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三日月见了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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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随后的日子里，三日月又陆陆续续地处理了一系列相关的委托，十分意外的，受人面疮困扰的贵族竟然为数不少。大部分都是武田介绍过来的。他们同样没有办法接触到能够解决这件事的阴阳师，其他人又实力不够，只得寄希望于这位治好了武田的外来者。虽然对方手段相当粗暴，但与失去性命对比，哪怕是煞神也显得面目可亲起来。
凭此良机，三日月在平安京也一举成名。
——『暗月的阴阳师』
这是其他人给予他的称呼。不仅指的是他犹如辉月般的高贵容颜，更指的是他不近人情的冷淡性格与粗暴手法。令人闻之惊怖。
店家主人倒是乐得看自家店里有这样一座大神，连同生意都好了不少。再者对方相处起来其实不似外界传闻那样恐怖，对他一个小小店主都十分有礼，不像外面一些飞扬跋扈的贵族，徒有其表。
“三日月大人。”这天他亲自上楼叩响了对方的房门，喜气洋洋的神色就像是他身上发生了天大的好事般。“好消息！阴阳头殿下派人给您送来了邀请函，希望您能去府上一叙。”
能被阴阳寮的最高阶级邀请可是天大的幸事，连他也面上有光。三日月道谢，伸手接过了对方手上的请帖。素雅的花纸浸透淡淡熏香，其上字迹雍容潇洒又不失飘逸典雅，言语之间进退有度，尽显主人大气胸襟。他的视线在末尾的著名上停留半晌，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意味深长来。
“晴明…吗。”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这位大名鼎鼎的阴阳师名讳都如雷贯耳，如果是他的话未尝不可解决鹤丸身上的问题。三日月应下邀约，出行之前却又从枕下取出了贴着符咒的瓷瓶。这是他从奈奈子那里拿到的东西，对方为了这个亦是煞费苦心，这里面装着的是他从人面疮那里得到的一团污浊之气，交由专业人士说不定会有些意外收获。
他如此思索着，撑起店主人家送上的伞，缓步迈入了门外的雨中。
滴答、滴答。
淅沥的雨打在了纸伞上，步声平缓地在青石路上响起，逐渐靠近了那座庭院的窄门。随着一声吱呀的轻响，朱红的门在来客眼前自动打开了。
零落的雨声打在房檐上，却有阳光照在庭院。缠在松树上的藤蔓，挂着好几串如果实般沉重盛开的黄花。一文字型的水門里水面涟漪迭起，其上不少花筏顺水打着转。有莺鸟鸣叫的声音在廊下响起，恍惚间便已闯入了一场雨的梦境。
安倍晴明很早便已坐在庭院的窄廊上喝酒。身穿十二单衣的三尾狐坐在他身边。用双手拿着精致的酒壶，在他饮尽之时就会再度斟满，琉璃杯内盛的是葡萄酿造的胡国酒，庭院中到处弥漫着初开的藤花香。
“来者是客，不妨坐下共饮一杯。”
大阴阳师悠悠说道，他宽松裹着一件白色狩衣，背倚长柱，支起右膝，肤色白皙，嘴唇嫣红。此时此刻唇角浮出一抹微笑，仿佛将花香含入口中。
来人亦是微微一笑，他身着一身深黛狩衣，华贵衣饰间金穗摇曳，甲胄却又增添了几分华美的英气。腰间悬挂两把太刀，神色从容步入庭院之中。阴雨的庭廊里恍若骤然升起了一轮皎洁的弦月，画作中的人款款走下古老的书卷，站在庭院中便亦成为了风景的一部分。他依言合伞交由式神收起，然后同样跪坐在廊下，端起属于自己的那杯酒向阴阳师微微一笑，以袖掩口仰头一饮而尽，姿态洒脱不羁，尽显风流，引得晴明不禁眼前一亮。
这不是一位普通的来客。他暗道，不过更吸引他的是对方腰间两把漆黑的太刀，倘若有武士看到一定会恨不得将眼睛都黏上去，但他的注意力却全然被其上散发的微妙波动所吸引，那灵力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预感。
“三日月宗近，特来拜访晴明公。”
“不必客气，若是以资历来算。我等在您面前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后辈罢了，付丧神大人。”晴明说道，三尾狐在一旁垂眸不言不语。对方虽然神色随和，身上慑人的煞气却简直大得惊人，若不是晴明在此，恐怕她早就退避三舍了。
“您说笑了，我诞生之时，您已是享誉平安京的优秀阴阳师。这样算起来，倒是我该沦为后辈了啊哈哈哈。”
三日月十分坦然地说着可以令所有审神者陷入人生迷茫的台词，不过按照两人的时代换算，其实也没错。只是他所说的是之前已经逝去的大阴阳师，而不是面前年轻的白狐之子。
“您说的可不是‘我’。”晴明摇了摇头，再次将视线投向对方腰间的刀。“好浓烈的浊气，几乎要把组成刀身的灵气全部驱散...这大概就是您来这里的原因吧。”
“是，我来此地，正是为了寻找一个能够替好友清除浊气的方法。”三日月颔首，伸手抚上刀柄，眼底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温和。“这是在危难之中也不曾想要抛弃我的挚友，为了不让我继续暗堕，他甚至曾经试图自己暗堕或者干脆死亡。只是由于各种原因失败了...我希望能够拯救他，不知道您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晴明稍作沉吟，“好友与您的本体，可否借我一观？”
他眼神澄澈，姿态诚恳。三日月欣然应允，解下腰间的刀双手递与对方。晴明低头细细查看一番，随后将两把刀重新还给了对方：“虽然很困难，但的确有清除您好友身上浊气的办法。不知您是否知道‘八岐大蛇’？”
“略有耳闻，传说中拥有八个脑袋与八条尾巴的怪物，后来被须佐之男斩杀。”
“其实须佐之男并未斩杀八岐大蛇，它是诞生于人心底黑暗的怪物，最后只得将其封印在了阴界。您与好友虽然都具有实体，但其实材料只是起到了媒介的作用，本体并非人力铸造，而是由灵力化成。虽然八岐大蛇寓意黑暗与不详，但逆鳞却是汇聚灵气的宝物。它以逆鳞收集灵气，身体为媒介进行转化。如果您能取下它的逆鳞，就可以以此来吸收灵力供给本体。如果能够将灵力与浊气反方向转换，他身上的浊气自然就会清除了，就算一时做不到，也可以使得他身上的伤势不再恶化。”
“至于您...”他顿了顿，眼中浮现出一丝钦佩与遗憾，“您体内的灵气已经完全被污浊之气所替换。我不知道您是如何做到这样还能保持清醒的理智的。理论上来说，这样的生命只会沦为和八岐大蛇一样残暴嗜血的怪物...抱歉，我失礼了，总而言之。如果将您身上的浊气驱散，最大可能就是导致您直接身死，而且爆发的浊气会对周围产生毁灭性的污染，使得那里成为第二个阴界。”
他打心底里佩服对方的这种行为，这就像是自己把自己的骨头血液都抽出来，一点点替换成其他物质一样。哪怕想想都会令人毛骨悚然。而对方不但做了，还成功了。晴明神色肃然，最终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学术不精，实在无法帮助您。”
“——！！！”
他的这句话好似给绝症患者判了死刑。三日月腰间的太刀闻之骤然高昂地嗡鸣起来，好似家属在大骂庸医不会治病，丝毫没给晴明留半分面子。修长刀身上萦绕着黑色的浊气与雪白的清气，两种气流不断激烈碰撞，甚至撕扯着空气发出细微的爆响。三日月眉头紧皱，顾不得回复晴明。率先伸手按在颤抖的刀身上，脸上难得浮现出严苛厉色：“鹤丸，停下来！”
嗡鸣不息的太刀就像是反抗一样，它因为痛苦而战栗着。在无人可以看到的刀鞘内部，那遍布裂痕的刀身上悄然蜿蜒出一条新的裂痕，可依旧坚持着发出尖锐的鸣声——或者说，悲泣。
他在本丸时与三日月关系极好，否则也不会在对方留下殿后时亦然与其一起。如今哪怕只留意识，仍不敢相信太刀会遭受这样的命运。
身为天下五剑，神性至高之刃，作为敌视的敌人同类活着简直就是羞辱。鹤丸愤怒到颤抖不止，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将掌心里的符咒一把按在了那疯狂颤抖的太刀上。瞬间被符咒力量压制下去的鹤丸还来不及抗议。银发的阴阳师便娴熟地以灵力为笔，在空气里飞快画出了一个发光的阵法：“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急急如律令！”
脑袋上绘着怪异红色花纹的小兽在骤然大亮的光芒中出现，它身体像熊，鼻子像象，眼睛像犀，尾巴像牛，四肢像虎。还没等它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耳边就响起了阴阳师熟悉的声音：“食梦貘，向那把贴着符咒的刀使用食梦者！”
它下意识张嘴吐出一股紫色的烟雾，随着雾气包裹了那把刀。三日月感知里的鹤丸不甘地挣扎了几下，最终陷入了一片寂静，甚至还能偶尔听到几声打呼噜的声音。
“.......”
三日月嘴角微微一抽，他与那只眼神茫然的小兽对视半天，最终默默地向一脸风轻云淡的阴阳师出声道谢：“感谢您的出手相助，晴明殿下。”
“不必客气。”
银发的阴阳师抖开了手中的折扇，一脸我挥挥衣袖，深藏功与名的温文尔雅，看得旁边的三尾狐忍不住低头遮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身上有几根骨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这位在妖怪中的赫赫有名可是打出来的，就连身旁的这些式神都是被打倒后才收复的。想当初她是何等逍遥自在的一方妖怪，却被对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无奈之下被迫营业。对于妖怪中弱肉强食的法则，阴阳师运用得可以让大部分妖怪都甘拜下风。也不知道那个付丧神是怎么脑抽了，才想着对他抗议。
晴明出品，专治各种不服。三尾狐自认为自己很有发言权，并对那把遭受非人待遇的刀投以了悲悯的眼神。
没事的兄弟，我懂你.jpg
三日月倒没注意那么多，确定鹤丸没事后他不由松了口气，向对方再次道了声谢，这才说起了此行的第二目的。
“其实我此行前来，也是为了向您确认一件事。这些日子我在平安京接下了一种名为‘人面疮‘的委托，并且发现此事背后也许另有蹊跷。”
“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人面疮并非复杂术式，心怀怨恨的魂魄或者特制术法都可以做到。但接下来的神无月是巩固平安京结界的日子，整月我不得迈出阴阳寮半步，因而未曾处理。”
晴明解释着，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瓶子。他粗略勘察一番便不由皱起眉头，显然事情超乎了预料。城内人面疮事件闹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近风波已经停息得差不多。他身为阴阳头自然不可能事事亲至，因而也没什么在意。但从这团浊气看来，对方并不简单。
“不知您是否了解阴阳师的概念？人乃灵性之长，所以很多情况下，「人」便是咒术之一。思念可以化作实质促使付丧神诞生，执念可以变为鬼魂，血肉精气乃至于魂魄都有用处。但有利必有弊，像这样多重意识的影响也会污染本体，让他们失去本我。”
他捏了个术法，瓶口符咒无风自燃，烟雾隐约透出了不祥的血红，在空气中形成了蛛网般密布的网状图。
“人面疮只是表面罢了，根本的依萍并没有消失。”阴阳师伸手指着猩红纹路汇聚的一处，神色严肃地解释道，“哪怕人面疮消失了，他们的精血也不会回来，而是会汇聚到某处。有人在用这种方式饲养着什么…或者说，是在污染什么。”
“饲养……”三日月若有所思。“是妖怪吗。”
“没错，不知阁下是否可以替我勘察一番情况，此后我定有厚礼相谢。”
晴明颔首。若不是神无月着实重要，他定会自己亲自出手相助。想了片刻，阴阳师伸手再度画出了召唤符咒。但见光芒闪烁，凭空走出一位背负箭囊、手执长弓、绑着雪白马尾的高挑女子，她人身狼头，英姿勃发，先是对晴明行了一礼才恭敬道:“晴明大人，不知有何吩咐。”
“这是我的式神白狼，乃是百发百中的弓箭手。她会助你一臂之力。”晴明对三日月说道，又叮嘱白狼:“你这些日子先随三日月殿一起去勘察人面疮的情况。如果有问题就立刻用纸人给我送信。”
“遵命。”
“那就劳烦你了。”
“还请您多多指教。”
两人显然都没什么意见，互相问了个好算是招呼，三日月便向晴明提出告别。阴阳师应下，亲自将两人送出了门。望着朦胧烟雨中逐渐远去的身影，他想了半晌，总觉得不太对劲。
“那个位置…他们到底是在准备什么？”晴明自言自语着，想了想还是转头对庭院中躲在廊下避雨的纸片人们说:“去准备份拜会帖，再拿来笔墨。八岐大蛇最近都不安稳，我们得在神无月到达之前解决这些问题才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三日月见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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