爱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你爱一非,一非也爱你。这就足够了,和别人无关。所以,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嗯!”
      “是我自己太矫情了,事若求全何所乐!”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会好的。”说着,她缓缓地朝沈一非的卧室走过了。
      “阿香,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徐迟紧两步拉住她。
      “不做什么,就是帮一非收拾一下。不然,他明天一早该胡思乱想了。他的烦心事儿已经够多的了。”
      徐迟松开了手,林香远慢慢地走过去。
      徐迟心疼地看着他纤弱的背影。他想提醒她:李斯文不会无声无息地不了了之的。可是他没忍心开口。
      林香远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想了想,转回身,对徐迟抱歉地一笑,“二哥,你能先进去帮我看看么?”
      “当然。”徐迟迅速地答应了一声,走进去。
      林香远呆呆地站在门口,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发慌。恍惚中,她似乎听到沈一非在喊她,声音很含糊。她连忙稳了稳心神,用心地听了听,又没有什么声音了。她疑心自己听错了。
      这时,徐迟由里面推开门。
      “阿香,进来吧。”
      林香远有些迟疑地走进去。沈一非穿着背心短裤侧身向外憨憨地睡着。两眉间那道皱出来的竖纹,仿佛更深了。即便在睡梦中,他的嘴唇仍旧紧紧地咬着。
      林香远轻轻地走过去,从衣橱里找出一条薄毯,盖在沈一非的身上。蓦地,一阵难耐的痛,由她的心头散开,她的气力瞬间散掉了。她无力地摊在沈一非的床前。
      徐迟本能地过去扶她,可伸出的手却在半路收回来了。他看到半倚在床边的林香远,正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抚弄着沈一非的眉心,那样的深情,那样的忘我,又那样的心碎……徐迟不忍再看,他转过头看向窗外。
      沈一非恍惚地半睁开眼睛,对着林香远朦胧地笑笑,然后摇摇晃晃地抓住了林香远的手,“阿香,原谅我吧。我答应你,再不喝酒了。我再也不会冒犯你了。我会一直规规矩矩的,直到你嫁给我的那一天。”沈一非的声音虽然有些含糊,但林香远相信他是真心的,因为,他从来不曾对她说过假话。然而这样的承诺却更让林香远心痛,她看着沈一非幸福的、迷离着的眼睛,将沈一非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她想让沈一非明白:她懂得他的心!
      徐迟,轻轻地退出了房间。在厅上,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是一股无意中一点点累积起来的、憋在胸口的感情——或许也是感动吧。
      过了好久,林香远才从里面出来。她看了一眼站在厅上的徐迟,想笑一下,却没能笑出来。——她与人对面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非睡着了?”
      “嗯。”。
      “夜深了,我们也回去吧。”
      “嗯。”林香远答应了一声,但没有动。
      徐迟静静地等着她,此刻,这是他能帮她做的唯一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林香远仍旧那样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徐迟走过去,将自己有力的胳膊搭在她的肩上,坚定地带着她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林香远靠在车座上,静静地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徐迟不时担心地转过头去看。林香远的表情越是平静淡然,他的心就越是不安。他虽然无法完全体会她此刻的心碎,但他懂得她所承受的痛苦。人心里的痛苦,是需要发泄的,可林香远的痛苦却无从发泄,因为还有人指望着她的笑脸和安慰过活。徐迟突然想到了来时在路上他对她说的话,其实她正是那样——“为了那些人,她容不得自己痛苦……”。

      到了拇指斋楼下,徐迟缓缓地把车停下来。林香远仍旧默默地闭着眼睛,似乎真的睡着了。刚过去的这两个小时里,她耗光了自己的心力。或许她并不是睡着了,只是没有精神清醒而已。
      徐迟将车窗摇起来,将空调打开,把温度调好,然后静静地陪着林香远。她无力地沉浸在自己无思的迷梦中,他则无奈地面对着幽玄的暗夜。

      孙大妈正在给食杂店的橱窗上铁板。铁皮板粘了水,有些滑,老太太拿动不方便,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铁皮板装好。老太太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觉得没事了,这才松了口气,边扑落身上的水珠,边转过头看。老人家是细心的人,她知道徐迟的车停下来后,没有人从里面出来。她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想过来看个究竟,但终究还是忍住了,随后转身进了门。

      天地间更其静了,静得仿佛能听到夜色轻轻地流淌的声音。
      夜似乎也被雨浸得有些潮了——黑得更厚、更重。
      裹在暗夜中的一切,都看不清身外的东西,恍惚的觉得应该还有些什么,却又不能确实,于是便有了些隐隐的孤独。
      但暗夜也断去了纷繁的尘虑,摒退了令人目盲心乱的浮华,在她的怀抱中,拥有的只是清清静静的本来、实实在在的自我,所以也能让人觉得充实。

      徐迟收回与夜对视的目光,有些忘情地看着静静地睡在自己身侧的女孩子,这么一个像水一样清净的女孩子——水一样的性情,水一样的心思,水一样的柔弱,水一样的坚强……她也早像水一样无知无欲地渗到了徐迟的灵魂深处。此刻,和她如此贴近地呼吸着,那感觉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但这幸福本身又似乎是对水一样清净的她的一种冒犯。
      “阿香。”徐迟轻轻地叫,“阿香,醒醒!”徐迟的声音很柔和,很温暖,因为那其中有了太多的关爱。
      林香远缓缓地睁开眼睛,辨了一下所在,又细心地想了一回发生的事情,而后下意识地将手放到额头上。
      “对不起,我睡得太沉了。”
      “你能安心地睡在这里,是对哥哥的安慰。今后你再叫二哥时,我会因此而答应得更理直气壮。要不是太晚了,怕老人们担心,我就不叫醒你了。”
      “你这么说,我以后就会更理直气壮地使唤你了。”说着,林香远笑了笑,似乎由那迷梦中醒来后,她又攒了些琐碎的精神,可以将心事藏起,从容淡然地对人、对事了。
      “我的一个朋友对我说,对哥哥而言,妹妹就是一个能把你气死而你又无可奈何的宝贝疙瘩!我是不是可以希望不久的将来也能找到些这样的感觉呢?”徐迟也笑了一下——小的笑容,很温暖、很宽厚,很让人安心。
      两个人在林家门前分手。
      林香远进门时,周芷芬已经在林策的旁边睡着了。
      林香远借着烛光洗漱之后轻轻地躺倒床上。林策随即翻了个身,将小胳膊小腿都搭在了林香远的身上。林香远欠起身,帮林策躺得顺一些,又帮他把毯子严了一下,之后就侧着身子,看着孩子模糊的轮廓,可是她的心里想的却全是一非,想他的笑、他的淘气、他的蛮不讲理、他的迁就顺从……想他对她万般的好处,也想李斯文出门前说的那些话。多少年了,一非早在她的心里生了根。那感觉曾一度是惬意的、安慰的、幸福的……可此时,她的心却硌得要命……
      天快亮时,林香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林香远睡了个难得的亮觉,将近九点钟的时候才醒。她从卧室里出来时,林老太正在厅上看电视。
      “妈妈,林策呢?”平常林策醒了总要弄醒一家人的,而今天却没看见踪影。
      “和姨奶奶去科技宫了。你老姨说你昨天睡得晚,让你好好休息一下。”林老太呆呆地看了看女儿有些苍白的脸,好一会才问,“病了?脸色不怎么好。”
      “没有,就是有些没睡足,又睡不着了。”说着林香远进到里面去洗漱,林老太费力地为她摆好早饭。
      林香远食不知味的吞咽着早饭。她的头有些微微的疼,心口有些憋闷,但还是努力地将碗里的粥喝下去,又吃了半个馒头。
      收拾好饭桌,林香远就到下面将拇指斋的店门打开。
      假期里没什么人,林香远只是静静的坐着,想着无头绪的心事。李斯文和一非……——一想到这个,林香远的头就仿佛要裂开了一样。她用力的按住太阳穴,努力不去想这些,努力用别的事情来冲淡这些古怪的年头,——昨晚一非醉成了那个样子,今天一定是走不成了;要是昨天买完了票就回来多好啊?一非醉得糊涂了,他今早醒来会怎么想昨天的事情?李斯文该怎么办?一非该如何面对她?一非会不会知道昨晚的事情?会怎么知道呢?知道后会怎样呢?她该告诉他么,该怎么告诉呢?她不说,一非知道了会怎样呢?如果一非过来问她怎么办?她怎么说他和李斯文的事情?李斯文和一非……林香远突然觉得心口憋得要命,似乎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了。

      林香远正在胡思乱想。徐柏由外面推门进来了。
      “小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徐柏见林香远一直出神而没注意到他进来,便问了一句。
      林香远连忙收回心神,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见是徐柏,便笑了笑问,“干什么去了,出了这一身的汗?”
      “约了几个同学打球来着,打了两场。”徐迟边说边到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冷水喝起来。
      “学校的课上完了?”
      “嗯,昨天结束了。本来二叔答应,上完了课要带我出去玩几天的,可今天早上他又改主意了。郁闷死我了。”徐柏自言自语的坐在椅子上抱怨。
      “为什么呢?”林香远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的事情和她有关。
      “看他今早一脸严肃的样子,我也没敢多问。免得碰一鼻子灰。”
      “可能是工作太忙了吧,你应该理解他。”林香远含糊的宽慰他。
      “不像。以前他再忙的时候也没这么沉过脸。连我奶奶都觉得他今早有点不一样。”说着,他往林香远这边凑了凑,神秘的说,“昨天晚上,二叔本来是要回原来的房子的,可是后半夜又不声不响地回来了。神神道道地在卧室里坐着,不知道琢磨什么鬼主意来着,早晨起来就告诉我‘出去玩的事以后再说。’说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没什么案子时,他上班可从来没这么早过。”说完,徐柏耸耸肩。
      “你呀,以后可以接你叔叔的班了。”林香远淡淡地开了句玩笑。可她的心里并不那么平静——徐迟一夜没睡,早早地走了,难道又是因为她的事情?
      见林香远神情恍惚,徐柏也没什么兴趣了,又说了两句话就上楼了。
      徐柏刚走,孙大妈便轻轻悄悄地走进来。
      “阿香。”孙大妈轻轻叫了一声,笑着走到徐柏刚做过的椅子上坐下。林香远一见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一定又有了什么趣闻。
      “孙大妈,什么事儿啊,还这么神神秘秘的。”林香远打起精神,引着老太太说下去,
      “刚才徐柏说什么来着?”孙大妈悄声问。
      “没什么,就是本来想旅游来着,这回可能去不成了。”林香远坦然的回答。
      “是不是他二叔的问题?”
      “可能是二哥他太忙了吧。”林香远淡淡的。
      “我就说这里面有蹊跷。前些天我就听说,徐迟和他女朋友分手了。他们俩,一个律师,一个检察官,多般配的一对啊,怎么说分就分了?而且还没见他怎么消沉。我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儿。这几天我听知道底细的人说,女检察官说徐迟外面有人,他们才分手的。我还不信来着,徐迟,什么人啊,怎么会有那种事儿?可昨天晚上,我见他大半夜才回来,可是不下车,就在车里坐着。那里面还坐着一个女的,我一直盯了他们一个多小时,也没见他们下来。只怪天黑又停了电,我没看清里面人的样子……”
      “看来您老是误会了。昨天车里面的人是我。”林香远坦然地说。孙大妈倒愣住了。林香远看了看老太太,接着说,“昨天一非喝得有些多了,二哥遇见了,劝不动他,就回来找我了,我们俩费了好些力气才把一非安顿下来,回来时就已经很晚了。我一不留心就在车里睡着了。二哥叫了我几次,我都没醒!”
      林香远眼神很清澈,看得孙大妈有些不自在起来。老太太讪讪地笑了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早知道是你,我当时就过去了,枉费了我一夜的心思瞎猜!”
      “这也是您老仔细的地方,万一要不是我呢!”林香远笑着缓和了一下老太太地尴尬,“今天什么时候来的电?”
      “早起就有了,只是电话还没通。早起你大哥过来时,说有几段路已经给冲得不成样子了。对了,四栋里的亚新,昨晚在洗手间里呆了大半宿,担心会地震,谁叫也不出来!”孙大妈又开心地说了几件新鲜事儿,这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一个人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于是林香远开始收拾图书,打扫屋子。正忙着,周芷芬回来了。
      “阿香,来帮手了。”周芷芬笑着说。
      “您老还是上楼歇歇吧。这一上午也够您受的。”
      “我那里会干这个活。”话还没说完,就见沈一非扛着林策从外面进来。
      猛然看到一非,林香远也是一愣,虽然之前已经想了好多的事情,但猛一见到他,仍然觉得怪怪的,甚至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
      沈一非也有些不自然,显得拘谨。但他的目光还是坚定、执着的,看着林香远的眼神还是一样的深情,只是少了些自信,多了些懊丧。
      “林策,这些天尽欺负叔叔,可有些不乖啊。”林香远避开沈一非的眼神,过去接林策下来。
      沈一非轻轻的怕了怕林策的屁股,哄着他说,“和姨奶奶上楼睡午觉去,叔叔和姑姑有话说。”
      沈一非的眼睛一直看着林香远,目光显得更笃定。
      “叔叔,今天是不走吧?”
      “嗯,叔叔今天不走,你快睡觉去。要不然就不是乖孩子了。”
      “不乖的孩子被狼吃!”林策喊了一嗓子,乖乖地跟着姨奶奶上楼去了。
      见一老一小上楼去了,林香远这才转过身。她觉得沈一非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因为他的眼神中透着不安,而这不安又让她觉得这么心痛。——此刻她才明白,一非的幸福对自己是多么重要。
      “阿香。对不起。”沈一非看着林香远的眼睛诚挚的忏悔着,眼神中的懊悔、无奈、祈求、伤痛……像是无数只温柔的手,轻轻的揉搓着林香远的心。看着沈一非的眼睛,林香远觉得自己眼睛痒痒的,湿湿的。她无力地歪向了身旁的书架。沈一非敏捷地将她拉住,温柔的将她揽进怀里。
      林香远默默的将脸贴在一非的胸膛上,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
      沈一非的怀抱仍旧是那么温暖,可林香远的心中却泛起了一丝悲凉,还隐隐的有些失落和恐慌。过去的日子里,这个怀抱有种让她痴迷的、纯纯的温馨。可惜那时,她都没有认真的体会一下,总以为最好的感觉应该留给那个最好的日子。现在,她真的愿意用心感受时,却发现:那温馨已经被说不清的味道掺和得面目全非了。此刻,她倚在这怀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是在找寻新的感觉,还是在凭吊那自己已然错过了的?她有些糊涂了。但有一点却是清楚的,无论她是如何的心痛,她对这个怀抱都还是一样的依恋,一样的舍不得。的确,此刻依偎其中,心仍旧隐隐的痛着,可是一想到离开,心便突然碎掉了一样的疼。
      林香远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沈一非,似乎那样可以让自己的心,痛得轻些。
      沈一非感受到了林香远的颤抖,用力地收紧了胳臂,让她和自己靠得更近,好让他们的心贴得更牢固。
      认识林香远十几年了,沈一非从未见过林香远这样放纵自己的感情。他到底将她伤得怎样了,她才会将自己的感情表白的如此凄凉!想到此,沈一非恨不得杀了自己。他低着头将脸埋在林香远的颈间。悔恨的泪水,无声地流出来。
      沈一非轻巧的将林香远抱起来。林香远有些惊愕的看着他的眼睛。沈一非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轻轻地说,“阿香,我有话说。我要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林香远点点头,轻轻地闭上眼睛。晶莹的泪水,像花瓣上的露珠儿一样的透亮,一样的惹人怜惜……
      沈一非将林香远放在竹椅上,自己单膝着地,半蹲在她的前面,仰着头痴痴的看着他,哀怨的目光中满是祈求。
      “阿香,我混蛋。我没听你的话。我又喝了酒。我是最无耻、最卑劣的糊涂蛋。阿香,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你千万别撇开我。那样的话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说着,沈一非的眼睛又湿润了,“昨天,回去之后,我难受死了,就又去喝酒了。没想到遇到了斯文,后来又遇到了徐迟。徐迟让我回来。我其实是真的想回来,因为我好想你,我喝得越多就越想你。可我那个样子怎么回来。——想见你又不能见,我心里憋屈死了。一看到徐迟稳稳当当地站在我面前,我就生气。凭什么他就总那么神定气闲的,凭什么他就能愿意什么时候见你就见你?我硬是和他扭着,说什么也不用他扶我。他和斯文还是把我送回去了。他们走了,我一个人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总觉得你就坐在我身边,可仔细看看,又空空的。后来,我恍惚地听到有人敲门,我以为是你来了,就去开门。我当时心烦的厉害,懒得过去开灯。——我又想了你太久了,看什么都是你。我太想你了,我真的以为是你……”他的拳头狠命地砸着地面,“是我混蛋是我丧尽天良,一直对你别有居心。我没安好心,活该遭天遣……”
      “一非,你别这样……”林香远含着眼泪,使劲地拉住一非的胳膊,把他的手拉到面前仔细地看。前些天才好的伤又磕破了,关节处向外渗着血水。
      “一非,你这是何苦呢?”林香远带着淡淡的怨怒,嗔怪着他,用一双纤小的手细心地捧着他的拳头,不住地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滚下来,滴在一非的拳头上;又担心蛰到了那已然磕的模糊了的血肉,连忙过去擦,又怕触痛了伤口。于是,为难的她,捧着一非的手,更其伤心的啜泣起来。
      轻弱的啜泣声,把沈一非的心都揉碎了。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到林香远流这么多的眼泪,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对林香远有多么重要,她有多么爱自己。一时间,激动、兴奋、惭愧、悔恨、幸福、痛苦、希望、失落……乱糟糟的搅到了一处。一非脑中唯一清醒的意识就是,他以后即便拼了命也要让他的阿香幸福、顺心……
      沈一非笨拙地为林香远擦着眼泪。林香远将他的手松松地握住,凝视着他焦急的脸。渐渐地,她止住了泪水,“一非,我只要你平安。”说着,才止住泪水又涌了出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我答应你,再不做蠢事了。不喝酒,不打架,不做一点对不起你的事情。”沈一非焦急地信誓旦旦地承诺。似乎此刻在他眼前的这个“带着露水的花”一样的女孩子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林香远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的手仍旧握着沈一非的手,她越是努力平静,手就越是握得紧。沈一非手上的伤口被握得锥心地疼,但这样的疼更能让他清醒地感到这失而复得的幸福,于是他欣然承受着。
      “阿香,昨天斯文和你说的那些话。你千万不要往歪里想,那只是很久以前的滥事儿,那时,你还是个小孩子。我还不明白我有多么爱你。真的就那么一次,我早就后悔了。我和那个女孩子再没有在一起过,也从来都没有承诺过什么。事实上,就是她问我想要儿子还是女儿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只想和你过一辈子的。所以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和任何人有过那样的接触,因为我心里根本就没有别人。你相信我,我如果有半句谎话,就天诛地灭!”
      “可是李斯文怎么办呢?她才是受伤的那个!”林香远叹了口气,“我能感觉得出,她其实也是真心喜欢你,只是她的喜欢,霸道了一些。”
      “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吧。”沈一非承诺着,此刻他心里的不安已然稍有缓解,于是之前还未来得及顾及到的愠努渐渐地泛滥起来。他长这么大,一直都是他喜欢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没有过被人牵住鼻子的时候,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确确实实地被人牵了一回鼻子。
      “李斯文找过你?”林香远担心地问。
      “她才没这么傻!”沈一非愤愤地说。看着他的样子,林香远又有些担心,怕他又做出什么傻事来。这么些年了,林香远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你二哥了。”沈一非哼了一声。
      “他去找过你?”
      “岂知是找过了,还打过了呢。”说话时,他看到林香远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马上又诚恳地说,“不过,我是罪有应得。”
      “你也打他了么?”一想到徐迟因为她的事情无故挨打,林香远的心便不安起来。
      “我当时还迷迷糊糊的,哪打的着他?好在他并没有太狠心,只是想让我清醒些,也为你出出气。接着他就告诉了我昨晚发生的事,然后就逼着我来和你解释。”说着他抬起头,诚实地看着林香远,“阿香,说实话,我知道后真的有点懵。我第一个反应是马上跑到你这来。可我又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都要愧疚死了。徐迟告诉我,你根本就没怪我。还说昨晚你因为怕我烦心还特意帮我收拾了屋子。他说,如果我现在没有勇气过来面对自己的过错,面对你的话,那等于让你一个人痛苦地扛着这个由我造下的孽,他不会放过我的。”说着,他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没想到平时装得和和气气的跟绅士的一个人,竟然也能那么凶神恶煞似的发飙。不过我挺感动的。他至少是真的像哥哥一样对你,也是真心地关心咱们俩的事儿。以后,我也会努力地把他当哥哥看。”沈一非说得有些认命。
      “他对我们很有哥哥的情意,可我们怎么做才算是像待哥哥一样待他呢。太亲近了,做不好,不亲近又觉得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说着,林香远叹了口气将沈一非从地上拉起来,让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沈一非仍旧拉着林香远的手不肯放开,看着她犯愁的模样,沈一非摇摇头说道,“你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别人给以一点儿,你就要还回去十分。他对咱们俩也就是些体谅和安慰。你平时对他们做得也不少啊。他们家的老太太老爷子还有徐柏不都从你这得到过不少安慰么,即便真的比不过他对咱们的好,但要说搪塞,也算过得去了。毕竟来日方长,只要我们心里不忘了这份好处,总有补回去的时候。”
      “也只好如此了。——你也累了吧?上楼去歇歇吧。”
      “不,我陪你看店。你不知道这个上午我是怎么过来的。”说话时,沈一非的眼中仍旧显得有些恐慌,林香远又是一阵感动,轻轻地说,“走过来了就算走过来了,何况,你应该知道我的。”
      “我是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勇气面对你。阿香,你太美好了,让我无地自容,也让我无法抽身而去,我不能没有你。一想到这一个上午忐忑的心情,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沈一非动情的表白着。
      “你想和李斯文怎么交代?”林香远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
      “交代,我干嘛要交代?”沈一非立刻立起眉毛反问了一句,“我倒是要让她交代一下。”
      “你这样一个态度,怎么对的起她对你的那片心意。她毕竟为你付出了!”林香远两难的叹了口气。
      “她付出了,她也应该算算他毁了我多少。”沈一非犹自愤愤的说。
      林香远看看他,没有说下去。她的心也乱乱的。她对李斯文心存同情,但李斯文又真的是在他们的心口上无情地捅了一刀,虽然她想不去在意,但那伤口已然痛在那里了,不是她想不去在意就能不在意的。她也有些怨一非,但她不忍心怨下去,对一非,她的心永远都无法硬下来。所以,对一非的怨怼最后还是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来,昨天买过票之后,自己坚持早些回来就好了;或者一非离开的时候,她能跟着过去也好了,因为一非回去时状态就已经不好了。想着想着,林香远的眼神便有些落寞了。
      “阿香,你别操心了。我听你的,不会很过分的。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沈一非看着悄然出神的林香远,有些委屈的保证。
      “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好像都没有错,因为都是受到伤害的人。对谁有所要求,都似乎是种苛责。”林香远悠悠地望着沈一非,“我不愿意看到别人受委屈,更不想让你受委屈。”
      沈一非轻轻地将林香远的手放到腮边,一边用脸颊细细地揉蹭着,一边深情地望着她说,“如果我受些委屈,就能换来你的安心,我宁愿多受些。因为你更重要。”
      看着他的眼睛,林香远笑了,她觉得很安慰。

      第二天沈一非回学校了,临走时,他告诉林香远不要担心,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李斯文也会回学校的,他会和她好好谈的。他让她安心在家等着他回来。林香远笑着点点头。
      但刚从车站回来林香远就听说沈皓言出事了。检查组在工作临近收尾的时候,发现了对沈皓言不利的重要证据。林香远突然明白,那天沈一非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了。似乎冥冥中真的有一只让人敬畏的手安排着这一切,从他们进到“友石轩”开始,就已注定了后面的一切。
      对于沈皓言的问题,林香远不甚清楚。她问过徐迟,徐迟帮她分析了一番,虽然徐迟没有明确的说有多严重,但林香远知道这件事情不容乐观。
      沈一非每天都来电话,但这时讲电话的感觉已经不再轻松了,虽然都没有提,但他们知道心底的那块“病”是不可能说好就好的。以前一想到一非,萦绕在林香远的心中的是一非善意的耍赖、固执的体贴、没来由的担心和他开朗的笑声,那是一种淡淡的温馨的感觉。而现在,每次想到他,林香远的脑海中首先闪过的是李斯文眼中的不屑、嘴角的冰冷、有些凌乱的头发和那些让她觉得无措的话。她努力让自己忘了那一切,努力让自己用一颗平常心面对这一切。有时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但只要静下来,这些胡乱的念头就会嘤嘤嗡嗡的回来,将她的心绪搅得一团糟。每次接到一非的电话后,她的心就更乱。一非也没有了以前那些总也说不完的好玩的事儿。两个人常常都是举着电话听着对方的呼吸,谁都觉得这样的电话只会让人疲惫、憔悴,可是谁也不愿放下。哪怕是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他们也都想听下去。
      有几次,林香远想告诉一非沈皓言的情况,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觉得一非现在应该没有精力去想这件事情。一非的做法和李敏临走前的想法不一样,但事已至此,再细究谁对谁错,已经于事无补,况且,这其中的对错也难以说清,就只好听其自然了。
      林香远现在常常想到一句话:命也者,不知所以然而然者也!没有为什么,也说不清接下来会怎样,这就是命。面对它,“听其自然”的态度不是逃避,不是放任自流,而是一种接受,是一种“尽其当然”!
      渐渐地,对一非和李斯文的事情,她也能从容面对、听其自然了。她不擅长埋怨别人,何况她也没找到能埋怨的人。

      沈皓言开庭的那天,林香远见到了吴艳青。吴艳青坐在最后面,表情很平静。见到林香远时她笑了一下。林香远看了看前面的座位,又看了看吴艳青身边。她喜欢清静,喜欢“在外面”的感觉,吴艳青身边的地方很合她的心思,可她又担心自己坐下来会让吴艳青感觉不方便。——必定她们之间还是有芥蒂的。但吴艳青无言地向里面挪了一个位置,又十分友好地朝她点了一下头。林香远轻轻地道了谢,在她旁边坐下来。
      两个人之间没什么谈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前面,仔细地听着,好像要从里面挑出些纰漏。但实际上,林香远并没有听清楚什么。那些调查、辩论、评议都是很遥远的事情,她听起来很飘忽。但看到站在被告席上的沈皓言时,她又觉得那些非但不遥远,反而近的很,几乎有一种切肤之感。顿时,她便感受到了法庭上威严的压抑,那似乎是一种神圣的氛围,却又是那么冰冷,似乎这里的每一寸都透着“立闪”一样的光和寒气,让人莫名地紧张。但她仍旧是淡淡的,因为她觉得自己关心的只是最后的结果,至于过程和这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从法庭出来时,林香远和吴艳青很自然的走到一起。她们之间相差了十几岁,来自不同的环境,有着不同的思想,但此刻他们有一种相同的感觉:午夜梦回时的那种似醒非醒的、既无力又无奈的感觉。她们自然的走着,自然的沉默着,之后又自然的停下来,看了看对方。
      “我们走走?”吴艳青提议。
      “好啊。”林香远淡淡地应着,淡淡地笑。
      两个人走向法院前面的一个方形广场。
      天有些阴,吹着北风,有些凉意。
      “今年二伏多了十天,不然该立秋了。”吴艳青先打破了沉默。
      “你还懂得这个?”。
      “我也不懂,是我妈妈昨天说的。什么‘秋后一伏’,什么‘日庚’的,说了一大堆,最后我只明白了二伏有时候是二十天,而大多数时候是十天。”吴艳青的声音很轻松,表情也透着轻松。
      “你的心态好多了。”林香远真诚的说。
      “是啊,我也觉得好多了。”说着,吴艳青转头看看林香远,“这得谢谢你,是你告诉我:我们没有可能重来,但我们也没有必要非得把自己活成一个圣人。这句话,我一直在想,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的想明白了。
      “你能想明白,说明这句话与你有缘,你应该借着这句话的力量从‘迷乱’中走出来。佛说他说的法就像渡河的渡筏,而这渡筏应该是只渡‘有缘’的!”林香远目光柔和地看着吴艳青。
      “你不像个小姑娘。”吴艳青坦诚的说,“你身上看不到那种近乎沸腾的朝气,但能让人觉得你有一种沉、静、清、亮的气质,那不是什么吸引人的魅力,而是耐人寻味的修养或是一种韵味。”
      “我只是经历的多了些,过早地把青春消化掉了。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挺老气的。”
      吴艳青长长地叹了口气,“人总要经历了事情才能老成起来,像你这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和你比起来,我多活了这么多年,却要借着你的话来解脱自己。想一想,真有些惭愧。”说着,她又笑了,“我现在越来越感谢你和徐律师了。因为我越来越觉得我现在活着,是件多么正确、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只要活着,就还有可能,而死了,一切可能都成了不可能了。”说完,吴艳青抬起头看向阴着的天,林香远则默默的等着她说下去。
      “那天你们在‘友石轩’看到我们了吧?”吴艳青仍旧看着天上的云彩,其实她并不需要林香远的回答,而林香远也没有回答。“其实,那是我出院之后,我和他第一次碰面。出院之后,我们都觉得有必要静一静,好好想想我们的事情。而这静下来的结果就是,我们决定分开。因为——”吴艳青又顿了顿,“因为,我们都有一种负罪感。这种感觉让我们有一种要惩罚自己的冲动。所以那一次上街,算是我们分手的仪式,不想却成了老天惩罚我们的一个开端。”
      林香远静静的听着,而吴艳青此时需要的也就是一个安静而又懂得的听者。
      “但真的就像塞翁失马一样,刚才在法庭上,我突然又因此想明白一个问题。我要放开自己困在手上的绳索,我要去追求我的幸福。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他也正在为他的罪孽付出代价,老天爷在惩罚我们的时候,其实也是在为我们开脱。我们俩,现在都付出了代价,也就应该拥有一些找回幸福的权利。”吴艳青有些兴奋,说着,她看了看林香远,“我决定等他出来。”吴艳青的声音无比坚定,两只眼睛也仿佛放着光彩。
      看着她,林香远由衷地笑了。其实幸福有足够的美丽让每个看到的人都觉得心情愉悦,即便那幸福不是自己的。就像花而一样,那醉人的芬芳能让每一个遇到的人为之陶醉。
      “不管幸福离你还有多远,你都看到它了。祝你幸福。”林香远诚挚的说。
      “谢谢。”说完,吴艳青对着她看了好一会,然后悠悠地说,“我们要是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你对朋友的界定做得太精细了。过些日子,你再想得开一点,可能就会认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说着,林香远笑了。
      “是啊,能把这样的真心话说出来,即便不是朋友也没什么遗憾的了。”吴艳青也笑了。
      之后两人又简单的谈了些别的事情,就分手了。林香远觉得以后应该还会和吴艳青相遇,那时,她们可能还有要说的事情,因为她们待对方的心思都是真诚的。

      前些天,林老太的精神就有些恍惚,不怎么爱说话。没事儿的时候,就把林策抱在怀里,不住的摸索,有时林策嫌热,悄悄地溜走了,她也发觉不了,犹自一下一下地摸着。原本林老太也间歇地出现过这样的状况,但时间都很短。但这次一直持续了这么些天也没有好转的迹象。林香远带着林老太到医院检查了一遍,却也没检查出什么新毛病。但她心里清楚,母亲现在的病情应该是严重了。
      周炳成听说林老太去医院做了检查,当天晚上就赶过来了,林香远如实的将结果告诉了他。周炳成松了口气,但心又马上提了起来。以他对甥女的了解,他知道她是个顶细心的孩子,决不会无缘无故的带着老太太去医院。于是他又进一步地细问,林香远也就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因为她知道,在舅舅眼中,老姐也是母亲。
      最后周炳成决定按林香远的想法办,请康先生再给把把脉。

      康先生仔细的诊了脉,面色十分凝重。周围的人,心中都有些慌乱,都焦急的等着老先生诊脉的结果。
      康老先生让周芷芬将林老太请到里面喝茶,他好给老人开方子。几个人听老先生这么说,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然而老先生在纸上只写了四个字:油尽灯枯。写完老先生苦笑了一下,“太费事的药就停下来吧。这个秋天倒是不妨没什么,入了冬就得用心照顾了。”
      林香远突然觉得头有些重,胸口有些闷,于是她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
      “那谢谢您了,老先生。”林香远向老先生道谢。
      “不过是尽尽本分而已。”老先生无奈地笑了笑。
      一边的周炳成仍旧呆呆的坐着。
      高淑娴从里面走出来,一见丈夫的模样就知道有事。她走到林香远的旁边,轻声问:“阿香,到底好不好。”
      林香远笑了笑,安慰舅母说,“还没什么。”说完她看了看舅舅,又对舅母说,“我舅舅心情有些不自在。你安慰安慰他吧,我进去把妈妈和老姨叫出来,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林老太昏昏沉沉的瞌睡着,余下的人也都默默无言。
      拇指斋的楼下,徐老太正带着林策在楼前的小花园子里逮蚂蚱。一见她们回来,林策立刻飞过来,扑到姑姑怀里。
      “姑姑,奶奶的病看好了么?”林策揽着林香远的脖子认真地问,奶声奶气的模样就像是个可爱的希望,让人不知如何心疼才好。
      “奶奶不是好好的么?有林策这么孝顺的孙子,奶奶哪能有什么大病呢?”说着,朝慢慢跟过来的徐老太笑着说,“干妈,让您受累了。”
      周炳成几个人也都和徐老太打了招呼,然后扶着林老太上楼去了。
      徐老太见众人面色凝重,心里就明白了个大半,她对林香远慈祥的一笑,说,“说哪的话,就和我自己的孙子一样。老妹子的病没什么大碍吧?”
      “还好。就是精神头差点儿。老毛病了。”在外面林香远也不好多说,徐老太也没有多问。
      “林策,和徐奶奶多玩一会吧。姑姑她们去了一上午该歇歇了。”徐老太笑着劝林策说,“徐奶奶买的大虾你不是看见了么?咱们中午就吃那个!”
      林策转身看着徐老太,想了想问,“柏哥哥在家么?”
      “在家。”
      “咱们让柏哥哥上学吧,他吃东西好快!”林策很认真的说。徐老太和林香远都笑了起来。
      “这一上午已经够您受的了,就不麻烦您了。”林香远委婉的拒绝着。
      “你不用在老人面前硬撑着,我是过来人。我明白。你放心地把林策交给我,然后你就忙忙你自己的事儿去吧。”徐老太了然的一笑,“你二哥不在家,老头子也有活动。家里就我和徐柏,林策过去,我们还能热闹些。你知道,人老了,喜欢热闹。”徐老太说的很诚恳,林香远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林香远上楼时,林老太已经在歇中觉了。周芷芬夫妇和周炳成夫妇正默默的坐在客厅上。见她上来,周炳成抬头看了看她,然后正色说,“阿香,我决定了,把你妈接到我那去。我要照顾她,一直到最后。”说着周炳成的眼中渗出了泪水,声音颤抖着说,“我给你妈妈送终。”
      一句话说听得所有人都有些凄恻,林香远看了看高淑娴,又看看周炳成,然后打起精神,笑了笑说,“老舅伤心得太早了。现在还没糟糕到那种地步。妈妈不过就是精神头差点儿。”
      “就是,炳成太孩子气了,说什么丧气话呢?你看这屋子里的人,老的老,小的小,难道还得让我们安慰你?”周芷芬瞪了周炳成一眼,埋怨了一句。周炳成看了看二姐,没有说什么。
      宋昌为悄悄的碰了碰周芷芬,周芷芬有些不服气的看了他一眼。
      “炳成。二姐说的没错。你不是给阿香添乱么?”说着,高淑娴对站在门边的林香远笑着说,“阿香快过来坐下,别听你舅舅胡说。他就这个样子,好话不得好说。他和你妈妈的感情,咱们是都知道的。他其实也就是想尽力多孝顺孝顺你妈妈。”
      “我明白。”说着,林香远走过去,坐在高淑娴的旁边。“我并不是不相信康老先生的话,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了,我妈妈都是这么恍恍忽忽的过来的。我想现在也不用怎么太着意的做什么,再坏也就是这样。我们像平时一样过日子应该是最合适的。舅舅和舅妈得空把老太太接去就接去,老太太住够了想回来就回来。如果能不坏下去,我们当然乐得这么过,但如果不好了,那也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毕竟那结果早在几年前我们就已经料到,就已经开始担心了。”林香远冷静的说。
      “阿香说的也是。”周炳成黯然地赞同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在座的人,说,“就安阿香说的做吧。像往常一样过日子。”
      “像往常一样的话,我们今天这么多人聚到一块应该一块吃顿饭。”宋昌为笑着提了一句。
      “是啊,我这就去买菜。今天一定要好好尝尝姨夫的手艺。”林香远也笑着说。气氛轻松了一些。

      高淑娴坚持要和林香远一块去买菜。在路上,她塞给林香远五千块钱,说这是给老太太看病的钱,还说这以后的事情,他们也一样都有分儿。
      林香远见舅母认真的样子知道不好拒绝,便笑着说,“以后我和表哥、兰心他们分摊对你们二老的孝心时,但愿他们也能像我这么好说话!”
      “鬼丫头!”高淑娴满面笑容的瞪了她一样。
      晚饭后,林香远到楼下看店,他们姐弟几个陪着林老太看了会电视,等林老太睡了才走。

      其实,假期里书店一般都有些冷清。但林香远仍旧每天都开到很晚,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有时她想大概自己是想用别的事情多打发些时间,好少些胡思乱想的工夫吧!可实际上,书店里也是一样的安静,一样的无聊赖。在书店里她也就是静静的地看看书,漫无目的地出出神。
      林香远正在看书,徐迟从后门地走进来。今晚,他穿了件亮灰色的休闲裤子,裤线笔挺;白色的衬衫,敞着颈下的一个纽扣。看上去,淡泊而沉稳、整洁又轻松,给人一种很踏实稳重的感觉。
      “二哥?多暂回来的?”林香远礼貌地站起来,为他拉过一把竹椅。
      “四点多钟到的家,吃过饭就睡着了,才起来。老太太让我下来活动活动。”徐迟边说边过去为自己到了杯水,然后在林香远挪过来的竹椅上坐下。
      徐迟坐下了,林香远才跟着坐下。
      “路上累着了吧!”看到徐迟的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疲倦,林香远关关切地问。
      “也不尽是路上累的。这次的工作有点费心。一个星期没睡过一次痛快觉。”徐迟也仔细地看了看林香远,“你好像也有些瘦了,是不是太费心了。”他淡淡地却又很直接地问——这就像家里的老哥一天几次的、絮烦而真心的关问一样,并不需要真的回答。林香远早已习惯了他的这种贴心的关问,就像他也习惯了她在他面前的多礼一样。
      “还好,大概是有点‘苦夏’,每年夏天都要瘦一点,然后秋天‘抓秋膘’的时候再补回来。”林香远风趣的说。
      “嗯,立秋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偷偷的吃个胖一些地茄子。”徐迟也轻松的玩笑了一句。在北方有个传统‘抓秋膘’,就是在立秋这天要偷一个邻家的茄子吃,据说这样就能变得胖一些,如果偷到的是黄瓜就会变瘦。——当然这都是他们小时候的把戏,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可能了。
      “可是现在的茄子都好瘦,还尽是黑紫色的。”林香远笑着说。
      “黑紫色的倒还好说,因为你白的很顽固,再毒的太阳都没办法。可这瘦,就有点让人头疼了。不然你就偷个南瓜吃吧。”徐迟很认真地建议。
      “南瓜的心里乱糟糟的,我嫌它太操心了。来个西瓜倒好,心大而且实成,又甜又漂亮!”林香远也很认真地分析。和徐迟聊天很容易轻松起来。
      “高明!就这么办吧。”徐迟边笑边说,然后又很认真的问,“这几天妈妈又去看病了?”
      “嗯。医院说没什么异常。但老太太总是没什么精神,也不怎么爱说话。”林香远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散开。
      “今天康先生怎么说。”徐迟担心地问。
      “老先生说不怎么好。”说完,她又笑了一下,“不过也没什么,下午我还和老舅他们说呢,如果不坏下去,我们当然乐得过下去,如果变得不好了,我们也能安心地听天由命,毕竟那结果是我们已经担心了几年的了。”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本来如此,我们不必过多操心。无论来去,安之若素就好。”徐迟委婉的安慰了一句。
      “嗯,安之若素。在好几年前,我就已经开始准备心情了。”林香远平静地说。
      “一非还常来电话吧?”
      “嗯。”
      “我走之前和他通了次电话。他说等论文完了就可先回来待一段时间。他已经开始打算回来后的事情了。”说话时,徐迟看着林香远微微地笑。
      “他就是没事儿乱忙。”林香远的口气淡淡的。
      “也不是乱忙,我看他也是计划了好几年了。现在眼看着时机就要成熟了,当然要抓点儿紧了。”。见林香远没有说话,徐迟又试探着问,“你心里怎么想的?”
      林香远沉默了片刻,转头看了看窗外,悠悠地说,“来来回回地想了几遍,一直想到再没什么可想了才放开手。不知算不算想明白了。”说着她回过头来对着徐迟自嘲似的笑了笑。
      “放手之后感觉好些了么?”徐迟迎上她的眼睛,带着些许担心继续问。
      “说不上好坏。”说着,她又转头看向了窗外,慢慢地说,“也说不上是放手,不过就是回避了些事情,事儿还是那些,只是换了种方式纠缠。我小时候有一个小葫芦,很光滑小巧。我花了很多心思画那个葫芦。画成了,整天挂在手上,一时一刻也不想放下。后来又觉得如果那葫芦能装些东西就更好了。就给葫芦嘴钻嘴儿,掏瓤子。可一不小心在葫芦嘴上碰出了一个缺口。那一刻,悔得心都碎了,觉得碾碎它,碾成粉才好,才干净,才一了百了。可是不忍心。后来想了好些日子,才似乎想明白些。——自己终究是念旧的,虽然也不大可能忘了那个破了的嘴儿,但可以把那当成是葫芦的一部分而坦然地面对。”说着,林香远浅浅地笑了一下,“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和这个差不多。而且我也更有‘宽以待人、待己’的理由——一非更重要,就像我自己一样,甚至还要重要些。”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似乎都在想着什么。
      林香远看着街灯下安静着的柳树,徐迟则看着她安静的地侧影。
      徐迟首先回过神来,宽厚地笑了笑说,“你在一非的心里也是一样的重要。他的幸福里应该有一大半是属于你的。所以他总是想着你,想着你的幸福。”
      “我明白这些。而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应该再去计较了。这么多年了,他对我这份从来都没有变过的心思,什么都抵得过了。”林香远轻松地笑了笑。
      “就应该这样。否则既是亏欠了一非对你的心,也伤到了自己心。”徐迟平静地看着她,“一非早已打定了主意了,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来让你舒心幸福地过一辈子。你也应该拿出和他同样的诚意来才好啊。”徐迟笑着说,也是在祝福她们。
      林香远听完,只是笑了一下。
      见林香远笑而未答,徐迟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于是他换了个话题。“一非还是不愿意谈他爸爸的事情?”
      “嗯。我也有些担心他。”林香远敛起笑容,“其实他的心里一直在挣扎着。叔叔是一非从小崇拜到大的一个人,虽然他没有说,但这其中让他心碎的,应该不仅仅是阿姨的过逝,更有他心里的那个梦的崩碎,那是他从小做到大的一个梦——一个温馨和美的家,疼爱着他、也值得他敬爱的父母。”
      “一非很坚强,他到底还是挺过来了。这本来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当时我还真为他捏了一把汗。无论对谁,那都是不容易过的一关。”徐迟诚挚地感叹着。
      “一非几乎熬过来了。李家的舅舅姨妈们来过几次,但一非都没有说话。一非应该是决定沉默下去的,那天他已经买好了回学校的车票。可是却阴差阳错地看到了叔叔和吴艳青他们三个人。所以就有了那天的事儿。事后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是叔叔决定和吴艳青分手的日子。如果一非知道了可能就是另一个结局了。在‘亲恩’和‘公道’两者之间一非费尽了思量选了亲恩,但老天却又重新洗了牌,这大概就是老子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说完,林香远超然地笑了笑。
      “其实也未必就是坏事。沈皓言心里一直觉得对一非亏欠很多,以至于他连去面对一非,请求他原谅的勇气都没有。现在应该好一些了,经过这样的事情,他心里应该能够安然一些了,而一非的怨气也应该能够平复一点。父子两个坐下来将心结谈开的日子可能不会太远了。毕竟还是根叶相连,还是血浓于水!”
      “说到叔叔的事,当时我还真的很担心的一阵子。可等结果一出来,才知道并不像我原先料想的那么严重。之前有几次我都想和你打听一下,可是没敢开口,就怕经你一说就成了定局了,早知道我就大胆地问了,应该能省不少心思。”林香远自嘲地笑笑。
      “他的这个结果应该说很走运。郑前辈对这类案子很有经验,而且那些证据都是他违规操作的证据,并没有什么太有力的、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叔叔他也算吉人天相。”对于沈皓言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能说的。
      “我想,这也是一非妈妈的一点念旧情意。沈皓言应该能体谅到。总的来说我对一非妈妈的敬意要多于对沈皓言的。”徐迟坦诚地说,脸上的表情平和、大气,让人觉得可亲、可靠。
      林香远想了想,淡淡地笑了一下。徐迟也笑了一下,然后,平静地看着林香远素静的笑容。

      夜有些深了。徐迟帮着林香远将门窗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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